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你發燒了,不知道嗎?”
顧讓一驚,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沒有吧。”他頭确實有點不舒服,但應該沒有到發燒這麽嚴重。
裴銘擦幹手,走到他身旁,額頭抵着顧讓的:“這會感覺出來了嗎?”
昨晚裴銘摟着他睡覺的時候就發覺的不對,又怕幾位老人擔心,一直忍着沒有說。
裴銘的額頭的确要比自己涼一些,顧讓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昨天他确實一直都覺得很累,但是身體并沒有其他不适:“可能昨天早晨在外邊放爆竹,待得久了點着涼了,沒事不用擔心。”
裴銘知道他不喜歡姜的辣味,特地多放了一些冰糖在裏面。
顧讓喝了一大杯熱騰騰的姜水,出了一身汗,覺得舒服了一些,眼皮又開始打架:“我再去睡會。”
他這一覺睡到了黑天,本以為自己醒來會生龍活虎的。
誰成想,睜開眼,頭更沉了,而且,他又夢到了上輩子的情景。
裴銘聽到卧室的聲響,走進門,看到他的虛弱無力的樣子,兩步就跨到床邊。
他的狀态比上午時更嚴重了,兩側臉頰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就連脖頸上的皮膚也跟着染紅,嘴唇因為發熱的原因起了一層透明的薄皮。
裴銘扶着他的雙肩将他從床上撈起來,顧讓順勢靠在他懷裏。
夢裏的一切都是冰冷的,殘存的片段還留在他的腦海裏,幸好有裴銘在,他的懷抱是暖的。
顧讓滾燙的額頭抵在他頸窩,因為難受,也因為夢裏的孤寂無助,開口時語調軟軟的:“阿銘,我難受。”
見到他這樣,裴銘又慌又急,心都疼得揪到一起,一手扣住他肩膀,一手去勾他的腿彎兒:“去醫院。”
顧讓燒得渾身沒有力氣,軟綿綿地依偎在他懷裏,但語氣特別堅決:“不去醫院,我不想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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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作其他時候,顧讓拒絕,裴銘一定不會再逼他,但是今天,他病的的确太重,裴銘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說什麽也不會再依着他胡鬧:“哥,你燒得很嚴重,一定要去醫院。”
顧讓只想着不去醫院,根本不聽裴銘說,手環着他的脖子,額頭抵在他胸膛直往他懷裏蹭,十分抗拒:“我不去醫院,我不喜歡醫院的味道,醫院的晚上特別冷。”
他雖然發着燒,腦子裏卻很清醒,清晰地記起上輩子最後的時光。
刺鼻的消毒水味,兩只手背上細細密密的針眼,還有一片連着一片,到死都沒散掉的淤青。
那段日子真難熬,病痛和強烈的藥物副作用,每時每刻都在折磨着他。
他還天真的不肯認命,每天都在掙紮、堅持、努力,希望自己可以挺過去。
但炮灰終究是炮灰,他拼了命的求生,卻沒能戰勝書中那短短的幾行文字。
上輩子二十幾年,他覺得自己從沒活過。
裴銘抱着他來到客廳,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沙發上,拿着外套哄他穿衣服:“哥,我們只去檢查一下,确定了病因就回來好不好?”
顧讓非常不配合,袖子剛穿好,就被他拽下來:“不去,我說了別去!”顧讓仰頭氣呼呼地瞪着裴銘。
裴銘耐心地把他甩開的外套拉回來:“哥,聽話,我們……”話說到一半,裴銘就愣住。
一顆眼淚順着顧讓眼圈毫無預兆地滾下來,落在他的手背上
裴銘深吸了一口氣,矮身坐到他身旁,将他仔仔細細地攬進懷裏,修長的指節穿過顧讓細軟的頭發,安撫着他:“好,我們不去了。”
明知道不對,但裴銘還是妥協了,他見不得顧讓的眼淚,剛剛那滴淚仿佛直接砸在了他心尖上,整個人都慌了。
幫他試了體溫,又給他找了退燒藥。
重新将他抱回卧室,浸濕了毛巾替他擦身體降溫。
一個多小時以後,他的體溫終于降下來,但還是不想動,懶懶地躺在裴銘的腿上,閉着眼睛。
裴銘用毯子将他嚴嚴實實地裹好:“哥,為什麽那麽怕去醫院?”
