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美夢帶上這個,比什麽平安符都好

她能幫到大人,對此,溫琴心也很歡喜。

從前在家,爹娘什麽也不需要她做,姐姐将鋪面打理得極好。

被照顧的感覺很好,可是,她也會希望自己有用。

“別鬧。”溫琴心身形稍稍後仰,避開他,橫他一眼,“若弄亂了,蓁蓁可不再幫大人拼的。”

她美目盈盈,顧盼神飛。

“蓁蓁幫了大忙。”裴硯擡手,漆眸盛着愛憐,輕撫她鬓發,“要我如何謝你?”

溫琴心抿唇,笑得眉眼彎彎:“大人先欠着,待我想到再說!”

他收回手,從書架上取下一塊薄如紙的透明琉璃,穩穩壓在輿圖上。

往旁邊挪挪,同他一起看了片刻,溫琴心并未看出輿圖上繪的是何處。

正思索着,卻聽他忽而出聲喚道:“來人。”

只一瞬,書房中多了位玄冥衛,溫琴心甚至沒看清他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此人應當是隐匿在書房外的,想到方才裴硯對她的所作所為,溫琴心有些羞窘。

“我先回房。”說完,看也未看裴硯一眼,便跑出去。

裴硯含笑目送她出門,随即收回視線,面色倏而凝肅,青玉扳指輕輕叩在琉璃上:“速速召回青鋒,本座明日動身。”

夜裏,風聲漸緊,雪也下得密。

雪籽敲在琉璃瓦,廊下簾幕上,發出聲聲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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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地龍燒得旺,錦被皺亂地堆在床尾,上面赫然攤開一卷畫冊。

溫琴心并不覺得冷,身形卻發顫。

窗格間的明瓦霧氣濛濛,漸漸的,霧氣變得濃郁,凝成水珠順着明瓦滴落,留下一道道水痕。

纖細的玉臂環在他頸後,指腹無意間觸到細密的汗,她纖柔的指微微蜷起。

溫琴心聽着落雪的聲音,山屏上的水霧漫延在她眉眼。

閉上眼,她仿佛看到明月燙破黑夜,流星似霰。

良久,她縮在他懷中,腦中畫面揮之不去。

想到方才他握着她腰肢,她發間珠釵斜斜跌在他臉側的情形,身子仍像是浮在雲端。

“大人不許再這般胡來。”溫琴心咬唇輕嗔。

“委屈蓁蓁了。”裴硯在她耳邊溫聲哄,“明日便要離京,一時情難自禁,夫人原諒我一回可好?”

“大人要出京?”溫琴心睜開眼,顧不上羞赧,側過臉來望他,“要去多久?”

是去輿圖上的地方嗎?

“多則十日,少則七日。”裴硯輕吻她眉心,凝着她眼尾尚未退散的豔紅,生出一分不舍,“這些日子我會稱病不出門,蓁蓁務必替我遮掩,別讓旁人知曉我不在京城。”

啊?可是她不擅長說謊。

溫琴心聽他說着,心口忽而揪緊:“會有危險嗎?”

要不要她也和裴璇一樣,去般若寺求一枚平安符?

可他明日便要離京,也來不及。

“會吧。”裴硯彎唇應。

數日不在身邊,總得叫小娘子時時惦着他才好。

不過有危險的不是他,而是旁人,若那人不識時務,便趁此機會親手除掉。

“大人能不能等等我?”溫琴心知道,天下有許多人想要他死,可她不想他有事,她軟糯的嗓音微微發顫,“明日我早些起身,替大人求一枚平安符。”

“傻蓁蓁。”裴硯凝着她嬌豔玉顏,心下一軟,有種帶她一起去的沖動。

可惜天寒地凍,怕她吃不消,遂打消念頭。

“我答應你,不會有事。”裴硯說着,指指肩頭嫣紅的痕跡,輕笑,“帶上這個,比什麽平安符都好。”

那處痕跡,是她情濃之時留下的。

面頰熱意升騰,溫琴心羞然轉過身去,嘟囔道:“沒正行。”

她聲音壓得極低,卻還是被身後之人聽見。

裴硯笑得胸腔震顫,溫琴心攥着錦被,小臉埋得更低。

醒來時,身側錦被餘溫已散,冷清清的。

溫琴心起身吩咐幾句,自己則取一根紅綢,爬上木梯,将紅綢系到青檀樹上。

枝上積雪簌簌而落,溫琴心立在樹下,攤開掌心接住少許雪花,心下默默祈禱。

戚小将軍出征,裴璇大抵便是她此刻的心境?

