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失控她把大人弄疼了?

他膚色白,淤痕分明。

依大人之意,是她踢出來的?

默然半晌,溫琴心想不起來自己回禪房之後的事,她真的會有膽子踢大人嗎?

不可能,她在心內連連否認。

那只是普普通通的桂花酒,又沒泡過熊心豹膽。

“大人确定是我踢的?”溫琴心軟聲相詢,繼而,極快速地道,“蓁蓁絕不敢冒犯大人,是不是誤會?”

而且,以她的力氣,能踢成這樣嗎?

裴硯松開寝衣,衣擺蓋住他勻長小腿,溫琴心淺淺松一口氣。

“蓁蓁以為,我是在故意冤枉你?”裴硯伸長手臂,随意撐在她身後山屏上,姿态懶散,漆眸卻閃着光,“醉酒時,不是挺嚣張的,這會怎的又收起小爪子?”

言畢,他微微傾身,湊近些許,凝着她不安顫動的卷睫,輕問:“蓁蓁怕我?”

說話間,他眸光沿着她細頸而下,往她微敞的寝衣衣襟處落落:“怪我把你欺負狠了,你若不喜,下回別這般乖順,告訴我便是。”

溫琴心垂眸,順着他視線望去,欺霜賽雪的面龐登時染上灼灼紅霞。

绮麗缥缈的畫面,柳絮似地紛紛落在她心尖,引得她心尖微微顫栗。

那些擾人的夢,原是真的,他确然有些輕狂。

她不喜歡嗎?貝齒悄然輕咬唇瓣裏側,溫琴心難以啓齒。

纖指攥緊衣襟,匆匆攏住,她正無地自容,卻聽到頭頂一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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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而,輕輕一吻落在她發間:“騙你的。”

果然,他腿上的淤青根本不是她踢的,是他故意诓她!

“大人。”溫琴心軟軟喚一聲,羞赧又後怕。

她自知身份與大人不相配,欠大人的恩情早已還不清,是以盡量謹慎端淑,溫柔順從,大人卻這般捉弄她。

軟軟一聲喚,落在裴硯耳中,他眸光微閃,長指勾起她松髻下一縷青絲,纏繞把玩:“喚一聲裴子墨?”

聞言,溫琴心一驚,連姓帶表字喚他?

她不敢逾矩。

“我……我去取傷藥。”溫琴心紅着臉,避開他小腿,靈巧地溜出軟帳。

待她梳洗、更衣畢,捏着一枚影青貝形盒,回到內室,卻見裴硯已穿戴整齊。

烏紗帽放在她妝臺上,他側身立在妝臺旁。

聽到腳步聲,望她一眼,随即收回視線,指尖落在她妝奁,捏起一支點翠蝴蝶步搖。

他身姿颀長俊朗,鸾帶勒出窄勁腰線,腰間羊脂玉佩下,是她親手打的如意絡。

墨發束得一絲不茍,他眉峰顯出幾分淩然,不似床笫間的恣肆不羁,舉手投足皆是上位者的威壓。

溫琴心微微怔愣,一時無法将眼前之人,同方才于軟帳中诓她的人聯系在一處。

“過來。”裴硯見她不動,挑眉喚道。

他嗓音清潤,語氣熟稔,輕易将她沒來由生出的拘謹化解。

依言上前,溫琴心将影青貝盒遞至他面前,正要說替他上藥,卻見他略擡手,動作輕柔将步搖插在她發間。

步搖簪好,他長指瞬時捋動珠串,紅豆大的一排排米珠被他撥動。

溫琴心下意識往妝鏡中望一眼,今日她着蓮粉色錦衣,鑲着花青底繡纏枝蓮襕邊,領口一粒珠扣,他挑的步搖很相配。

“好看。”裴硯順着她視線望去,沖鏡中含羞的佳人輕贊。

驀地,心弦被無形的手狠狠撥動了一下,惹得她心尖發燙。

“勞大人稍坐,蓁蓁替大人上藥,藥是我自己配制,兩日便能好。”溫琴心打開貝盒,遞至他面前,柔聲道,“很好聞的。”

