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回去要看顧逢年臉色,而且他也不忍心讓裴銘一個人過節。
裴銘張開眼睛,盯着天花板好一會兒:“你不回去的話……”
顧讓撐着胳膊從他懷裏起身:“磨磨唧唧的,說不回就是不回,你要是想……”
他的話也說了一半兒,被敲門聲打斷了。
顧讓愣了一下:“誰會這麽早?”
裴銘坐起來:“我去看看。”
兩人前後走出卧室,敲門聲比剛才更急了。
裴銘走到門口,透過門鏡看了眼,臉色不大好,卻痛快地将門推開。
倪老先生手拄着拐杖,出現在門口。
“外公?!”顧讓的臉色變得比裴銘還難看。
倪老先生提着拐杖進門,巡查似的在屋裏打量一圈,最終目光落在顧讓身上:“我有話幾句話想和他說。”
顧讓心裏一萬個不願意,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看他這樣,倪老先生恨鐵不成鋼地嘆了聲:“看你這點出息,我和他說幾句話而已,能把他怎麽樣?”
裴銘捏了捏他胳膊:“沒事,在家裏等我。”他抓了件外套,和倪老先生一起離開。
車就停在樓下,司機見他們下樓,殷勤地打開車門。
倪老先生先一步上車,而後掃了眼身旁的位置:“我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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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銘點頭,矮身坐進車裏。
“裴銘。”倪老先生雖然是叫着他的名字,卻更像在自言自語。
裴銘沒答話,靜靜地聽着。
倪老先生沉吟了一會兒,又自顧自地開口:“你親生母親是個陪酒女,親生父親不知道是誰,她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和這片兒的混混裴忠同居。
生了你以後她本性不改,依然在酒吧工作,後來認識了一個做生意的男人,撇下你們父子,做了人家的地下情人。”
說到這,倪老先生停住了,轉頭看着裴銘。
裴銘始終低着頭,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倪老先生又開口,繼續他沒說完的話:“後來那個做生意的男人甩了你母親,但她還是沒回來,因為不想要你,她又去了臨安市,先後和兩個男人結過婚,第一個男人窮,日子沒過幾天就離婚了,第二個男人倒是有點小錢,她又生了兩個孩子,現在日子過得不錯。”
一番話說完,倪老先生難得露出笑來,他笑着問裴銘:“知道我為什麽要說這些給你聽嗎?”
裴銘平靜的表情終于有了些反應:“知道。”
“你的親生母親把你當做絆腳石,無論她過得好與不好,都不想要你。
你知道絆腳石是什麽意思嗎?”
裴銘抿了抿唇,吸了口氣回答還是兩個字:“知道。”
“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也清楚自己是個什麽貨色,你怎麽還有臉纏着小讓?你覺得自己能配的上他麽?”
倪老先生從始至終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平平靜靜地把比刀還傷人的話,一句一句捅進裴銘心裏。
“你能帶給他什麽?讓他跟你住破破爛爛的棚戶區,讓他辛辛苦苦為了那幾千塊錢做出去兼職?
他心地善良可憐你,單純好騙,就活該被你纏着沒法脫身?”
裴銘垂在兩側的手在抖。
“別纏着他,離開他。想要錢,我給你。”說着拿出一張卡:“這些錢是你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離開小讓,這些錢都是你的。”
裴銘目光落在卡上,半晌才擡頭看向倪老先生:“我只要他。”
倪老生臉上的笑容終于退了下去:“做人不要太貪心,讓你離開他的方式,不止這一種,希望你好自為之。”
“我不會離開他。”說着拿出手機在倪老先生眼前晃了下,反手放在耳邊:“有什麽話,等我回去說。”
倪老先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小讓一直在聽着?”
裴銘笑得人畜無害:“我要謝謝您,把我說的這麽慘,小讓剛剛都聽到了,他以後可能會更心疼我。”
倪老先生盯着他手裏的手機,剛剛那副勢在必得淡定頓時消失不見:“你比我以為的更卑劣!你竟然這樣利用他對你的感情。”
“是啊,一個連親生母親都不要的人,怎麽可能坦蕩磊落?”
