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良宵下回再有什麽委屈的,來找你夫君……

裙料上攤開的畫面引人遐想,他又刻意提起昨夜。

大紅鴛被中,她避開又被他撈回的情形浮現在腦海,炸得她理智節節潰敗。

她粉頸微垂,忍羞搶回畫冊,重重合上。

耳畔一聲低低的笑,餘音悠長。

溫琴心跳下來,抱着畫冊和錦盒躲開數步,紅着臉,強自鎮定:“我沒委屈!”

軟糯的嗓音,卻是委屈至極。

翦睫包着一汪水光,若非阿娘和姐姐不在身邊,她怎會嫁了人還對此一無所知,最窘迫的時候被他撞見?

她想爹娘和姐姐了。

“還說不委屈。”裴硯無奈搖頭,站起身,朝她走過來。

她心口莫名揪緊,略退兩步,躲到落地屏風後,探出半張芙蓉面望他。

“大人,蓁蓁資質愚鈍,做不了一品夫人。”溫琴心惴惴不安問,“可否請大人送我回江南?”

聞言,裴硯腳步略略頓住,凝着她,額角青筋跳了跳:“你已嫁人,怎的還動不動哭鼻子找阿娘?”

他語氣有些冷,神情看不出喜怒。

“大人教訓的是。”溫琴心正身站好,略垂首,抱緊錦盒,語氣乖順,神情卻有些落寞。

大人娶她,或許是出于一時憐惜,眼下想必已經後悔了。

“我何時教訓過你?”裴硯擡手捏捏額角,甚至想去玄冥司牢獄活動活動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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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付那些囚犯,他游刃有餘,可要他哄眼前的小嬌娘,竟有些犯難。

明明有,就在剛才!

溫琴心在心中默默回應,面上卻不敢露出不滿,輕咬唇瓣,唯恐自己沖動開口。

豐豔的唇瓣被她咬得微微變形,口脂顏色不似昨日豔紅,略淡些,透着些微暖橘,色澤明媚潋滟。

裴硯拿開她懷中錦盒,随意丢入軟帳中,扶住她後腰,将她帶至身前。

倉惶間,溫琴心踉跄一步,撞上他衣襟,美目被他錦衣上金芒晃了一下,她略略側首避開。

卻被他捏起下颌,迫她揚起細頸與他對視。

屏風側燭臺上,蠟淚緩緩流下,燭光搖曳間,他緩緩俯身淺嘗那抹豔色。

扳指抵在她肌膚上,涼意激得她身形微微發顫。

昨夜飲過合卺酒,軟帳中光線又不亮,溫琴心關于昨夜的記憶有些模糊。

此刻,暖黃燭光照亮他眉眼,一切變得清晰。

清晰到,她閉上眼也避不開淺淺藥香,庭院中丫鬟走動的腳步聲,近得仿佛在耳邊。

溫琴心側臉貼在他襟前,深深吸着氣,頭頂傳來熟悉的嗓音:“下回再有什麽委屈的,來找你夫君哭鼻子,可好?”

原來,他方才确實不是教訓她。

溫琴心面頰熱意更盛。

用罷晚膳,趁他去書房,溫琴心趕忙回內室,将榻上錦盒藏入箱籠最下層。

沐洗後,溫琴心身着寝衣坐在妝鏡前,珍珠立在她身側,拿棉巾替她拭發。

“小姐。”珍珠望着她側臉,壓低聲音道,“奴婢聽說,小姐入京前,老爺夫人曾送來一批嫁妝到溫家,多虧裴大人使計,才讓溫家把嫁妝如數還給小姐。”

她确實嫁的稀裏糊塗,嫁妝之事,完全沒考慮過。

下聘那日,裴家送去的是什麽樣的聘禮,她也沒過問。

整個梁國恐怕也尋不出幾個,如她這般對婚事不上心之人,是不是因為沒用過心,她才久久未能适應新嫁娘的身份?