那一點點淤青,是他為逗她,随意磕出來的,于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癢。

玄冥司有事等着他去處置,他本想用罷早膳便出門,沒想真讓她治傷。

可她皙白纖細的指捏着貝盒,舉到他面前,裴硯莫名動搖。

他坐下來,任由她擡起他受傷的腿,放到鋪了軟墊的錦凳上。

溫琴心搬來小杌子,坐到他身側,粉頸微垂,纖指捏着他褲管下緣,小心翼翼将衣料卷起,露出那片淤青。

蔥指挑出些許藥膏,細心地抹在掌心,藥膏經熱,膏質變得剔透。

她指腹柔軟,動作輕緩地把溫熱的藥膏敷在他傷處,塗開後,有股清淺梅香。

抹好傷藥,她正欲替他整理褲管,他卻忽而粗魯地将衣料拂下來,站起身,無意中絆倒腿後錦凳。

他卻渾然不顧,将妝臺上的烏紗帽遞給她:“替我戴上。”

一連串的動作太過突然,溫琴心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将烏紗帽接在手中。

未淨手,指尖還殘留着藥膏的黏膩,溫琴心指尖微微翹起,沒觸到他的帽子。

裴硯微微垂首,溫琴心踮起足尖,将烏紗帽穩穩戴上他發髻。

他擡首,嗅到她指尖清淺梅香,氣息微微一滞,語氣無端變得有些生硬:“我走了。”

“大人不用早膳嗎?”溫琴心回身,目光追着他大步離去的背影。

裴硯未應,腳步更快,似足下生風。

長腿邁出院門,他唇邊扯起一絲苦笑。

随即,他微微擰眉,将心間燥意壓下,眸底紛湧退去,恢複淡漠冷肅。

溫琴心淨了手,用罷早膳,坐回妝臺前,輕輕撥動步搖下的珠串,唇瓣微微嘟起。

塗藥前,大人還好好的,甚至溫柔地替她簪步搖,為何塗完藥忽而變了個人?

莫非她下手太重,把大人弄疼了?

可她已經很輕很輕,當初大人腰間受傷尚且面不改色,不至于受不得這一點點疼。

思量半晌,溫琴心仍想不通,索性抛在腦後。

她起身坐到書案旁,寫下一封長信。

告訴姐姐她一切都好,又說舅母替她挑選了幾位郎君相看,只她沒遇上喜歡的。

将養在花觚中的桂花折下一支,細小的花瓣夾在紙箋中,一道放入信封。

溫琴心吩咐珍珠寄信,指尖轉動着多餘的一小截桂花枝,微微失神。

并非沒有喜歡的人,她心裏其實是仰慕大人的,若他是尋常人家的郎君,她恨不能日日沖他撒嬌,要他說好聽的情話。

可他不是常人,而是只手遮天惡名在外的外戚權臣,一位多半不能善終的權臣。

只一句“好看”,便能讓她心生歡喜。

歡喜之餘,又忍不住擔憂。

若有一日,皇帝效法前朝,要置他與死地,她該如何?

心口莫名牽痛,理不清的情愫紛擾拉扯。

溫琴心捂着心口,默默想,她答應過姐姐,有了心儀之人,也不會被情愛蒙蔽雙眼。

縱然大人待她恩重如山,她也不能失了本心,若真有那一日……她應當會隐姓埋名做個女醫?

她搖搖頭,不願再去深想太遙遠的事。

從箱籠中翻出一卷醫書,溫琴心坐到窗下美人榻上,屋子裏彌散着芳馥的桂花香。

陽光透過窗棂照在雲髻,也為錦衣鍍上一層溫柔的光。

溫琴心浸在書卷中,腦中細細思索着,替他解毒的法子。

“小姐,大房侯夫人遣了丫鬟來,求見小姐。”珍珠進來通禀,她記得裴璇的話,臉色不太好。

沐恩侯夫人派丫鬟找她?溫琴心腦中隐隐閃過什麽,一時沒抓住,可她不好不見。

“去花廳吧。”溫琴心放下書卷,起身整整衣裙。

花廳中,一位打扮豔麗,脂粉極濃的丫鬟滿臉堆笑施禮:“少夫人,我們夫人說自打少夫人進門,還未一起聚過,未免失禮。近日園中桂花開得正盛,連秋海棠也吐了蕊,意頭好,許是托了少夫人的福,特令奴婢來請少夫人明日去大房赴宴賞花。”

