第11章 侯府裴大人的意思,還是要娶她嗎?……

水殿中,宮人抖着身子,上前撿起衛九臯掉落的銀盞,又匆匆替他換上新的。

“九臯,你同裴愛卿走得近,你來告訴朕,他是在為當年的事耿耿于懷,故意從朕手裏搶人嗎?”皇帝身姿僵硬,面色難看至極,轉向衛九臯。

殿中衆人蓄積已久的情緒,仿佛找到發洩口,也都望向衛九臯。

衛九臯撐着裴硯的長案,站起身,心內把人罵了千百遍。

一面卻急中生智,為裴硯找退路:“皇伯伯息怒,裴大人此舉并非針對陛下,而是事出有因。少詹事溫旭入獄前,就曾将溫姑娘獻給裴大人,以求從輕發落,裴大人着了他的道,卻并未徇私。”

實則,他很清楚,裴硯對溫姑娘根本沒心思,不,那大冰塊對任何姑娘都沒那心思。天知道他好端端的,為何從皇帝面前把人抱走,莫非是毒丸的副作用?

見皇帝的神色将信将疑,衛九臯咬咬牙,轉而指向溫家所在:“皇伯伯若不信,不如問問溫大人和夫人!”

他說得義正辭嚴,心下卻狠狠呸了自己一口。

回頭一定好好質問裴硯,他究竟鬧得哪一出,毫無征兆演一出英雄救美,卻叫他苦哈哈收拾爛攤子。

溫大人不知內情,卻知衛九臯不會當衆欺君,面色一沉,望向秦氏。

秦氏心思飛轉,惶恐不安。若承認衛九臯的話,陛下沒得到美人,盛怒之餘,會不會把氣撒到旭兒身上?

若不承認,便是同時得罪安王世子和裴大人,裴大人敢從陛下手中截人,動動手指頭便能将溫家傾覆。

她雙腿打顫,站出來,朝着上首跪下:“禀陛下,犬子溫旭乃是一時糊塗,求陛下念在他年紀輕,不知輕重,從輕發落!”

言罷,她額頭咚咚磕在冷硬的水磨石地磚上,溫大人和溫曦也跟着請罪。

衛九臯聽着,暗暗翻白眼,溫旭同他一樣及冠一載,且已成親,秦氏好意思說他年少無知,哪兒來的臉?

“陛下,溫家用美人計賄賂朝廷命官,絕不能輕饒。”雲妃含笑走下禦階,嗓音慵懶绮麗,柔荑握住皇帝手臂。

Advertisement

她笑靥豔媚如常,說出的話卻句句置人于死地:“陛下,當年臣妾仰慕陛下風姿,一時做下錯事,臣妾不悔。”

微微側身,假意沾了沾淚,她又繼續:“裴大人可以怨恨臣妾,卻不該公然從陛下手中搶美人,溫妹妹生得同臣妾相像,臣妾同她一見如故,願意同她一道服侍陛下。若裴大人早已相中溫妹妹,為何六公主令溫妹妹獻舞時,不見裴大人出面維護?”

一席話,聽得衛九臯嘴角抽搐,多大恨吶。

“雲妃娘娘切莫妄自菲薄。”衛九臯上前一步,正色道。

“本宮何曾妄自菲薄?”雲妃心知衛九臯想壞她好事,忍怒回擊。

“沒有嗎?”衛九臯眼中露出一絲疑惑,“那娘娘為何說自己不配讓溫姑娘獻舞慶生?”

“……”雲妃啞口無言。

月高風涼,溫琴心同裴硯一起騎馬出宮,柔順墨發撲貼在他襟前。裴硯手持缰繩,她坐在他身前,好似被他圈在臂彎中。

荷香遠去,另一種清冽雅香萦繞鼻端,似雪中寒梅的香氣,從身後傳來。

溫琴心身形微僵,纖指攥着馬鞍前翹起的紋飾,有些無措。她唇瓣翕動,幾度想開口,又咬唇忍回去。

走出宮門,一位着銀蛇玄衣的玄冥衛駕馬車上前。

“大人。”青鋒掃一眼溫琴心,目光仍有震驚,卻未多言,打量一下裴硯面色,伸手道,“屬下送大人回府。”

