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祁嘉,哭什麽啊...?
作者有話說:之前都是祁嘉的視角開得比較多,以後會慢慢平衡,小路不單人美,男友力也很爆棚。
由于他們兩人都不會下廚,這天的午飯仍然是外賣。路白菲特意要了些清淡的諸如番茄煎蛋、青筍炒肉一類的菜,可是祁嘉胃口不好,随意填了幾口白米飯,就放下筷子說自己飽了。
路白菲想勸他再吃點,話還沒出口,祁嘉坐到沙發上看了一眼還亮着屏幕的筆電,有點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午飯前一個小時,祁嘉因為退燒藥效而小睡了一會兒,路白菲收拾完快遞包裹後閑來無事,就刷了一遍英語六級的真題。祁嘉看到的是其中寫作的部分,标題為“人際交往中相互尊重的重要性”。
路白菲笑了笑,說,“英語六級的作文。”
祁嘉快速浏覽一遍全文,委婉地給出建議,“…...frequent contact with different friends broadens my world outlook,這個“outlook”不太恰當,如果用“worldview”會更好一些。”
路白菲聽他說完,倒也很大方,說,“這個文檔裏還存了我其他幾篇真題作文,都是最近寫的,你也幫我看看吧。”
然後趁着祁嘉坐在電腦前一臉認真地幫他糾錯,舀了些肉菜在他碗裏,再端到他跟前,勸道,“邊吃邊看。”
祁嘉拒絕不了這種潤物無聲似的溫柔,就算沒有胃口,也接過碗開始慢慢進食。沒過一會兒,路白菲又得寸進尺,擴大了管轄權,走過來阖上筆電,說,“吃完了再看。”
祁嘉就這麽被他變相地哄着,吃了一小碗米飯搭配肉絲煎蛋。食物帶來的滿足感的确會增加一個人的好情緒,祁嘉從沙發裏起身,和路白菲說“謝謝”時,一張略顯冷淡的臉上也有了笑意。
路白菲讓他繼續回房休息,又說,“下午我要去趟錄音棚,臨時有個活。”
祁嘉好像沒料到路白菲會這麽說,那一瞬間看向他的表情有些懵然。路白菲又補充道,“估計要比較晚才會回來。”
——他一說完“回來”兩個字,祁嘉像是松了一口氣,笑道,“沒事,你忙你的。”
路白菲把用過的碗筷收進廚房,又在裏面洗洗刷刷了十幾分鐘,再出來時祁嘉已經不在客廳裏了。
路白菲走到茶幾邊,低頭看了一遍祁嘉幫他修改的作文。
路白菲的英文水平并不差,兩年前考四級是在基本沒有複習的情況下拿了640分,但是經由祁嘉調整後的作文,換發出一種精煉優雅的語感,減少了非母語寫作者常見的生硬造作,語序和修辭變得流暢自然了許多。
路白菲不由得想,祁嘉這個人,傲還是有傲的資本。僅用了不到十分鐘,就給幾篇應試教條的八股文注入了改頭換面的靈氣,想必他在專業上的能力更為驚豔。
後來路白菲挎着背包出門,祁嘉披着一件粒絨外套一直跟着他走到門口,臉上有種欲言又止的神情。
祁嘉并不是一個慣于伏低做小或故作可憐的人,路白菲心裏對他的第一印象還是那個在家庭合照上毫無笑容、眼神淩厲的高中生,所以見到他流露出對于自己的依賴不舍,也有點心疼;另一方面大概是真心把祁嘉當作自家弟弟了,沒有多想就揉了揉他的頭,說,“有事給我發信息,我可能看手機不及時,但是忙完以後會回你的。”
祁嘉點頭說“好”,任由路白菲揉頭三秒。
直到路白菲拿開了手,說聲“走了”,繼而将門帶上,祁嘉又在緊閉的門邊站了片刻。
——路白菲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變化了,祁嘉暗忖。随即湧起一絲絲雀躍。
他以為他們之間要達到“友人以上戀人未滿”的過程會像溫水煮青蛙,來得煎熬且漫長,沒想到才兩天時間,就能讓路白菲對自己作出一點回應。
祁嘉拖着虛軟的腳步回到卧室,兩手撐在床沿邊,呆坐了很久。路白菲在這套公寓裏進進出出留下的影像,又浮動在他眼前。
祁嘉是聰明又尖銳,甚至偏執利己的,少年時期的一些經歷讓他對社交缺乏信任,更願意以自己擅長的能力對抗這個世界;而路白菲那樣溫潤優雅,時常表現出一種超齡的成熟,他的存在就讓祁嘉覺得心安。
祁嘉想得累了,慢慢往下躺倒,閉起眼睛繼續惦念路白菲,同時在心裏囑咐自己一定沉住氣,不要早露端倪。利用路白菲的同情心,利用他們之間的種種聯系,總會有撥雲見日的一天。
鵬哥這次扔給路白菲的是個比較棘手的活,雖然報酬也開得比平時多一倍。路白菲和另一個棚監老師守着一支本地經紀公司準備打造的偶像小團隊,為一支單曲一連錄了六個小時,嗓子都說啞了,才勉強完成副歌的部分。
中途他走到錄音棚外喝水休息,也掏出手機查看消息。已到傍晚七點了,祁嘉一直沒有主動聯系過他。路白菲反倒有些放心不下,去了一條,問祁嘉:晚飯吃了嗎?
