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即燃
“聞姚,把你的頭拿開。”
“孤是擔心你。”
“朕現在還沒事,你如果抱得再緊,那沒事也得有事了。”
“陛下,哪裏弄疼你了?讓孤看看。”
“你放開!”
聞姚的頭從鐘闌的肩窩裏擡了起來。他像狼壓着自己的獵物似的貪婪吝啬,動作卻怯生生的,似乎擔心自己又在鐘闌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
旁邊的将領們紛紛轉頭,一個個臉色微妙奇怪。
終于,最年長的将領,東南定遠将軍幹咳了兩聲:“殿下,新的防線已然就位,正待您前去視察……”
鐘闌趁機将聞姚從自己身上撥了下去,忙不疊地溜了。
聞姚餓狼似的眼神掃了過來,定遠将軍脖子一縮,老臉也微妙地轉到一旁。
“定遠将軍說的是,”聞姚慢條斯理,“孤這就前去視察。定遠将軍經驗豐富、德高望重,接下來的重建與戰線統籌,非您莫屬。”
定遠将軍:“?”
他是要一個人掰成三半用嗎?
一枚飛箭放在鐘闌的桌案上。黑黢黢的特質火藥包捆在箭頭後,仔細聞便可發覺那股嗆鼻的火藥味。
這個世界的人沒見過火藥,看它的眼神像看在一件新奇且危險的小玩意兒;鐘闌的神情卻前所未有的深重。
若要将飛箭用于戰争,所需數量龐大。這就意味,這項技術已經被小世界的土著所占有,可以借朝廷之手量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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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吱一聲,盛雲推開門:“陛下,按照您給出的線索,的确在南鄭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村子,官兵入駐,全在生産這種東西。”
鐘闌眯起眼睛,手指細細摩挲,仔細思考後還是做了決定。
“朕要出去一趟,這件事不許與你們殿下說,就說朕不喜他如此粘人,提前啓程回去了。”
盛雲有所遲疑,還是點頭了。
駿馬輕裘,鐘闌沒有帶任何手下。他要去證實的事情屬于穿書者鐘闌,而不屬于辛國君鐘闌,因此不想同更多人扯上關系。
軍營裏有聞姚坐鎮,他快去快回即可。
南鄭關隘經上次戰役變得道路崎岖,防衛困難。鐘闌輕而易舉地繞過守衛,根據盛雲提供的方向向前。
前方,一個寥無人煙的小村莊在焦黑的土地上,被寒風吹得凄涼凋零。
鐘闌連忙勒住缰繩。馬匹空踏兩步,停在原地。他将馬栓在旁邊的木樁上,壓低帽檐,提劍向前。
“站住!”
毫無人煙氣的村莊裏忽地竄出兩個尖嘴猴腮的男子。他們的眼神從上到下打量鐘闌:“外鄉人?哪兒來的,看這身褂子,有錢人呀。”
鐘闌并未否認,低下帽檐一言不發。
“怎麽?你孤身來到我們這村兒,還想擺譜?”其中一個男子眼珠一轉,咧開嘴,“幹什麽來的?”
他輕浮地擡手想要撥弄鐘闌的帽子。
忽地,鐘闌身形不知怎的一動,剛好躲過那只手。空中殘影劃過,劍鞘打在那人的手背,發出一聲脫臼的咔吱聲。
那兩人臉色都變了。
“聽說你們這兒有好東西,”鐘闌面無表情,深不可測,“還不快去告訴你們掌事的,有筆生意,做不做?”
那兩人的臉色從憤怒忽地變成敬畏與驚恐,捂着那只手,膽顫地一邊點頭一邊退到了村子裏面。
不久,村子裏走出幾個衣着端正的大漢。
鐘闌遠遠打量着他們,判斷村民們生産火藥的手段與方式。還沒等那些人走到跟前,一個男聲冷不丁在他背後嘹亮響起。
“大人,您可讓我好找。”
鐘闌被那熟悉的聲線吓得險些崴腳,轉頭便看到聞姚那張刻意乖巧中雜着威脅的臉。
鐘闌咬牙輕聲:“你做什麽?”
聞姚表情乖巧:“自然是跟着陛下,保護陛下啊。”
遠處的那些人走近了,鐘闌不想打草驚蛇,只能惡狠狠地威脅聞姚:“給我好好當乖巧無害的貼身侍衛。”
“榮幸之至。”
那些人走上前,為首的男子身量極高,五官端正,衣着雖粗陋但幹淨整潔一絲不茍,皮膚也幹幹淨淨,不像是長期務農的村民。
“迎貴客。但踏入這村子,一切都得按我們的規矩。”
鐘闌心下确定了,輕輕作揖算是答應了:“梁國。”
“梁國?”高個男眯起眼,“梁國的生意一向跟着南辛,怎會繞了這麽大的圈子到南鄭來了?”