兩人相處的時間不短了,裴銘清楚他不是嬌氣矯情的人,不至于因為打針怕疼或是單純的不喜歡味道,就能任性到不去治病。
顧讓對醫院一定是有他不知道的忌諱。
顧讓安安靜靜地躺着,睫毛在他眼睑出遮下一小片陰影,臉上的紅暈已經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帶着病弱的柔白。
裴銘指腹輕輕擦過他的耳垂兒,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仿佛他是個矜貴的瓷娃娃,重一點,就會壞掉:“哥,能告訴我嗎?”
顧讓睫毛顫了顫,慢慢地睜開眼睛,目光空遠地向着前方,半晌才開口:“因為……”因為自己曾在冰冷的醫院痛苦地死去。
顧讓眼珠輕輕動了一下:“因為我很久之前,在醫院住過一段時間,看到……看到一個男生,痛苦孤獨的死去,他……樣子很……吓人。”
裴銘愣了一下,突然有些後悔,俯身圈住顧讓,輕輕吻着他的額頭。
他這次發熱來得莫名其妙,去的也快,吃了兩次退熱藥,沒再發熱,到裴銘上班時,又變得生龍活虎。
裴銘初六上班,他初七,只差一天。
這份兼職顧讓做到月底就辭掉了,專心準備畢業論文和答辯。
日子一晃就到了開學的日子,顧讓在圖書館門口意外遇到了鄒磊,大學這幾年,他來圖書館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将近兩月沒見面鄒磊一見到他,也不管他嫌不嫌棄,實實成成地給了他一個擁抱:“想我了吧!”
顧讓拉着他的衣服領子将人扯開:“想你不着調?還是想你能吃?”
這個假期過得太過悠閑,鄒磊的确壯了一圈,不過他還死不承認:“我哪能吃啊,我都瘦了。”
“衣服瘦了。”
鄒磊對着他翻白眼,打量他一陣:“行行行,我沒瘦,你瘦了。”說着還捏了捏顧讓的胳膊:“你真瘦了,裴銘不是嫌你瘦,天天給你做好吃的嗎?怎麽一點不見成效。你勸勸他,不能只靠食補,晚上也輕點折騰。”
顧讓看了看周圍其他同學:“喊!喊得再大聲點,讓路過的都聽見。”
鄒磊不以為意:“聽到怎麽了,都是成年人,再說柳予安也不在了,沒人瞪你。”
聽到柳予安的名字,顧讓愣了一下,他好久沒有想起這個人了。
不過鄒磊剛剛的話,他聽得有點別扭,什麽叫柳予安不在了:“他怎麽了?”
43、……
◎連對他好,也要小心翼翼◎
鄒磊瞥他一眼,反問起他來:“柳予安的事,你不知道?”
“我知道,故意考你的。”
鄒磊嗤了聲:“看吧,我就說你知道,那還問我。”
顧讓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他,很懷疑他腦子裏裝的都是水:“你……我說的反話你聽不出來?”
鄒磊卡殼,他還不樂意了:“你表情那麽正經,我以為你認真的。”
顧讓氣得想翻白眼:“那我下次說話前先和你騷一會兒?”
“別別!開玩笑的,我打不過學弟。”鄒磊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說正經的,柳予安家裏做生意的你知道不?”說完還停下等着顧讓回答。
從上大學開始,原身整整追柳予安三年,柳家門檻都快讓他踩平了,他能不知道?
“你丫別廢話,說重點!磨磨唧唧的。”
鄒磊也是個賤皮子,被罵一句,說起事兒來就順暢多了:“聽我爸說,他家好像是得罪了什麽人,被整得挺慘的,現在他爸和他哥都進局子了。
他爸之前可能預感到家裏要出事,給他辦了休學,年前把人送到國外,估計輕易不會回來了。”
“知道了。”顧讓應了聲,沒再和他繼續聊下去,默默回想原劇情有關柳予安家裏的情況。
原身雖然霸占柳予安,但并沒有虐待過他,甚至對他很好,對他家公司也處處扶持。
後來他和裴銘聯手搞垮顧氏後,柳家生意更是風生水起。
但是現在怎麽就突然破産了?