大人雖未教訓她,說得卻很對,她已長大成人,不該事事依賴爹娘和姐姐。

“你聽誰說的?”溫琴心拈起一縷發絲,拿指腹輕輕撚了撚,示意她不必再擦。

她接過棉巾,放到一旁,側身望着珍珠。

“奴婢今日收拾好嫁妝,特意問過青鋒。”珍珠應。

她深知自家小姐心性純善,不會把人往壞處想,忍不住提點道:“小姐在溫家寄居半年,舅夫人卻從未提過一句,難保沒起旁的心思,小姐明日可要自己拿單子對對?老爺夫人給小姐的嫁妝,自然不能讓旁人昧了去。”

“也好。”溫琴心掩唇打了個哈欠,有些困,卻還不想睡,大人沒回來,她總不好自己先歇下。

略沉吟,溫琴心捏起一根珠釵,将發絲挽成松髻,沖珍珠吩咐:“先把嫁妝單子拿來我看看。”

片刻後,溫琴心倚着繡枕,懶懶坐在曲屏裏頭,掃一眼單子,沖珍珠道:“你們且先去睡,不必值夜。”

往常她這般說,珍珠應一聲便會下去,到旁邊耳房安歇。

可眼下,珍珠站着未動,望着她欲言又止。

“怎麽了?”溫琴心不解,難道大人有別的吩咐?

珍珠嘆了口氣:“小姐,事後如要備水沐浴,總得有人守着。”

溫琴心瞬時明白過來,躲閃地移開視線,捏着嫁妝單子的指尖泛起一圈白:“往後再說吧,眼下……應當是不用的。”

那會兒被畫冊上的情景吓着,她确實有些怕。

平複下來,細細回想,溫琴心又覺自己有些可笑。

當初溫旭讓李氏把她迷暈,送到大人面前,大人都能平靜以待。

在淮興府時,多少官員想把女兒塞給他,可她在忠毅侯府和沐恩侯府,都未見到他身邊有其他任何女子,甚至沒見他讓丫鬟近身服侍。

想來,大人雖偶爾意動,卻并非重欲之人,甚至可以說是寡欲。

再想想他一貫冷肅,生人勿近的姿态,溫琴心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可是小姐,夫妻之間哪有這樣生疏的?”珍珠稍稍一想,更是着急,小姐本就無依無靠,若連大人的寵愛也沒有,往後怕是侯府的下人也敢來欺負。

之前在溫家時,舅夫人怠慢小姐,溫家那些人是怎麽有樣學樣的?

“小姐,趁着大人對您好,您自己也得上心呀。”說到這裏,珍珠想起溫琴心打了一半的絡子,“您的玉佩和絡子是不是還沒送出去?”

被她一提醒,溫琴心才想起來,下聘那日她起了心思,想回贈一塊玉佩給大人,後來聽說雲妃的事,便歇了心思。

“我心裏有數。”溫琴心不知該如何說她和大人之間的事,順勢道,“你下去找找,明日送過來。”

“是。”珍珠該說的都說了,只得嘆息出去。

書房中,裴硯筆若游龍,寫下一封密信,交給青鋒。

“大人,屬下還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說。”青鋒接過信,塞入袖袋,猶豫道。

“何事?”裴硯頭也不擡,繼續翻看手邊司禮監送來的重要奏折。

“聽寒山說,九爺對少夫人的姐姐,袁大小姐有意。”青鋒見自家主子筆勢一頓,又補了一句,“可惜袁大小姐不太搭理九爺。”

裴硯留下一條批紅,合上奏折,往椅背上靠靠:“九臯動了凡心?倒是新鮮。”

衛九臯家世好,性子好,很受貴女們歡迎,去安王府提親的媒人不知凡幾,卻是一個沒成。

此番他看上的是蓁蓁的姐姐,裴硯略沉吟,決定不插手:“他有分寸,不必理會。”

随即,他把留下批紅的奏折推給青鋒。

青鋒捧着奏折,走到書房門口,又回身提醒:“大人,時辰不早了。”

“所以呢?”裴硯從卷宗間擡起頭。

“事情若不急,大人不如早些回去安寝?”青鋒硬着頭皮提醒。

婚事是大人親口要的,婚儀也是親力親為,大人對少夫人的事又格外上心,怎的娶回來反而不着急了?