裴銘推開車門下車,轉身對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倪老先生,錢趕不走我,其他的手段也趕不走我,謝謝您剛剛說的一番話,給了我一個護身符,也給我和小讓之間又加了一把鎖。”
裴銘挺着腰背,轉身走進昏暗的單元門。
踏上幾級臺階,他的筆挺的脊背忽然垮了,渾身力氣瞬間被抽空,連擡腳的力氣都沒有。
倪老先生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刀,剮得他遍體鱗傷。
口袋裏的手機并沒有撥號出去,車裏的話,顧讓一句都沒聽到。
他不會利用顧讓。
顧讓是他拼命要守着的人,捧着,供着,高高在上地望着。
顧讓守在門口,聽到裴銘上樓的聲音,急急忙忙跑下來:“我外公和你說什麽了?”
裴銘牽着他的手,指了指自家門口:“回去再說。”
顧讓憂心忡忡地跟着他進門:“說!他是不是逼你離開。”
裴銘點點頭:“是啊,讓我離開你。”
顧讓氣沖沖地拉着他:“你答應了?你不許答應!”
裴銘将外套脫下來,随手挂在衣架上:“你外公太摳門,開的價格太低,他要是多給些錢,沒準我就答應了。”
顧讓攔在他面前:“到底說什麽了?你不許瞞着我!”
裴銘挽起衣袖往廚房走:“他說給我一萬塊,讓我離開你,我說不行,要兩萬塊,他可能覺得不劃算,我們倆就談崩了。”
顧讓氣急,怼了他肩膀一下:“別跟我開玩笑,你說實話!”
裴銘轉回身,收了笑容:“我還站在你面前,這不就是答案嗎?”
顧讓不說也不動,站他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
“這麽看着我幹什麽?要吃人?”裴銘說着随手拉開的冰箱的門,笑着問他:“真的要吃了我麽?那我們今天來點特別的,你喜歡巧克力味兒的還是草莓味兒的,我拿給你。”
不等顧讓回答,裴銘已經摟住他的腰,埋頭在他頸間,深深嗅了下:“哥,你是想先吃早餐還是先吃我?”
“吃你大爺!”顧讓揪着裴銘的衣領将他拉開:“做早餐,我們一會兒還要去商場。”
整整一天,顧讓都在偷偷觀察裴銘的表情,并沒有發現反常,才漸漸放下心來。
除夕早晨,顧讓是被鞭炮聲吵醒的。
這片兒樓與樓之間挨得很近,天剛亮,半大孩子就開始叮叮當當放起爆竹。
他醒時裴銘也醒了,看他沒睡夠,伸手幫他捂住耳朵:“你在睡會兒。”
顧讓晃了晃頭,躲開他的手,直愣愣地坐起來,兇巴巴地瞪着窗外,半晌推了裴銘一把:“去把我們昨天買的爆竹也拿出來,我去會會他們!”
倆人穿好衣服,提着爆竹下樓,樓下三五成群,聚着好多孩子。
有幾家大人不放心,站在一旁邊聊天邊看着孩子們。
小孩兒玩小爆竹,像顧讓這種二百多個月的大孩子用的爆竹自然要大一些。
沒過一會兒,他就已壓倒性的優勢崩走了所有孩子,其實也是到了吃早飯的時間。
顧讓對着裴銘揮揮手:“走,回家。”
剛走到單元門,顧讓口袋裏的手機就響起來,是顧太太打來的:“喂,小讓,你和銘銘收拾一下,我待會去接你們回來。”
40、春節
◎你不是外人◎
猜到顧讓會推脫拒絕,顧太太不等他開口,已經将電話挂了。
剛剛一通電話,将顧讓的好心情全都打散,悶頭上樓,進門也沒出聲。
裴銘雖然沒聽到顧太太說了什麽,但是也能猜到個大概。
小時候裴銘十分讨厭年節這些日子。
其他孩子有父母陪伴,一家其樂融融,可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別說好吃好喝,就連一頓熱乎的飯菜也沒有,那時年齡又小,說不嫉妒都是假的。
後來長大一些,經歷的次數多,他就麻木了:“哥,你回去吧。”
顧讓轉身看他,還替他理了理剛剛下樓時被風吹亂的頭發,語氣聽挺溫柔,但內容聽起來就不太和諧:“老子說過了要和你一起過節,大過年的,別招我打孩子。”
裴銘正要再勸一勸,身後響起敲門聲。
顧讓剛剛舒展的眉頭,又皺起來。
拉開門,顧太太笑盈盈地站在門口:“收拾好了嗎?咱們走吧。”
“我不回去。”顧讓丢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什麽态度,沒有禮貌,”顧太太提着手包進門,笑着和裴銘打招呼:“銘銘,好久不見了。”
“阿姨好。”
顧太太拍了拍他的胳膊,催促道:“銘銘聽話,去換衣服,我們走。”
顧讓抱着胳膊坐在沙發上,一臉煩躁:“媽,我都和你說過了,我們不回去,你還來幹什麽?”