卻又不一樣,天下萬民都在祈禱戚小将軍凱旋,為裴硯祈禱的,只她一人而已。

淮興府別莊,衛九臯往賀儀中添了許多珍寶,以溫琴心的名義送給袁采玥。

“袁大小姐,小爺大老遠把東西送來,你能不能給我個笑模樣?”衛九臯抱臂倚門,望着門裏的袁采玥。

見到他,竟連一絲欣喜也沒有,衛九臯恨得牙癢癢。

“哦,多謝九爺。”袁采玥心內微微震動,面上卻平靜淡然,甚至稱得上冷漠。

謝過之後,她捏着禮單,還沒看清上邊的字,便聽衛九臯問:“一路行來,我鞋都磨破了,你拿什麽謝?”

聞言,袁采玥下意識移開視線,落在他腳邊。

繡金蟒的烏皮靴裂開一道小口,看起來有些狼狽。

剛才還說是順路送來,怎麽又對她胡攪蠻纏?

他這樣的天潢貴胄,身邊定然不缺女子,她既無美貌,也不溫柔解語,他總來擾她做什麽?

袁采玥有些懊惱,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該理他。

“若九爺缺銀子,民女替九爺買一雙新靴好了。”袁采玥說着,轉身便要進屋拿銀子。

衛九臯咬咬牙,從愠怒中生出巨大的勇氣。

忽而伸手攥住她手腕,使力往回一拉。

變故來得猝不及防,袁采玥身形失衡,重重撞在他身前。

腦子嗡嗡,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爺大過年的不回府,特意跑來江南,不是為了銀子。”衛九臯緊緊攥住她手腕,豁出去道。

袁采玥眼皮一跳,恢複神智,狠狠掙脫他的手。

随即,退開一步,望着眼前燦如驕陽的人:“民女能給的,只有銀子。”

回到內室,袁采玥才重新打開禮單,上面确實是蓁蓁的筆跡,可衛九臯送來的許多東西,并不在禮單之列。

那些東西,是蓁蓁送的嗎?

袁采玥捏着禮單,走到門口,朝院門處望去,那人卻已經走了。

要不要去問問他?

若他說,東西是他想送的,自然當還他,可若他說不是呢?

遲疑片刻,袁采玥又折身回到內室,望着眼前價值連城的珍寶,微微失神。

不知不覺,天色暗下來,袁采玥起身點亮燈燭。

丫鬟紅绫匆匆進來,将一封信遞給袁采玥:“小姐,這是寒山大人交給我的。”

是王祺的信。

“紅绫,你說我要不要見他?”袁采玥将信遞給紅绫看,自顧自斟一盞熱茶。

一年未見,又刻意不去想,此刻接到信,她心裏竟生不起一絲波瀾。

所以,別說王祺,連她自己的情愛,也是說散便散了,連一分耿耿于懷也沒留下。

衛九臯的熱情,又能消磨幾時?

“小姐,如若不見,他總四處找您,也不是辦法,萬一往後小姐嫁給旁的郎君,他還來呢?”紅绫小心提議,“要不趁此機會,把話說清楚?”

原以為王公子是個好的,沒想到這般拖泥帶水,紅绫很擔心,他會影響自家小姐再次說親。

“也好。”袁采玥把信箋丢入炭盆,望着驟亮的火光,“去跟寒山大人說一聲,就明日吧,在十裏亭。”

“小姐,那王公子從前送的東西?”紅绫遲疑問。

袁采玥詫然:“還沒扔嗎?”

“……”紅绫發現自己多慮了,自家小姐沒半點不開心,“沒,奴婢以為小姐還要,收在庫房,給忘了。”

“哦,那便收拾出來,明日帶上還他。”袁采玥起身,走兩步又停下,“若九爺問起……”

衛九臯若知曉,會不會以為她還眷戀王祺?

“罷了,他若問起,便告訴他,我去見王祺了。”

怎麽想都随他,若他誤會也好,往後就不會再來擾亂她心神。

她是袁家長女,情情愛愛的事,她不需要。

外院書房,衛九臯望着寒山:“她真要去見王祺?”

“九爺要不要賭一賭,看袁大小姐會不會回心轉意?”寒山笑着,遞給他一盞茶。

“小爺沒你那麽無聊!”衛九臯飲一口茶,心下煩躁不安。

袁采玥的心意,他一絲一毫也不想賭!

那個沒骨氣,只會聽從長輩安排的慫包,哪裏比他好了?

“到底是你們少夫人的姐姐,小爺明日勉為其難,暗中保護她周全,你就不必跟着了。”衛九臯擺擺手,示意寒山下去。

“既如此,屬下便替大人謝過九爺。”寒山了然,利落轉身。

天寒地凍,十裏亭方圓數百米也沒個人影。

袁采玥一手握着錦盒,一手提一盞花燈,遞給王祺:“東西還你。”

“玥兒,退親之事,我很抱歉,可當時我并不知情。”王祺不接。

反而上前一步,凝着袁采玥的臉,有些激動:“以前凡事皆由爹娘安排,可現在不一樣了,我在臨江府做縣丞,即便爹娘不同意,我也有能力讓你過上踏實日子。”

“王祺,袁家敗落,王家我高攀不上。”袁采玥自認這個理由頗為體面,對彼此都好。

可王祺仍不領情。

“玥兒,我不在乎!”王祺眼中莫名的興奮,讓袁采玥很是陌生。

一年未見,變化可以這麽大嗎?眼前的郎君,果真是她從前自己挑選的?

