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果醬有大人在,溫姑娘什麽事不能做?……

腹中痛意越來越分明,溫琴心才意識到,她不是吃多積食,而是來了癸水。

由琉璃、珍珠服侍着,重新沐洗,更換寝衣,往內室走時,溫琴心已困得睜不開眼。

痛得身形微微蜷縮,服下珍珠從箱籠中找出的丸藥,她很快便睡沉。

翌日清早,迷迷糊糊間,被珍珠扶着喂下半碗肉糜粥,腹中暖融融。

再醒來,已是正午,痛意消散。

窗外蟬鳴陣陣,溫琴心坐在妝臺前,對着菱花鏡,捏一只鑲翠玉金蟬發簪插在發間。

戴好發簪,正欲起身,餘光掠過妝臺某處,她身形頓住。

風幹的枯棕色,是前幾日她随手丢進妝奁的玉簪花。

猶記得,大人摘下玉簪花,簪于她發間時,花瓣清麗潔白,如今卻已暗淡,幹癟不起眼。

細指拈起幹枯的玉簪花,溫琴心走到博古架邊,擡手取下一冊書,小心将花瓣捋平,夾在書頁間。

用罷午膳,溫琴心将寫好的信,并兩罐櫻桃醬,一道交給珍珠。

“替我去趟沐恩侯府,把東西交給青鋒,托他幫忙送去江南。”溫琴心面上含笑,柔聲吩咐。

這些東西,也只有大人能幫她送到爹娘手中。

待成親後,拿到大人的放婚書,她再求大人送她去江南,同爹娘和姐姐團聚,大人會應允吧?

沐恩侯府,裴硯走出書房,迎面撞見青鋒。

“拿的什麽?”裴硯淡淡問,目光落在他手中不大不小,制作精巧的瓷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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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鋒朝他舉舉瓷罐,含笑回禀:“珍珠姑娘送來的,大人送的櫻桃多,沒吃完,溫姑娘親手做成櫻桃醬,沒想到溫姑娘還會做這個。”

說完,趕忙閉嘴,溫姑娘可不是他能随意議論的,那是他們未來侯夫人。

若真如外人所言,溫姑娘是雲妃娘娘替身,倒也罷了,外人不知,他卻清楚,大人對溫姑娘有多在意。

“屬下失言。”青鋒收回瓷罐,垂首請罪。

裴硯走下石階,凝着他手中瓷罐,漆眸泛起淺淺笑意:“給我的?”

手伸到一半,卻見青鋒神情僵滞,搖頭:“不是,溫姑娘想托大人送去江南,給溫夫人和袁大小姐。”

眼見自家大人臉色由晴轉陰,青鋒縮縮脖頸,騰出一只手,遞上一紙信封:“還有一封家書。”

聞言,裴硯伸至半空的手僵住。

半晌,他長指一勾,将其中一只瓷罐撈在手中,回身往書房走,淡淡吩咐:“加急送去,不得有誤。”

青鋒愣住,大人的意識是,只送一罐?萬一溫姑娘的家書中,寫的是兩罐呢?

大人的性子真是越來越難捉摸,平日裏,大人連櫻桃都不怎麽碰,更別說什麽甜膩的果子醬汁。怎的今日搶一罐平平無奇的櫻桃醬?

青鋒抱着僅剩的瓷罐,撓撓頭,忽而心口一跳,該不會因為櫻桃醬是溫姑娘親手做的?

理清思緒,青鋒面上浮現出興奮又怪異的笑,越忍笑,神情越古怪。

剛轉身,又聽裴硯吩咐:“按忠毅侯府往年冰例,撥一半,送去溫府。”

送去溫府,自然不是送給溫家人,而是單指溫姑娘一人,青鋒心如明鏡:“是!”