顧太太手提包直接丢他身上:“讓你回去過年又不是害你!趕緊的!”
裴銘将顧太太掉在一旁的包撿起來放好:“阿姨,我來勸他。”
顧太太卻拉住他的胳膊往卧室推:“銘銘不用你勸,快去換衣服,他不回去,咱倆走,讓他自己在這待着吧。”
裴銘被推着走了兩步,聽到顧太太的話,僵住步子不動:“阿姨……我就不去了。”
顧太太嘆氣:“嗐,要不怎麽說你倆湊一對兒了,一個比一個不聽話。”
觑顧讓一眼,又擡手怼了他肩膀一下:“讓開,我坐這兒!”
顧讓一邊揉着肩膀,一邊不情願地讓開位置,顧太太坐下,也招呼裴銘:“銘銘,你也過來坐,聽我和你說。”
裴銘在她面前坐下,交握十指,有些為難:“阿姨,叔叔現在對我的态度,我去不大合适,好好的一個春節,別因為我被影響到。”
顧太太聽着他的一番話,有些心疼:“怎麽不會合适呢,銘銘,你和小讓證都領了,現在已經是一家人了,過年怎麽能不回家?”
裴銘愣了一下,随即看向顧讓:“哥,證都已經領了?”
顧太太心急勸他們回家,沒注意到裴銘的語氣有些不大對:“對啊,證都已經領了,當然要回去。”
裴銘目光還停在顧讓身上:“哥?!”
顧讓被他盯得有些心虛,起身拉住他的手:“跟我來!”
以為他們是答應回去,顧太太即刻放下心來:“我在這等你們。”
拉着裴銘走進卧室,顧讓反手将門關上。
“哥,領證是怎麽回事?”
瞞是肯定瞞不住了,其實顧讓也不是想騙裴銘什麽,上次他在外地過生日,自己的戶口本也沒弄到手,耽誤了領證的機會。
這次顧讓是想等自己過生日的時候,再提這件事,沒想到提前被顧太太給抖了出來。
“我想給自己提前準備件生日禮物,不行嗎?”顧讓從衣櫃隔層裏翻出戶口本,遞給裴銘:“前段時間忽悠我媽給送來的,她以為我們已經領完證了。”
裴銘目光一直盯在顧讓的臉上,瞳色幽深,眼底藏着些星星點點的浮光。
半晌轉身拉開衣櫃:“換衣服吧,不然阿姨一會兒又生氣了。”
顧讓伸手握住他的胳膊,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你不用這樣,我……”
“哥,去你家過個節而,我沒覺得為難。”
見他倆換好衣服出來,顧太太看的喜笑顏開:“快走吧。”
顧太太開車,顧讓和裴銘坐在後座。
一路上,顧讓始終抓着裴銘的手,一刻也沒放開。
車子停在顧家老宅前,顧讓有些詫異:“在老宅過年?”
顧太太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嗯,今年在老宅過年,你外公外婆也在。”
倪老先生只有顧太太這一個獨女,兩家聚到一起過年,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顧讓有些擔心地握緊了裴銘的手:“其他人也都在?”
其他人指的是顧家這邊的親戚,他祖母多生養,一共四個兒子兩個女兒,每次聚在一起,少說也有幾十號人。
顧讓最煩這樣的場合,更何況今年有裴銘在,他更加反感。
顧太太看穿他的心思:“在就在呗,正好向他們正式介紹一下銘銘。
看你的臉拉那麽長,我在呢,你擔心什麽,還能讓你們吃了虧?”