沐恩侯和侯夫人等人的樣貌她有些想不起來,認親那日的不自在,她卻記得清楚,溫琴心本能抗拒,可丫鬟的話叫人挑不出錯。

溫琴心想了想,粉面含笑,柔聲道:“花開錦繡自是侯府風水好,大伯母美意,我心領了,只是為我一人勞師動衆,我心下不安,還請替我回禀大伯母,改日定去請安道謝。”

丫鬟眼睛一轉,面上笑意不減,沖溫琴心道:“我家夫人知少夫人心性好,必不願麻煩人,所以還請了孟夫人和大小姐一起,不單是少夫人一人。孟夫人已然應下,還請少夫人勿要推辭。”

聞言,溫琴心愣住,孟夫人要陪她一起去大房賞花?

聽說孟夫人深居簡出,與侯夫人吳氏來往不多,許是有意借她修複與大房的關系?

“既然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溫琴心笑應,“替我謝過大伯母。”

“恭候少夫人。”丫鬟施禮,“奴婢再去請大小姐。”

一盞茶的功夫後,裴璇風風火火沖進院門,溫琴心手中醫書剛看了兩頁,聽到院中丫鬟請安的聲音,趕緊将醫書藏至繡枕下。

“溫姐姐,大伯母請你去賞花一定是裴碩和胡氏撺掇的,你怎麽能答應呢!”裴璇又急又氣,跑得臉頰發紅,有些恨鐵不成鋼。

“可是母親答應了,又是長輩相邀,我不知該如何拒絕。”溫琴心知道自己辜負了裴璇的叮囑,語氣帶着歉意。

“阿娘答應赴宴賞花?這不可能!阿娘素來看不上大伯母!”裴璇說話沒忌諱,珍珠趕緊垂首退出去,掩上房門。

那丫鬟明明是這麽說的呀?溫琴心茫然,不知哪裏出了岔子。

正思量着,被裴璇抓住手腕拉着她往外走:“走,去問問阿娘。”

二房正院,孟夫人将手中花剪遞給丫鬟,詫異地望着她們:“方才确實有丫鬟來過,我沒答應,誰說我要去的?”

溫琴心愕然,裴璇怒極:“果然是沒安好心,竟然這樣騙溫姐姐答應!”

話音剛落,轉身便要去追那丫鬟算賬,被孟夫人拉住。

默然片刻,孟夫人想通其中緣由,沉聲道:“莫急,明日阿娘随你們一道去,我倒要看看她想耍什麽花樣。”

裴璇心裏憋着氣,讓人去宮裏告假,想找人練練拳腳,一時沒找着,便抓住溫琴心不放,帶她道園中習武。

小半個時辰後,溫琴心折騰得額間滿是汗意,胳膊、腿都忍不住發顫。

“我不行了。”溫琴心連連擺手,“明日再練吧。”