越想越覺得離譜,拿出手機想搜一搜有關的消息,可是一無所獲。
轉眼到了中午,顧讓收到裴銘的消息:
——哥,對不起,我有急事去公司了,晚上不能和你一起出去了。
顧讓舒了口氣,心裏多多少少有點失落,回了個二哈的死亡凝視表情包。
他現在每天都很忙,好不容易今晚騰出空來,現在又泡湯了。
興致恹恹地回到家,看了會書,他又開始犯困。
其實說犯困也太貼切,而是累。
頭實在暈,将書丢一邊兒,躺沙發上打算睡一會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打開,裴銘随手按亮了客廳的燈。
乍起的光亮吵醒了顧讓,他伸手擋在額頭上遮住刺眼的燈光。
“哥,怎麽睡這兒了?”他脫掉外套,屈膝半跪在沙發旁。
睡得時間有點久,顧讓看他時眼神還是懵的,半天才緩過神兒來:“你剛回來,幾點了?”
裴銘看了看表:“九點多了。”
顧讓撐着胳膊坐起來,剛睡醒的原因,頭還是有點暈:“九點?你吃晚飯了麽?”
“剛剛和葉明琛一起去見了個客戶,吃過了,你呢?”
“還沒,我睡得有點久。”
裴銘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觸了觸他的臉,愧疚和心疼那麽明顯:“哥,對不起我……”
顧讓這功夫睡意已經完全消了,也反手捏了捏他的臉:“以後對不起的事少做點,我餓了,幫我點吃的。”
裴銘領了聖旨似的,半刻都沒敢耽擱:“選我們今晚訂的那家餐廳吧,他們家有外送。”
“行。”顧讓起身,想去廁所。
摁着裴銘肩膀站起,忽然眼前一片黑,又重重地摔了回去,有那麽幾秒鐘,他意識都是空白的。
裴銘伸手撈住他胳膊,又急又慌地叫他:“哥!你怎麽了?”
緩了幾秒鐘,顧讓視線才恢複:“沒吃晚飯,低血糖。”
裴銘像個摔壞了玩具的孩子,臉上寫滿了擔憂和無措,心裏急卻不敢在顧讓面前表現出來,耐着性子哄他:“哥,明天我們去……”
顧讓拍了拍他肩膀,打斷了他的話:“點餐。”
再次起身,顧讓沒有任何不适,推門進了洗手間。
就着冷水,潑了幾把臉,擡頭對着鏡子。
鄒磊說的對,他這個假期的确瘦了一些,将身子向前探幾分,左右轉頭,鏡子裏的倒影和他做着一樣的動作。
食指抿了抿下眼睑上的青痕,自言自語,語調老氣橫秋:“年輕人少熬夜,早睡早起多鍛煉。”
說完又換了副輕快地口吻,認真點頭:“老先生,你的話我都記住了。”
話音落,自己沒繃住對着鏡子笑,嫌棄地罵了句:“智障。”
從洗手間出來,裴銘正在陽臺上給髒衣服分類,打算一會洗了。
自從和他住在一起,顧讓稱得上十指不沾陽春水,所有家務,他碰都不許碰。
“哥,我切了水果,你先吃點,外賣很快就到”
餐桌上放着一個切好的果盤,裴銘細心的将小叉子備好。
睡得太久,顧讓不想再坐着,端着水果來到陽臺邊,一邊看着裴銘給衣服分類分顏色,一邊閑聊:“今天我在圖書館門口遇到了鄒磊,他和我說,柳予安休學去國外了。”
裴銘抓衣服的手臂僵了一下,但很很快恢複正常,輕聲應了句。
顧讓插起一塊芒果送到他嘴邊:“吃一塊,啊。”
裴銘張嘴将芒果接住,随手把淺顏色的衣服放進滾筒裏,打算先洗。
顧讓沒有離開,而是靠在陽臺的側牆上,目光一直留在他臉上:“你不好奇原因嗎?”
“什麽?”
顧讓又重複了一遍:“你不好奇柳予安為什麽突然休學去國外嗎?”