顧讓還是很抵觸:“我爸他……”
“你爸那邊我打好招呼了,他是同意銘銘來的。”
其實顧太太這話說的半真半假,顧逢年同意不假,但是卻不是自願的。
自從顧太太答應幫顧讓以後,明裏暗裏沒少編排顧逢年。
尤其是在顧呈的事上,顧太太明确表示,如果顧逢年敢把集團交給顧呈,那她就要和顧逢年離婚,用她的話來講就是:“你的那部分給誰我不管,但是我的那份兒,我要怎麽支配,你也無權插手。”
她這邊鬧得顧逢年焦頭爛額,顧呈那邊也沒省心,他負責的幾單生意都被TN拿走不說,還打架進了公安局。
最讓顧逢年離心的是,他最近查到,那次顧呈遮遮掩掩通電話的號碼,是TN公司業務部電話。
他夾在兩邊左右為難,就又把心思放回顧讓身上,還特地請自己的岳父,倪老先生親自出馬。
但是結果很不理想,不僅裴銘沒勸走,倪老先生回來還好一通發火,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今早見面時,還不理他。
所以,顧太太去接顧讓和裴銘,他就沒攔着,算是默認他們回來過年。
顧讓和裴銘先後下了車,跟着在顧太太身後進門。
前廳很熱鬧,除了顧逢年一家以外,顧讓的伯父叔叔還有兩個姑姑也都在。
顧氏是顧逢年掌權,其他人要麽在他手下謀職,要麽借着顧氏蒙蔭,顧逢年被兄弟侄子簇擁着聊天。
顧太太進門衆人都看過來,見了顧讓和裴銘,明顯有些意外。
顧讓因為裴銘和家裏鬧翻的事親戚們都知道,再見到裴銘,都存了幾分探究的心思。
一衆人的表情裏,顧逢時和顧呈父子倆的臉色最難看。
顧太太一直對裴銘很喜愛,顧逢年當時是裝的,但她卻是出于真心。
以為倆人領了結婚證後,和以前比起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握着裴銘的胳膊,比對自己兒子還親:“介紹一下,裴銘,小讓的對象。”
顧逢時看了看自己弟弟的臉色,發現顧逢年并沒有多大反應,心裏更繃不住了,第一個開口:“過年自家人團聚,怎麽帶了個外人回來?”
顧讓垂在身側的手攏成一團,目光犀利地盯着顧逢時,臉色陰沉的吓人。
一旁的顧太太急忙把他推到裴銘身邊,眼神示意裴銘看住他。
裴銘順勢牽住顧讓的手,另一只手輕輕撫着他的背,在他耳邊很小聲地安撫:“哥,我沒事。”
顧逢時看到顧讓這樣子,擺起長輩的架子:“小讓怎麽還發火了,我哪句話說錯了?他本來就是個外人。”
顧太太随手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一旁的阿姨,正眼都沒給他一個,漫不經心地開口:“大哥你這話說的不對,銘銘怎麽是外人,他是小讓的對象,自然和小讓一樣,都是我的兒子,是一家人。
若是較真論起遠近來,大哥你才是外人,外人不要多管我們家的事。有空把自己家的事管好,不要總想着往別人家裏塞兒子。”
她一番話堪比直接揚巴掌打顧逢時的臉,他被怼得牙口無言,一旁人更不敢往槍口上撞。
顧逢年正端着杯子喝茶,好似沒聽到二人的對話一樣。
顧太太這輩子只怕一個人,那就是自己的父親,顧讓的外公。
可惜他現在在二樓,所以這片場子裏沒人能震得住她。
顧太太一手挽住裴銘,一手拉着顧讓:“走,去二樓給奶奶和外公外婆問好,讨紅包去。”
來到二樓,顧太太并沒有急着去見幾位老人,而是停下步子,看着顧讓和裴銘。
替裴銘撣平衣服上的褶皺:“銘銘,他們話別放在心上,無關緊要的人,不值得在意。”
顧太太雖然平時對顧讓大大咧咧,但她是真心實意地愛他,她對裴銘愛屋及烏。
知道自己的兒子認準了眼前這個男孩,她就也盡自己最大能力去維護。
裴銘微微垂着眼睑看她,濃長的睫毛半掩,将眼中情緒遮去大半,心中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被母親偏袒維護,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感覺?
走出兩步,顧太太又停下囑咐他們倆:“你們倆記住,待會進去,去讨你祖母和外婆高興,不用管你外公什麽臉色。”
41、審訊
◎他能怎麽辦,他只能攪混水……◎
顧太太雖然如此說,但顧讓心裏還是在暗暗合計,那麽倔的一個老頭,是說忽視就能忽視的?
他和裴銘剛走到小廳門口,就聽到外婆的聲音:“小茹也真是的,說去接讓讓,怎麽還沒回來,總是磨磨蹭蹭的。”
顧太太笑着推門走進去:“這不就回來了嘛,您外孫還能跑了不成!”