裴璇看出她一點底子也沒有,太過嬌弱,柔韌性倒是極好。

“罷了,溫姐姐先每日練練氣力,待我想到合适的劍招再教你。”裴璇邊說邊在心裏琢磨,教溫姐姐比教瓊儀難多了。

細汗浸得裏衣微微濕潤,粘在身上,風吹得很不舒服。

月事差不多沒了,溫琴心回到院中,顧不得用晚膳,便吩咐珍珠、琉璃備水沐浴。

日暮時分,涼風起,比前兩日又添寒意,才清掃的庭院又落下許多枯葉。

盥室中,水汽氤氲,溫琴心周身沒在水中,舒服得以鄉音哼起江南小曲。

熱意驅散四肢酸乏,也将她雪月般明淨的面龐蒸騰出薄薄霞色。

腳步踏在枯葉的輕響傳來,模模糊糊,溫琴心繼續閉眼輕哼,想來是丫鬟又在清掃枯葉。

這時節,翠微山上的枯葉該已積攢得蓬厚,去年秋日她還拉着琉璃踩葉子玩。

枯葉破碎的輕響、歡笑聲,師父說她頑皮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

門扇似有響動,溫琴心睜開眼,聞聲望去,不期然對上裴硯漆深的眼。

她烏發如墨綢,順着雪頸柔柔萦繞水中,朦朦胧胧的霧氣将她至純至豔的容色更添一分絕美。

墨玉般的眸子含着訝然與無措,她雙臂環住身前,徒然遮掩。

帶着薔薇香的漣漪輕輕貼上她纖巧的下巴,移開一瞬,又貼上去。

有種說不出的纏綿绮麗。

水聲漫地,浴桶顯得格外狹窄,溫琴心沒個着落處,拿他當了坐墊。

漣漪蕩漾在她瑩瑩如雪的肌膚,比之更為溫柔旖旎的,是輾轉在她下颌的輕吻。

比習武更深重的酸乏,綿綿攀上她四肢,加之未用晚膳,溫琴心有些招架不住。

墨發濕漉漉散在枕上,她卻只覺得熱,翦瞳氤氲水霧,柔弱又委屈地低哼。

他卻只是溫柔片刻,容她稍稍平緩,又變本加厲。

窗外風聲獵獵,幾乎要将細枝吹折,無數的葉片被卷下枝丫,葉片抱枝婆娑的聲音漸漸變得稀疏。

溫琴心足尖酥蜷,身形縮成一團,窩在他懷中,低垂的粉頸透着餘韻的豔色。

“疼嗎?”她咬唇輕問,耳尖幾欲滴血。

晨起時,他自己說的,若他欺負得很了,她不必乖順,只管告訴他。

一天沒過完,他便食言。

那會子,她明明怨他,卻控制不住自己,才羞憤難當地在他背上撓了一記。

她下手應當有些重,耳邊猶記得他一聲悶哼。

裴硯圈住她,薄唇輕觸她幾乎已幹透的青絲,語氣愉悅餍足:“生氣了?”

原來他知道,溫琴心咬咬唇,不理他。

“一時失控,蓁蓁原諒我好不好?”裴硯嗓音沉潤輕哄。

碰到她,他似乎越來越難以自持,這一日更是難捱,連青鋒也看出他情緒不對,玄冥司上下異常沉默恭敬。

“我替你上藥。”裴硯怕把她欺負狠了,支起身子便要起身取事先備好的藥膏。

纖白似藕的小臂伸出錦被,匆匆拉住他,同他扳指一樣的蛇紋青玉镯,斜斜挂在雪色之上。

“我沒事。”溫琴心紅着臉,嗓音低微。

她哪有那般嬌弱?

況且,他雖荒唐,卻很體貼,并不會傷着她。

裴硯依言躺下,正想掀開錦被看看她,卻見她細指攥住錦被邊緣,把小臉往裏藏了藏,只露出烏亮的眸子,軟糯的嗓音悶悶道:“大人食言,背上的傷怪不得蓁蓁。”

晨起時說過的話,他自然還記得,沒想到她也記在心上。

裴硯将錦被拉開些許,容她探出小臉呼吸,輕笑:“我說了騙你的,蓁蓁怎的還當真?”

聞言,溫琴心猛然揚起小臉,水靈靈的眸子錯愕地凝着他。

他說騙她的,指的是許她告饒的話?

那他腿上的傷呢?

溫琴心眨眨眼,神思忽而豁然開朗。

怔愣一瞬,她猛然攥住錦被蒙住腦袋,隔絕住軟帳外所有光線。

于狹窄的黑暗中生出無限膽氣,軟軟的嗓音很是理直氣壯:“大人是我夫君,無論蓁蓁做錯什麽,夫君都該兜着寵着!”

趁裴硯開口前,她以破釜沉舟的氣勢,堵住他所有可能訓責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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