祁嘉回得很快,附着一張照片,是把中午沒吃完的番茄煎蛋和米飯煮在一起了,看着紅澄澄的一碗,好像挺有食欲。
“......吃了,哥,你吃了嗎?”
祁嘉發的是語音。他那邊獨自在家,背景安靜空曠,聲音也輕緩,又帶着一點沙啞。
路白菲把手機貼在耳邊聽,聽完以後心裏忽然覺得有些牽挂,鬼使神差又聽了一遍,才回複了一條語音:我還沒吃,你先休息着,我大概十點到家。
稍後進行的修音工作雖然瑣碎磨人,但好歹是不用聽那群小孩鬼哭狼嚎地唱高音了,路白菲扛着倦意修了幾軌,覺得大概能聽了,混音的工作就交由另一名老師完成。
他背着吉他離開了錄音棚,騎上自己那輛二手電摩先去買些宵夜,然後在二月的深夜裏迎風騎了幾個街區,接近十一點才回到祁嘉的公寓。
祁嘉沒睡,在給他等門,這是路白菲沒有想到的。
客廳就開了一盞落地燈,別的房間都暗着。祁嘉倚在沙發裏看電腦,路白菲輸入密碼進門,站在玄關和他對視。
祁嘉迎上他的目光,笑了笑,聲音慵懶,說,“我正想給你打個電話。”
路白菲順手摁開了門廊的燈,把整片客廳都照亮了,然後走過去站在沙發邊。
他是想說點什麽的,比如自己帶了宵夜、或是今天錄音棚裏發生的一些趣事,但視線不經意落在祁嘉那片雪白的肩頸處,滑到嘴邊的話突然全忘了。
祁嘉穿的睡衣仍舊只系了兩顆扣,他這會姿态懶倦地倚着沙發,領口就垂落得很低。清晰勻稱的鎖骨露出來了,前胸也敞開了一點,路白菲覺得再看不妥,連忙轉開視線,說,“你退燒了麽?去穿件厚點的衣服。”
祁嘉坐着沒動,笑說,“室內有恒溫設定,不冷......”
話音未落,被路白菲扔來的外套給遮住了。
祁嘉心思既有深沉的時候,卻在這種微妙的契機下,反而覺察不出二人之間的暗湧。到底他是沒有談過戀愛的人,天真也在所難免。
他只注意到了路白菲背後的吉他包,坐直起來,問,“那是什麽?你的吉他嗎?”
路白菲取下吉他包,靠在沙發腿邊,說,“鵬哥的樂器行新代理了一個國內的吉他品牌,讓我帶回來試試手感,看好不好用。”
祁嘉聽他這麽一說,立刻來了精神,仰起頭來眼神很亮地望着路白菲,“你彈給我聽聽吧?那天在KTV我們提前走了,我都沒能聽你唱一首歌。”
他的期待是真的,一張小臉上寫滿了讓人無法拒絕的向往。
路白菲忙了一下午一晚上,基本沒吃什麽東西,這時卻沒說別的,就在一旁的單人沙發裏坐下了,拉開吉他包,取出吉他抱在懷裏。下午在錄音棚時他已經調過弦了,擡眼問祁嘉,“你想聽什麽?”
祁嘉根本不挑,湊近了坐着,說,“你随便彈吧。”
路白菲想了想,左手低低地撥動一組a小調分解和弦,兩個六拍過後,他幹淨沉郁的聲線在屋內響起,“也許很遠或是昨天,在這裏或在對岸,長路輾轉離合悲歡,人聚又人散......”
這是幾年前一部大熱國産電影的主題曲。祁嘉當時身在國外,并未看過電影,也沒有聽過這首歌。路白菲剛唱了第一句,祁嘉就凝住不動了。
路白菲穿着一件短袖T恤,露出精悍結實的手臂線條,因為在錄音棚忙了大半天,他的頭發已經紮得亂七八糟,那個清麗美人的形象被颠覆改變了,反而增添了幾分灑脫不羁的英氣。
祁嘉好像從來沒聽過這麽驚豔的歌聲,更沒想到路白菲抱着吉他唱歌的樣子這麽俊朗迷人。他身上搭着路白菲的外套,兩手抓着身下的坐墊,望着路白菲,聽他唱“跳動心髒長出藤蔓”,又聽他唱“跌入灰暗墜入深淵”,覺得聲聲句句都是在唱自己一顆跌宕起伏的心。
直到路白菲突然停住了,一只手伸過來,捏着祁嘉的下颌,無奈笑着,說,“祁嘉,哭什麽啊...?”
祁嘉才發覺自己竟已潸然淚下。
記憶裏他有七八年都沒哭過了。一滴眼淚代表着多少驚鴻一瞥的情動,這一刻就滴淌在路白菲掌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