書房中,裴硯推開卷宗,将瓷罐放在書案中央。

打開封蓋,拿銀匙稍稍舀起些許,送至唇畔,輕抿一口。

薄唇沾染些許豔紅,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齒間漫開。

裴硯鳳眼微眯,腦中浮現出竹蔭下,她纖白如美玉的手輕濯紅櫻的情形,唇角彎起,又舀一匙。

接下來,青鋒日日往溫府送冰,溫琴心的院子,成為整個溫家最涼爽的所在,府中丫鬟來跑腿也變得殷勤。

梁國朝廷,每年會按俸祿比例給朝臣們供冰,可自從今上即位,冰例一年比一年少。

及至今夏,供冰比往年都晚不說,份例又砍半。

沒辦法,雲妃娘娘的攬月樓即将修成,皇帝要把冰省着送去攬月樓給雲妃。

公侯之家影響不大,普通朝臣砍半還不止。

往年尚且能私下從商賈手中買冰,今年禁海案之後,商賈們人人自危,再無人敢觸黴頭。

秦氏聽說溫琴心得的冰比她還多,屋裏日夜清涼如秋,自己夜裏卻時常熱醒,氣得嘴裏起燎泡。

裴大人再着緊,也不過是個替身,能有幾時好?

“曦兒,娘送你去外祖家小住,待入秋再回來可好?”秦氏拉住溫曦的手,唇瓣小幅度張開,語調顯得有些怪。

自從聽說溫曦為溫琴心責罰下人,她心裏就不舒服,怕溫曦和溫琴心走太近,同她這個做娘的離心。

溫曦佯裝不懂,笑得天真俏皮:“阿娘,從前您總怪我貪玩不貼心,如今怎麽倒趕我走?嫌曦兒煩了?”

“娘就算嫌我煩,曦兒也要每日來給娘請安。”溫曦說着,接過丫鬟呈上的藥碗,笑道,“我喂阿娘吃藥。”

蓁表姐出嫁前,她絕不會離開家裏,否則阿娘一時糊塗,做下什麽不可挽回之事,徹底傷了蓁表姐的心,往後如何同姑母交待?

想想阿娘和哥哥之前做的事,換做是她,絕不肯善罷甘休,蓁表姐卻并未做任何落井下石之事。蓁表姐是好人,她不能再讓阿娘傷表姐的心。

淮興府,衛九臯親手将家書和果醬送到袁采玥面前,袁采玥接過家書,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極寶貝地抱着瓷罐,欲去正院找爹娘。

“诶?袁大小姐。”衛九臯橫出一臂,撐在門框側,擋住袁采玥去路,沖她笑得殷勤,“小爺親自給你送來,好歹說聲謝謝?”

袁采玥将瓷罐抱得更緊,冷眼睇他:“信裏說有兩罐果醬,到手卻只有一罐,我倒想問問九爺,另一罐是不是被你私藏了?”

什麽?他會偷藏一罐果醬?笑話!

“我沒有!”衛九臯收回手,做出指天賭誓的動作。

話音剛落,袁采玥已側身走出門去,任他如何喊也不應。

片刻後,袁采玥和溫倩各捧一碗冰乳酪,薄薄澆一層豔紅果醬。

“阿娘,要不我去問問寒山大人?”東西是妹妹親手做的,丢掉一罐,袁采玥心疼不已。

溫倩頓了頓,搖頭:“許是路上不小心弄丢的,若為此去問寒山大人,少不了要有人受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算了。”

聞言,袁采玥颔首,舀起一匙乳酪送至口中。

蓁蓁身在溫家,能用最好的瑪瑙櫻桃做果醬,想必她在溫家的日子過得不錯。

可惜一直不曾聽蓁蓁提及親事,不知舅母給蓁蓁說親順不順利,權當是給蓁蓁積福吧。

一日,青鋒照例來送冰,竟同時送來一份請帖。

“溫姑娘,今日沐恩侯府賞花宴,小姐請您一道賞花。”青鋒轉達裴璇的囑托。

溫琴心捏緊帶着花香的請帖,凝着上面英氣十足,鋒芒畢露的字跡,有些遲疑。

聽說裴璇小姐功夫好,喜歡舞刀弄槍,對方為何請她?是裴大人的意思嗎?

“都有誰去?”溫琴心擡眸,面上含笑,柔聲問。

“溫姑娘不必擔心,人不多,都是小姐相熟的公侯小姐。”青鋒笑應,“馬車在外候着,溫姑娘可要動身?”