鐘闌模仿出梁國君高深莫測卻溫和的笑:“只有永遠的利益。”
高個男眉頭一挑,側身:“請。”
鐘闌與聞姚在粗陋的村中祠堂坐了半天,終于,高個男捧着一個箱子過來。
“請。”他朝兩人做了個手勢。
鐘闌擡眼打量了他的表情,這才慢慢打開小箱子,一股熟悉的臭味撲面而來。
“太淡了,裏頭摻了太多雜草。”鐘闌合上箱子,“這就是你們的誠意嗎?”
高個男皮笑肉不笑:“貴客倒是有見識。”
“這東西,我是不會付錢的。”
高個男将箱子一收:“付不付可由不得你,進了這堂,做不成生意的人卻都知道了秘密。”
堂外等着的兇神惡煞的大漢們頓時兇神惡煞地盯着堂內。
聞姚頓時擡眼,擋在鐘闌身前半步。
“我又沒說不做生意。”鐘闌悠哉游哉,“只不過,你們對我的財力似乎低估得太嚴重了。”
他反手将一整張銀票壓到桌案上,旁邊的人看着上面的數字眼睛都直了。
高個男這才皺眉,良久轉頭對人說:“再多拿一些貨來。”
“大人,你說的貨是那些小玩意兒還是更帶勁的東西?”
鐘闌與聞姚相視。
他們還在利用火藥改良武器?之前的飛箭恐怕就是這樣的“小玩意兒”。
“都拿點。”
“诶!這就去!”
鐘闌與聞姚兩人端坐着,高個男皮笑肉不笑:“這生意太大,我做不了主,這去請能做主的來。”
破陋的廳堂裏重回寂靜。
鐘闌松了口氣,旋即眼神銳利:“你究竟來做什麽?。”
“陛下,你還沒說,為何只身一人來做這種冒險事呢。”聞姚不卑不亢反問,“你知道這種粉末的古怪?”
“……”
鐘闌轉移話題,起身後環視周圍,沉聲:“先看看有沒有他們留下的痕跡。”
他需要知道,灰衣人的影響到了什麽地步,會不會有更沖擊性的發明。
聞姚挑眉,立于原地一聲不吭。
鐘闌翻動那只箱子裏留下的樣品。除了裏面的火藥與導火索,外面的做工與這個時代無差,只是粗糙的稻殼與木屑做的硬殼而已。他們并未提高金屬冶煉的效率,不舍得拿金屬來做消耗品。
鐘闌心裏微微放下。灰衣人雖然是穿書的,但不是化工、冶金、兵器等方面的全才。現代科技是群體社會進化的産物,不可能完全被幾個人複制。
忽地,鐘闌捂住腦袋!
聞姚臉色驟變:“陛下!”
鐘闌腦袋裏的血脈在砰砰直跳,劇烈疼痛下靈魂似乎要與身體分離!
聞姚知道他舊疾犯了。
“不對,這次與先前不同。”鐘闌咬着牙,“我好像感應到什麽才會發作……唔!”
聞姚一把抱住他,輕輕撫摸:“放松下來,沒事的。”
此時,屋外傳來腳步聲。
“梁國來做的生意?稀奇。”能拿主意的大人物從遠處走來。
聞姚臉色突變。這聲音有些熟悉。
他肯定是曾經到南穹去過的灰袍人之一!與村民不同,他們是認得兩人的臉的。
鐘闌此時異常難受,痛苦皺眉,連走路都勉強。
聞姚像一只被激起戰鬥意志的野狼,抱着自己的愛人,與一切危險決鬥。
“地,地窖。”鐘闌的手拉住他的衣襟。
聞姚第一眼沒看到地窖,後來才發現鐘闌說的是地上那個防腌菜的小洞穴。
這間院子年久失修,這個地方空空蕩蕩,不起眼。
聞姚一把抱着鐘闌藏了進去。
砰——
在衆人踏入院落之前,稻草似的蓋子及時合上,與旁邊的草垛融為一體。
黑暗中,鐘闌強忍着疼痛不敢出聲,眼角淚光閃爍。他的眼尾越來越紅,像是在痛苦中即将失去意識。
聞姚像一只野獸,用身子覆住他。無比狹小的空間裏,連放下四只腳的位置都沒有。
隐約間。
“他們人呢?!”
“有古怪,搜!”
一土之隔下,聞姚的肌肉越來越緊繃,似乎下一秒就要沖出對決。
“聞姚……”鐘闌的喉嚨底翻出一陣極輕極輕的嗚咽。
黑暗中,聞姚眼神一滞。他知道,鐘闌發作時會情動。
此時顯然不是情動的好時候。
聞姚的手托住鐘闌的後腦勺,輕捏住後腦勺與脖頸交接的那塊軟肉。鐘闌咬着牙,這才沒哼出聲。
他被勾動了。聞姚舔了下虎牙,眼神晦暗不清,攔住鐘闌的手肌肉緊繃。他終于讓野獸那面占據了理智上風。
頭頂,搜索的腳步聲細碎。
聞姚有力地把控住鐘闌的四肢,在他耳邊壓抑着粗重的吐氣。鐘闌的雙手勾住他的脖頸。
焦灼的痛苦中,聞姚眼神兇惡,動作溫柔,在鐘闌布滿冷汗的額頭安撫地落下最輕最欲的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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