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牽手我說了,大人能不能不生氣?……
是嗎?溫琴心暗自搖頭,大人搬回沐恩侯府,是顧全裴家顏面吧?畢竟裴家兩房未分家,裴大人作為二房長子,總不好孤零零在忠毅侯府成親。
大人救下她爹娘,又在宮宴上救下她,于她有恩。
有些日子沒見着大人,她心裏時常會想起有關大人的事,也時常聽旁人提起大人,她喜歡大人嗎?溫琴心不确定。
可有一層,她隐隐明白,大人并未戀慕她的顏色,也未對她表現出男女間的上心。
當初王公子待姐姐千好萬好,依然會遵從長輩意願,同姐姐退親。
琉璃說大人會待她好,溫琴心不知該如何回應。
聽到腳步聲走近,溫琴心擡眸,望見一道鹞冠紫的身影朝她走來。
他勁直修長的身形利落地截斷光線,鸾帶勒出窄直腰身,錦衣上的金線光芒流動。
“大人。”溫琴心福身行禮。
琉璃愣然一瞬,也随之行禮,想起李氏叮囑的話,她心下掙紮,不确定要不要避開。
下意識擡眼,對上裴硯沉冽的目光,頓覺身上暖陽失去熱度,戰戰兢兢道:“奴婢先行告退。”
聽到琉璃的腳步聲走遠,溫琴心手中絲帕攥得越發緊,甚至不明白,為何要緊張,明明她不再怕他。
“在溫家不開心?”裴硯上前一步,在她身前站定。
溫琴心螓首微垂,視線中出現一雙粉底皂靴,面前陽光也被遮住大半。
他的話在腦中回響一遍,溫琴心擡首,仰面望他,捕捉到他漆眸中淺淺的疑惑。
“沒有,民女有大人照拂,舅舅、舅母未再為難。”溫琴心搖頭。
Advertisement
裴硯颔首,雖未在她身邊安排人,可他時常派人留意她在溫家的處境,溫家确實沒再敢動什麽歪心思。
夏日的風,醺然拂動她烏發、紗衣,空氣中是淺淺的玉簪花香。
溫柔的香氣,同他身上端肅的官服不太相稱。
今日聽李氏說起,溫琴心才知曉,下聘這日,男子是可以同女子私會小園,互訴衷腸的。
可是,她和裴大人?
溫琴心唇角彎彎,笑得溫柔,只她眉眼生得豔,又塗着妍麗口脂,便有一絲不經意的媚。
任誰看到他們,也只會覺得他們不般配吧?溫琴心悄悄想着。
裴硯目光在她面上落了落,又移開,伸出手,摘下一朵開得正好的玉簪花,輕輕簪在她發間。
皎白的花瓣卷翹張開,中間蕊柱上顫着數點藤黃,裝飾着她柔如雲的墨發。
察覺到他的動作,溫琴心愣住,柔聲喚:“大人?”
“蓁蓁。”裴硯收回手,指尖猶帶花香,眸中盛一汪淺笑,“你覺得本座老嗎?”
“嗯?”溫琴心錯愕地凝着他,大人在說什麽?
交換庚帖那日,李氏就曾告訴她,裴大人長她四歲。
他應當看過她的八字,為何會問這樣的話?
不過,他竟記得她的乳名。
他對這門親事,并非全然不在意,對不對?
溫琴心眼中笑意漾開,墨玉般的眸子凝着他,認真地搖搖頭:“大人正當盛年。”
望着眼前嬌嬌柔柔,一本正經的小姑娘,裴硯忽而想揉揉她發頂。
這樣的姑娘心裏想的如意郎君,該是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而不是他這般聲名狼藉雙手沾血之人。
他稍稍擡手,觸到她被風拂起的軟袖時,頓了頓,牽起她的手,對上她驚愕的美目道:“随我走走。”
纖柔的手被陌生的感覺包裹,他指根處帶着薄薄的繭,不硌人,強勢地貼着她細膩的手背。
他的手不似他周身氣勢這般涼,攥得她掌心微微發熱。
空氣中玉簪花的淺香似乎變得濃郁,清麗溫柔的香氣,将她面頰也熏得發燙。
花圃中翠碧的葉片看起來有些冷硬,皎白柔軟的玉簪花搖曳其間,整片花圃也顯得溫柔。
溫琴心悄然吸一口氣,匆匆觑他一眼,望見他微揚的唇角和側臉不似平素緊繃的線條,心口似揣了一只活蹦亂跳的兔。
或許,嫁給裴大人,她也可以像尋常人家的娘子一般,心存期待。
可是,裴大人的身子……
胸腔內糾纏的旖旎消散些許,溫琴心暗暗咬唇,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忍不住側眸問:“大人,你的身子還好嗎?太醫能不能治?”
他應該有找太醫瞧過吧?溫琴心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多餘,暗罵自己太笨,等他回答時,下意識将唇瓣咬得更緊。
聞言,裴硯頓住腳步,側眸,視線在她咬得微微變形的唇瓣上落落,萦着淺淺水澤的唇瓣,越發豔紅。
“蓁蓁怎麽知道我身子不好?”裴硯凝着她眉眼,輕問。
想起他是誰,也想起他當年為她受的傷了?不過,她是怎麽會認為那點傷到如今還沒好的?
溫琴心聽他語氣,心下微微一緊,裴大人沒否認,看來那兩個丫鬟沒說謊,裴大人的身子确實不行。
“無意中聽人說的。”溫琴心抽回手,捏着帕子,不知該不該把那些話說出來,畢竟跟雲妃娘娘有關,他聽到會不會生氣?
哦,沒想起來。
忽而,裴硯想起,青鋒曾向他禀報,衛九臯離京前,曾派小厮收買溫家的下人。
深知衛九臯不會背叛他,裴硯并未讓青鋒仔細打聽。
她說無意中聽人說的,想來應當是衛九臯的小動作了。
“哦?蓁蓁都聽到些什麽?”裴硯好整以暇睥着她,語氣帶着極有耐心的循循善誘。
“我說了,大人能不能不生氣?”溫琴心說完,又有些懊惱,大人會不會認為她在提條件?
裴硯笑笑,應道:“好,我不生氣。”
“她們說,雲妃娘娘入宮前,曾試探過大人,發現大人身體不行,才轉而入宮侍君。”溫琴心攥着帕子,視線落在他襟前靈蛇繡紋上,到底不好直視他的眼睛說這番話。
“大人,雲妃娘娘醫術是不是很好?這些日子,我一直想不通,她為何不肯替大人診治?大人可有請太醫看過?”溫琴心斟酌着措辭,仰面道,“若太醫不能治,民間也有神醫,從前翠微山的阮神醫,醫術就很好。”
她細聲細氣說完,花一般嬌豔的容顏滿是擔憂與困惑,提起阮神醫時,有一瞬不太自然的躲閃。
裴硯腦子裏盤桓着那一句,未曾留意她口中不相幹之人,他負于身後的指骨悄然攥緊,面上仍維持着從容淡然,漆眸甚至漾起一絲莫可名狀的漣漪:“原來是說我不行。”
對上溫琴心懵懂疑惑的眼神,裴硯心下把衛九臯罵了千百遍,昏君把他發配江南實在過于仁慈,該送去北疆。安王妃為何不下手再重些,打得他出不了門呢!
溫琴心美目盈盈,目光澄澈凝着他,并未察覺他動怒,暗暗放心,只等他回答。
“待秋後成親,我慢慢告訴你。”裴硯慢條斯理,目光掠過她豐豔的唇瓣時,帶着玉簪花淺香的長指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