京城的公侯小姐,她一個也不識得,溫曦應當認得,不若帶溫曦同去,與她做個伴。

“我可以帶曦妹妹一起去嗎?”溫琴心試探着問。

青鋒愣愣,溫家還有人同溫姑娘關系好的?

“自然,溫姑娘是侯府貴客,想帶誰都可以。”

言罷,為給溫琴心吃定心丸似的,他又補一句:“大人今日也在府中。”

有大人在,溫姑娘什麽事不能做?別說帶個人,就算她想自己主持賞花會,也不是大事。

馬車中,溫琴心與溫曦相對而坐,溫琴心雙手交疊放在裙面上,有些緊張。

那些貴女一定也聽過外面的傳言,清楚她只是雲妃娘娘的替身,不知會如何看待她?

在淮興府時,袁家富甲一方,她雖出身商戶,卻不曾被人看輕過,想到即将面對的局面,她有些擡不起頭。

誤打誤撞同沐恩侯府結親,可她确實只是個替身,便是有人笑話,她也無從辯解。

“蓁表姐,別擔心。”溫曦握住溫琴心的手,溫聲安慰,“我同裴小姐不太熟,卻也知她是個爽朗性子,身為沐恩侯府唯一的嫡小姐,卻很能吃苦,習得一身好武藝,她會喜歡表姐的。”

溫琴心聽着,心下松一口氣,擡眸望着溫曦:“你再同我說說。”

兩人一路說着,很快便被人迎進沐恩侯府。

賞花宴擺在兩房中間的湖心水榭,人不多,地方敞亮,遠處蟬鳴陣陣,近處荷香清雅。

“溫姐姐。”裴璇着窄袖羅裙,含笑上前挽住溫琴心,又叫人招呼溫曦,這才一個一個給她介紹眼前的貴女們。

都是年歲差不多的姑娘家,水榭中又擺着好吃的,好玩的,衆人很快便玩到一處。

溫琴心捧着一盞點着西瓜汁的紅珊瑚似的酥山,小口小口吃,唇瓣凍得越發紅豔,冒着冷冷白氣。

忽而,聽到身後裴璇問溫曦:“昨日瓊儀還向我問起你,叫你得空入宮去看看她,你想不想去?想的話,我叫人去給你取名帖,現在就能入宮。”

“我……”溫曦遲疑,她确實擔心六公主,可她今日是陪蓁表姐來的,應該守着蓁表姐,平平安安把她帶回去。

“沒事,天色尚早,曦妹妹快去快回,我在這裏等你。”溫琴心捧着酥山,回眸一笑,嗓音甜軟柔糯,“若有事,也好請裴小姐幫忙。”

畢竟裴璇的身份,随時可以入宮,溫家卻不行。

她留在裴家等溫曦,若時辰晚了溫曦還沒回來,她也好向裴璇求助。

“好。”溫曦眸光盈盈,“謝謝裴小姐,蓁表姐!”

目送溫曦走後,裴璇回身沖溫琴心笑:“要不要去劃船?”

劃船采蓮嗎?每年夏日,她都會和姐姐一起采蓮花、吃蓮子。

“好。”溫琴心從善如流。

剛走出水榭,聽見衆貴女在身後笑:“真偏心!”

聽得出來,她們語氣中并無惡意。

溫琴心有些窘迫,正想說,要不大家一起去,卻見裴璇回眸笑:“我當然偏心溫姐姐!你們若想劃船,自去劃,我和溫姐姐一條船。”

說完,笑着拉她走出去。

烏篷船遮住烈陽,湖面波光粼粼,船槳撥水的聲音,讓人聽着心情不知不覺放松變好。

劃着劃着,溫琴心才發現,船是往遠離荷花的方向去。

“裴小姐,我們不是去采蓮嗎?”溫琴心疑惑問,左看看,右看看,記不太清裴璇先前說的,哪邊是大房,哪邊是二房。

“待會兒回來再采蓮。”裴璇笑着,沖她眨眨眼,意有所指,“有人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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