“祖母好,外公外婆好!”顧讓牽着裴銘的手走到三位老人跟前,裴銘也跟着他一道問好。
顧老夫人和倪夫人笑得慈祥親和,沖着裴銘招手:“銘銘也來了,好啊!快坐下。”
倪老先生在一旁沉着臉,清了清嗓子,過後又将頭轉到另外一邊。
顧讓見狀,和顧太太對視一眼,按着裴銘雙肩,讓他坐在沙發上,自己偏身坐在他身邊的扶手上。
兩人還沒坐穩,顧老夫人就招手叫家裏的阿姨:“去把我準備的零食飲料都拿過來,放他倆這兒!”
“咳咳!”倪老先生陰陽怪調地又清了清嗓子。
顧讓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剛要開口,卻被顧太太擋住,給他和裴銘每人手裏都塞了一堆零食,還貼心地撕開牛肉幹塞裴銘手裏:“銘銘,這個好吃,我和祖母一去選的。”
顧老婦人滿眼笑意地着看他,哄小孩子似的:“快嘗嘗,看喜不喜歡?”
顧老夫人總是這樣,遇到喜歡的晚輩,哄着寵着,看他們做什麽都覺得滿意,遇到不喜歡的孩子,多說兩句就嫌煩。
裴銘接過牛肉幹,她還覺得不夠,又指了指旁邊的果汁,示意顧太太:“小茹,把這個也給孩子打開,還有那些,都打開,挑着吃,喜歡哪個吃哪個。”
倪夫人看着顧讓,滿心滿眼都寵愛:“小讓,你怎麽不吃?”
顧讓眼風掃了外公一眼,倪老先生也正看着他,第三次出聲,還是清嗓子。
倪夫人終于忍不了了,嫌棄地推他一把:“咳咳咳的,煩不煩人?你下樓去和逢年聊天吧,別在這坐着了。”
倪老先生冷幽幽地看了顧讓一眼:“小讓,你跟我來。”說着起身往門外走。
顧讓起身打算跟出去,卻被倪夫人攔住:“小讓剛剛進門,我還沒說上幾句話,你又叫他做什麽!”
倪老先生背着手回頭,憋半天說了句:“我找他下盤棋也不行?”
倪夫人按住顧讓的胳膊不讓他動:“下什麽棋,讓讓不愛下棋,你去找逢年,讓他陪你下。”随即看向顧讓:“讓讓咱們不去。”
顧太太在一旁憋着笑,走過去挽住倪老先生胳膊:“爸,走,我替你去叫逢年,讓他陪你下棋。”
說完也不管倪老先生願不願意,拉着他就往門外走。
廳裏終于清淨了,兩位老人又把注意力放到顧讓和裴銘身上:“上次生日宴人多,都沒來得及和銘銘說上幾句話,銘銘你和讓讓是同學對吧。”
裴銘坐的要背挺直,有些拘謹地點點頭:“嗯,我和我哥……我和小讓,是同學。”
“同學好,互相了解,也能和讓讓互相有個照應,他貪玩,你管着他點兒,別跟着他一起胡鬧。”
倪老先生離開,顧讓情緒也不再繃着,放松下來:“阿銘怎麽會跟着我胡鬧,他可是個好孩子,前段時間還拿了國家級競賽的一等獎。”
聽他這麽說,兩位老人更是欣喜:“诶呦,那可真是難得!”