玄冥司裏,前不久也有兄弟成親,每日恨不得一下衙就往家趕。

“在你眼裏,本座和昏君一樣?”裴硯眸光冷冽,透着說不出的威壓。

“屬下不敢!”青鋒躬身請罪,再不敢多言。

難道他想岔了,大人不是喜歡少夫人,而是看她可憐,才娶回來?

想起大人折磨人的手段,青鋒打了個寒噤,不,大人可沒有多餘的憐憫心,否則早死在前一任指揮使手裏。

窗棂外,風聲漸緊,溫琴心朝屏風外望望,将禮單折好,壓在枕下。

大人這麽晚沒回來,想必是要宿在書房,溫琴心吹熄燈燭,只留一盞遠些的,身形縮進錦被。

內室寂靜一片,窗外呼呼風聲中,開始夾雜雨打芭蕉的聲響,叫人莫名生出寒意。

溫琴心面朝裏,身形蜷縮,很快便睡熟。

恍惚間,似又落入陌生又熟悉的懷抱,暖融融的,溫琴心下意識往熱源處擠了擠。

“嗬。”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溫琴心撩起疲倦的眼皮,望一眼裴硯,感受到腰間的手順着她腰線往上,她迷迷糊糊拿手按住他。

腦中閃過什麽,她下意識将指腹貼上他腕間脈搏,半晌,似探出什麽,可她腦子有些混沌轉不動,秀眉微微蹙起。

裴硯眸光微閃,想起她曾騙他,說袁鎏有頭疾的話,假裝不曾察覺她此刻的小動作。

“中毒了?”溫琴心默默想,可又不像,“今日藥香為何跟昨日不同?這毒也奇怪……”

她在腦中細細思索着,這種脈象,她有沒有聽師父講過。

沒等她想起來,便聽身側一道沉潤的嗓音:“對,我身中奇毒,尚無解藥。”

诶?她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了?

溫琴心愣愣,理智漸漸回籠,忽而發現自己指腹還搭在他腕間,登時像被燙着一般,迅速抽離。

“我……”溫琴心驟然清醒,愣愣望着他,不知該作何解釋。

怕他追問,也怕他由此查到什麽,引來對師父不利的人。

當初師父不讓她在京城暴露醫術,想必是在京城有仇家。

“醒了?”裴硯彎唇,翻轉身形,擋住軟帳外照來的光線,輕撫她散在枕邊的發,“那就別浪費。”

“什麽?”溫琴心沒反應過來,他不追問嗎?不好奇她為何懂醫術,甚至眉宇間沒有一絲驚訝?

“良宵。”裴硯吐出兩個字。

他沐洗過,唇齒間不再有藥香,身上是淺淺桂花香,似香胰的香氣。

溫琴心身形被繡枕擡高,發間珠釵一下一下撞上曲屏下的象牙骨,發出珑璁聲響。

“大人……”細碎的聲兒不成調,似愉似泣。

軟帳上的雲水紋漾過曲屏上的纏枝海棠,她思緒被水紋卷散,海棠顫顫欲落,豔色散落她眼尾、頸間。

窗外雨聲潺潺不歇,直至東方既白。

青鋒入府禀事,卻被告知大人還未起身。

“不能吧?”青鋒望着珍珠,一臉驚詫,“大人素來勤謹,卯時前必起身。”

珍珠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妥當,偏青鋒這呆子轉不過彎,認死理。

她別開臉,往正房望望,沉聲道:“大人和少夫人辰初才安歇,你晚些來吧。”

“……”青鋒睜大眼睛,登時語塞。

大人昨夜說什麽來着?

結果,昏君都去上朝了,大人才剛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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