裴銘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頭和他對視,表情出奇的平靜,甚至稱得上冷漠:“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哦。”顧讓不鹹不淡地回了句。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顧讓安安靜靜地吃他的水果。
裴銘認真地洗他的衣服。
水果吃到一半,外賣送到。
裴銘将餐盒一一打開,擺在餐桌上,順帶把筷子也都擺好,才叫他:“哥,吃飯。”
顧讓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你不吃點嗎?”
本打算走開的裴銘又退了回來,坐在他對面:“我陪你。”
這家餐廳的味道很不錯,很和顧讓的口味。
裴銘坐在他對面,默默地注視着他,好像有話要說。
但顧讓并沒有去問,而是一直在專心吃飯。
這種微妙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上床睡覺,顧讓腿上蓋着被子,捧着手機玩游戲。
裴銘洗漱完,掀開被子躺在了他身旁,時不時地看他一眼,又默默收回目光。
顧讓接連玩了兩局游戲,他還兀自糾結着。
終于等不了了,顧讓按熄手機屏幕,閉着眼睛靠在床頭:“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睡覺了。”
他清晰地感覺到裴銘僵了一下,随即一只手輕輕試探着伸過來,攬在他腰上,連帶着整個身子也向自己靠過來。
“說。”顧讓撥了撥裴銘的耳垂,軟軟的,手感不錯,又撚指捏了捏。
裴銘将頭枕在他肚子上,半晌才開口:“我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口。”
裴銘的耳垂被他撚的泛紅,顧讓惡趣味地屈指輕輕彈了下:“那讓我猜猜你想說什麽。
你以為我因為柳予安的事和你生氣了?”
裴銘皺着眉想了一會兒:“是怕你生氣,也怕你多想。”
他突然起身,倆手撐着床,翻身将顧讓禁锢在身下,黑泠泠的雙眼望着顧讓:“柳予安的事,我不僅知道,還是我……在背後推了一把。
葉明琛不僅拉攏了我,他和柳予安合作的更早,年前葉明琛住院那段時間,我給他送文件時,偶然知道他們倆聯手,用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想拉顧氏下水,所以我就反推了柳家一把,把他們那些見不得人的證據交給了公安。”
顧讓伸手撥開他擋在額前的碎發:“為什麽覺得我會生氣?”
聽到他問,裴銘眼中的淩厲被委屈取代:“因為你追了他三年,我……怕你不忍心。”
“我現在愛的人是你。”顧讓回答的很堅定。
裴銘又望了他好久:“哥,我這麽對他,不是出于嫉妒。雖然想起你曾經那麽喜歡他,我心裏确實吃醋,但他安分地離開你,我不會去招惹他。
這次全是因為他想對你不利,我才這麽做的,我只是想守着你,護着屬于你的一切,不是想占有你,更不會把控屬于你的東西,你不要多想,好麽?”
這樣的裴銘讓顧讓心疼,連對自己好,也要小心翼翼。
“我沒有多想。”顧讓勾住裴銘的脖頸,将他拉進自己,閉上眼睛吻住他柔軟的唇瓣。
感受到裴銘的不安與委屈被其他情緒取代,顧讓才離開他的唇瓣:“我比你想象的更加信任你。”
從那晚以後,柳予安這個人連帶着他的名字,沒再出現過顧讓的生活裏。
時間過得不緊不慢,卻又閃神而逝。
轉眼已經到了盛夏,也到了顧讓畢業的日子。
畢業典禮結束,鄒磊一直等在校門口。
見到顧讓出來,笑呵呵地迎上去,搭住他肩膀:“讓哥,終于畢業了!”別人如何鄒磊不清楚,反正這四年,他過得不太自在,每次考試他都心驚膽戰。
顧讓順着他的視線,回頭看向校門。
滿打滿算,他在這裏時間還不到一年,沒有鄒磊那麽深的感概。
鄒磊捏了捏他的肩膀:“走吧,他們在賞宴閣定了包廂。”
其實大學同學們已經各奔東西,這頓飯既是重聚也是分離,過了今天,有些人可能真的這輩子都不會再見。
顧讓被鄒磊拉着上車,路上鄒磊一邊開車一邊絮叨:“再過幾天就你生日,今年訂哪慶祝?禮物我都選好了,要通知誰你告訴我就成,我給他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