祖孫四人你一言我一語,聊的很是開心。
顧讓不放過任何誇贊裴銘的機會,聽得兩位老人滿意又開懷,對裴銘的印象好上加好。
年夜飯時,顧老夫人拉着裴銘的手不松開:“你和讓讓跟我坐一起,別去其他桌,待會他們要喝酒的,咱不和他們摻和。”
顧讓和裴銘扶着兩位老人下樓時,樓下餐廳已經擺好了酒菜。
看到顧老夫人親昵地拉着裴銘入座,有些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顧讓的兩位伯母看了看自己孩子,說話都飄着酸味兒,小聲在一旁嘀咕:“老太太是老糊塗了吧,親孫子孫女都不見得她這麽親,對一個外人卻喜歡的不撒手。”
“哼,誰知道她心裏怎麽想的,早晨小呈去拜年,沒說兩句話就給打發出來了,現在可到好,拉着人家聊了一小天。”
顧逢年和倪老先生的臉色也不太好,互相給對方遞眼色,卻誰也不出聲。
大家都各懷心事地湊在一起,吃了頓年夜飯。
畢竟年齡大了,精力有限,顧老夫人和倪夫人吃過年夜就準備休息了,臨上樓前,千叮咛萬囑咐,要顧讓和裴銘不要急着走。
顧讓和裴銘推脫不開,決定留下住一晚,明天吃過早飯再離開。
兩位老人離開,倪老先生和顧逢年終于逮到機會,兩人又開始遞眼色。
最終,女婿還是沒能拗過岳父,先開口:“顧讓!你過來,我和你外公有話和你說。”
顧太太有意攔着,卻被倪老先生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該來的總是要來,顧讓也沒打算躲,痛快地起身,跟着兩人進了一樓的書房。
書房和審訊室沒什麽兩樣,喜氣洋洋的氣氛全都被門板隔住,空氣變得又冷又僵。
顧逢年和倪老先生暫時抛下昨天的不愉快,兩人統一戰線,決定一致對準顧讓。
互相交換了眼色,還是顧逢年先開口:“你說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倆的舉動都被顧讓看在眼裏,其實飯桌上顧讓就一直暗暗觀察倆人,品出點門道兒。
他裝模作樣地想了一陣:“我啊?就想好好畢業,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呗。”
倪老先生兩道眉立時皺到一起,恨鐵不成鋼地嘆氣:“你爸是在問你和裴銘的事究竟是怎麽想的,為了他,顧氏你不要了?倪家你也不管了?”
顧讓聽得有些委屈:“哪裏是我不要,是你們不給才對。
我爸不是已經把我堂哥當成接班人來培養了嗎?外公,你也盡快給自己找個接班人吧,盡早培養,別到時候找不到。”
顧逢年咚地一聲将手邊的杯子砸在茶幾上:“聽聽你說的是什麽話!你外公身體還很硬朗,你在胡說些什麽?”
這點小場面根本吓不到顧讓:“外公身體再硬朗也沒有您年輕啊,您都找接班人了,怎麽還攔着我外公不讓找呢?您不會是想代勞,把顧呈也培養成倪家的接班人吧?”
顧逢年沒想到他會反咬一口,一時語塞,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什麽時候攔着你外公,不讓他找公司的接班人了!”
顧讓點頭附和:“您沒這麽想最好,話說回來,您的眼光真不行,千萬別替我外公做主。”
倪老先生嗤了聲:“你這句話算是說對了,你爸的眼光确實差!那個顧呈,金玉其外,敗絮其內,也就你爸能選他,換做是我,寧願讓裴銘那小子把公司架空了去,也絕對不會讓權給顧呈。”
倪老先生一番話,明顯勾起了火藥味兒,顧逢年被兩人擠兌,滿心的不服:“爸,話不能這麽說,您不也反對小讓和裴銘在一起嗎?”
提起顧呈,倪老先生心裏冒火,眼睛都瞪起來,“我是反對他們在一起,可是我沒贊成你去找個草包當顧氏接班人!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如果把顧氏傳給顧呈,倪家定要和你們劃清界限。
不僅劃清界限,所有的合作往來,我也會全部切斷!”
顧氏和倪家共存多年,産業早已密不可分,倪老先生這話說的卻實重了些。
以至于顧逢年的火氣都壓不住了:“爸,您這話說得也太欠考慮了,撤資顧氏,傷得可是倪家的元氣。”
顧讓在一邊暗暗觀察,見縫插針:“爸,您這話說的也欠考慮,怎麽能威脅我外公呢?您忘了當初是誰不遺餘力地扶持顧氏了?總不能見我外公年歲大了,您就拿喬拿架,反将他老人家一軍,這麽做不對!”
顧讓這話偏袒倪家,倪老先生聽得很是順耳:“再怎麽說還得是我親外孫,是自家人,無論什麽時候還是會想着倪家!
不像某些人,我這麽多年一直當兒子扶持,不想到頭來,卻還是個外人。”
“爸!”顧逢年被氣得音調都變了:“爸,我怎麽會是外人,顧倪本來就是一家!”
顧讓倒了杯茶奉給倪老先生,繼續攪混水:“外公,喝口茶,消消火,我爸說的也有些道理,顧倪是一家,那顧呈也算您半個孫子,倪家産業交給他,也不是不行。”
顧老先生聽了他的話,茶還沒放到嘴邊,就把杯子摔了:“半個孫子!他配麽!也就你爸能看上他,換做是我,半根兒頭發都瞧不上!”