腦中小錘敲擊越來越密集,力道也越來越大,裴硯面色發白,由青鋒扶住小臂,鑽入車簾。

溫琴心略垂首,想着心事,未曾發現他的異常。

“上來。”裴硯坐定,見她立在車前不動,不由擰眉。

“大人。”溫琴心擡眸望向車簾裏的人,鼓起勇氣施禮道,“謝大人替民女解圍,可大人與民女有雲泥之別,不必屈尊降貴娶民女,民女鬥膽,懇請大人送民女回江南。”

他二人豈止雲泥之別,裴大人一定不知,她父親是商賈,且牽連在禁海的案子中。

或許,她可以趁機向裴大人求情,洗刷爹爹的罪名,讓爹娘和姐姐不必隐匿在別莊裏?

可裴大人剛幫過她,她又求裴大人送她回江南,再求他救袁家,會不會太得寸進尺?

她在京城遇到的人,各有各的圖謀,她能為裴大人做什麽?憑什麽求他呢?

裴硯頭疼得厲害,手肘撐在膝頭,輕捏額角,淡聲道:“上來說。”

聞言,溫琴心身形一顫,不敢違抗。

一手攥住象牙白裙擺,稍稍提起,一手扶住車橼,費力鑽進車廂。

車簾緩緩落下,遮住月光。

車廂內未掌燈,頂上嵌一枚明月珠,足有小兒拳頭大,發出冷白的光,盈盈照在兩人身上。

溫琴心聽到一聲鞭響,馬車骨碌碌駛離宮門。

“大人?”溫琴心隔着小幾,望向他,試探着喚。

大人讓她上來說,她是不是要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本座累了,先回侯府,明日送你回溫家。”裴硯以手撐額,緩緩道。

那她方才的話,裴大人有沒有聽清,應還是不應?

明月珠的輝光落在他骨相分明的手背,在他冷俊的面容投下暗影,溫琴心辨不清他是喜是怒,卻能看出他确實不适。

被他抱在懷中時,溫琴心聞到他身上淺淺酒香,他可是醉酒所致?

忠毅侯府離皇宮不願,沒等她鼓起勇氣再開口,馬車已駛入角門,停在正院中。

“大人。”青鋒扶住裴硯小臂,請他下來。

随即,溫琴心從車簾內鑽出來,跳下馬車。

望見青鋒扶裴硯的背影,溫琴心覺得她也該做些什麽,以報大人恩德。

“大人似是醉酒,要不要民女去煮醒酒湯?”她不敢替裴硯診脈,怕暴露醫術,牽連師父,只能猜測。

裴硯頓住腳步,側身瞥她一眼,從青鋒手中抽回小臂,淡淡吩咐:“我沒事,你先讓人替她收拾一處院子。”

“今夜已晚,你先講究住下,明日可把喜好告訴青鋒,往後長住,還是按你自己喜好布置。”

他語調沉緩,似乎有些吃力。

說完,擡腳便朝臺階上走。

溫琴心愣住,長住?裴大人的意思,還是要娶她嗎?

“大人。”青鋒語氣焦急,透着擔憂,卻不得不照裴硯的吩咐。

可府中下人并不能随意進出正院,他不能叫旁人來幫襯。

想了想,朝溫琴心走來:“有勞溫姑娘照看大人片刻,青鋒出去吩咐一聲便回。”

回頭看一眼裴硯,見他已推開房門走進去,青鋒又多叮囑一句:“大人并非醉酒,而是頭疾。”

“為何不請太醫?”溫琴心驚詫不已。

裴硯的身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既然頭疾發作,為何不中途掉頭回宮去太醫院?

其中因由,青鋒不便言明,悶聲道:“溫姑娘盯着些便是,若大人要水要茶,暫且勞煩姑娘。”

言罷,擡腳匆匆走出院門。

院中一株青檀樹,青白色主幹盤曲糾纏往上伸展,不及淮興府的千年古檀高壯,卻也枝葉葳蕤,潇灑俊逸。

溫琴心從青檀樹下走過,不安地跨入正房門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