“我跟你去淮興府,經營我們的小家,為你生兒育女。”袁采玥唇角含笑,緩緩道。

王祺欣喜不已:“玥兒,你同意跟我走了?”

下一瞬,袁采玥面上笑意驟然收起,眸光一寒:“王祺,你算盤打得比我還好,做官實在屈才,你該去經商啊!”

“你要我沒名沒分地跟着你。”袁采玥丢開錦盒和花燈。

東西摔落在地,美好的花燈破碎不堪。

“可我連嫁你都不願意呢。”袁采玥最後掃他一眼,眼神毫無溫度。

美夢破滅,王祺微微怔愣。

随即踢開腳邊舊物,冷冷一笑:“不想嫁我,那你想嫁誰?那位高高在上的安王世子麽?可惜你生得不如你妹妹貌美,她能嫁給裴大人是她的造化,你卻未必能有這麽大的造化。”

“你說什麽?”袁采玥睜大眼睛,揪住他衣領,“你說清楚,什麽裴大人?我妹妹何時嫁人了?”

怕她對王祺餘情未了,說出什麽讓他傷心的話,衛九臯離得遠,并未聽見他們說什麽。

直到看見袁采玥動手,才慌神,飛身過來,三兩句鎮住王祺,很快便帶着袁采玥消失于林間。

“放開!”袁采玥剛落地,便甩開衛九臯的手,眼睛發紅,狠狠瞪着他。

眼前的人,什麽都知道,卻一直瞞着她,蓁蓁那傻姑娘也什麽都不告訴她!

當初裴大人成親,衛九臯意有所指地告訴她,她卻絲毫沒有察覺,還問他,是哪家的姑娘如此不幸。

原來,是蓁蓁。

她那樣純善的妹妹,不知何故,嫁了作惡多端的外戚權臣。

“王祺那狗東西說什麽了?”衛九臯莫名心慌,“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他上前,想拉住袁采玥,卻被她迅速避開。

“衛世子,我妹妹為何會嫁給裴大人?”袁采玥語氣淡然,身形卻繃緊,像是渾身的刺都豎起來。

衛九臯睜大眼睛,深深吸一口氣,半晌,他無力輕嘆:“不是你想的那樣,子墨待你妹妹很好。”

林間寂靜,皚雪清寒。

緩緩把溫家出賣溫琴心,溫琴心險些被皇帝留在宮中諸事說出來,衛九臯竭力為裴硯說好話。

凝着袁采玥變幻的神情,仍忍不住心慌。

“當初那滿院子箱籠,實則是子墨給的聘禮。”衛九臯握住袁采玥的肩膀,溫聲安撫,“子墨很看重溫妹妹,我保證。”

袁采玥垂首,忍得眼眶發紅,面上露出冷笑,一個謊話連篇,慣會花言巧語的人,他的保證能信?

“九爺。”袁采玥伸手,環住他,臉頰貼在他身前。

素來清傲難以讨好的人,忽而變得觸手可及,衛九臯身形僵直,手足無措。

“我好擔心妹妹,您帶我去看看她好不好?”袁采玥嗓音哽咽,“只一眼,我保證不暴露身份,不讓九爺為難。”

不知大人做了什麽安排,倒沒人來府中尋大人,溫琴心捏着信箋,默默算着日子。

大人離開已有六七日,怎的還不回來?

信箋上短短幾行字,她目光描摹無數遍,落在“愛妻蓁蓁”四字上,她眸光格外溫柔。

仿佛能聽到大人在耳畔喚她,明明只幾日未見,卻像比她在翠微山待的時間更久。

小心收起信箋,溫琴心彎起唇角,她要把醫館的圖紙改得更好些,讓大人回來刮目相看!

站起身,在博古架上上上下下翻遍了,其他可能的地方也翻遍,卻找不到那張繪好的圖紙。

“珍珠,你可看見我那張圖紙了?”溫琴心疑惑問。

“小姐不是自己手在錦盒中的嗎?”珍珠上前,打開博古架上的錦盒,卻只看見煙紫色絲帕上躺着一枚南珠耳珰。

“咦,小姐的帕子和耳珰不是丢了麽?何時找回來的?”珍珠嘀咕着,把東西取出來,分類放入妝奁。

憶起舊事,溫琴心面頰微燙,心思有些亂,不再執着于圖紙。

總還在屋子裏,待下回有心思畫,再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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