顧逢年被濺了一身茶水,煩躁地拍了拍褲子,怒不擇言:“我選了顧呈,這不也是您逼得麽,不是您說裴銘心術不正,不能由着小讓和他繼續來往,如果小讓不同意和他分開,就把……”
倪老先生邊聽邊瞄着顧讓,看出他臉色不好,又想起昨天和裴銘在車上的話顧讓也聽到了,不能再由着顧逢年口無遮攔,不然他對自己的怨恨會越積越深:“住口!小讓,你先出去,我和你爸單獨聊。”
顧讓應聲,走出書房,書房裏兩人還在争執。
他剛來到臺階處,對上顧呈鬼鬼祟祟的目光。
顧讓轉順就換了副氣呼呼的模樣:“看什麽看,挨罵沒看過?”
他出言不遜,顧呈卻依舊好聲好氣地同他講話:“小讓,你消消氣,叔叔也是替你着急嘛。”
顧讓依舊沒給他好臉色:“我都多大了,還對我又罵又砸杯子的,這個家我待不下去了!”
說着就要走,顧呈急忙錯步将他攔下:“你先別走,我去替你勸勸叔叔。”
42、~~
◎他覺得自己從沒活過◎
顧呈還沒走遠,裴銘已經站到顧讓身後,随着他一起看着顧呈的背影,直到顧呈走進書房,他才輕聲開口:“對不起,讓你因為我大過年也被罵。”
顧讓側過身,上下打量他一陣,捏了捏他的胳膊:“別自作多情了,我挨罵都是憑自身實力讨來的,再說今晚我也沒被罵,是我爸和我外公吵起來了。”
裴銘哽了一下,神情莫名變得幽深。
顧讓掃了眼還在聊天的其他親戚,打牌的,聊天的,訓孩子的,都很忙,鬧哄哄的。
眉頭不自覺地攏在一起,拉着他上二樓,怕他多想,又多說了幾句:“你以為沒有你我就不會挨罵了?以前罵的更慘。”原主留下的記憶裏,從小到大,有不少挨訓的部分。
以前被罵的理由比較分散,不好好學習,花天酒地,惹事打架,沒有上進心,這些都是被罵的由子,只不過最近比較統一,都歸結到談戀愛這件事上。
尤其是倪老先生,見面要麽是一番說教,要麽是一番訓斥。這也是為什麽明明外婆對他很好,他依然很少和倪家有來往的原因。
裴銘默默跟在他身後,目光停在顧讓薄削的肩背上,瞳色慢慢加深,心中複雜情緒慢慢滋生。
他腦海裏閃過倪老先生那天對他說過的話‘你配的上他嗎?’‘你能帶給他什麽?’
顧讓走在前頭,并沒注意到裴銘肅清的眼神,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累了,我們去房間躺會,待會吃餃子再出來。”
這一餐,三位老人誰也沒出現,年齡大了,不能太晚吃東西。
一衆小輩圍在餐桌旁,本應該熱鬧的氣氛卻莫名降低了幾度。
尤其是顧呈臉色最難看,破天荒沒挨着顧逢年坐,不聲不響地躲到另外一桌。
顧逢年從書房出來,一直板着臉,他向來是顧家的中心,他不高興,其他人的情緒也不敢表現的過于外放。
顧讓沒什麽胃口,象征性地吃兩個餃子,便回房了。
除夕夜就這樣麽不鹹不淡地過去了。
初一早晨吃過早飯,顧老夫人還不想放他們離開。
但顧讓看出裴銘神情一直繃着,不大自在,所以他堅持離開。
上車前,顧老婦人看着塞滿車的零食水果,還是有些不甘心,埋怨顧逢年:“你怎麽不派個大點的車送讓讓,我給他準備的東西還剩下不少。”
回到出租屋,顧讓和裴銘連帶司機才勉強把東西提上樓。
顧讓累的靠在沙發上,看着堆成小山的零食吃的,不知道要吃到什麽時候:“阿銘,咱們開個零食店吧,東西賣光了就去我祖母那取貨,沒成本,賣多少都是淨利潤。”
裴銘挽着袖子在廚房洗洗切切,水聲太大,并沒有聽到顧讓的話。
顧讓等了半天沒得到回音兒,扭着頭問他:“你幹嘛呢?午飯還早啊!再說別做了,我們出去吃呗。”
裴銘将切好的姜絲放進鍋裏,又加了紅棗和冰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