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滕烨這天沒有跟着大部隊一起回院裏,下班後他又在辦公室逗留了會,除了要寫判決書,他還打算看看庭裏每個人的簡歷,抽時間跟每個人都做個談心談話,了解他們的思想動态、工作生活情況。
他才來向陽法庭不久就隐約感覺到庭裏的人抱成一團,對他這個新庭長築起了一道高高的城牆,而他就像個大傻子似的站在城牆外面東張西望,怎麽都找不到進入到他們內部的入口。
他們私底下會偷偷聚餐,連趙老師、齊良還有周國民這些六零七零後都有幸參加,他這個八零後卻從來都沒收到過他們的邀請。他們在用他們的實際行動向他宣戰,表示不滿和抗議。
一個部門,一個法庭,就像一個大家庭一樣,大家上下一條心才能把事情做好,如果嫌隙和矛盾過多就會消耗彼此的精力,更別說齊心協力把這個大家庭打造好了。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就是他們和他滕烨不是一條心。
他很明白這個道理,想盡快地打入到他們內部,和他們打成一片,便于今後的工作開展。可他這人最不擅長的就是和人打交道,從大學開始他就被人稱作“冰山”,他也名副其實,幹什麽都喜歡獨來獨往,讓喜歡他的女孩子們又愛又恨,咬牙切齒。畢了業進了金州法院後更是把這種高冷的氣質發揮得淋漓盡致。穿着法袍往那椅子上一坐,底下的被告人、公訴方、辯護律師以及旁聽人員立馬精神抖擻了,他那與衆不同的氣質叫他們膽戰心驚,氣勢上就壓人一頭。不僅對外如此,對內尤其是對自己的書記員更是如此。嚴厲苛刻細致是幾乎每個跟過他的書記員對他的評價。他也知道他們在背後怎麽議論自己的,卻從來都是無所謂的态度,他只管埋頭辦好自己的案子,其他的都是浮雲。
可現在不行了。一來他已經不是普通的審判員而是一個部門的領導,這個職位逼得他不得不想辦法先和自己庭裏的人打好關系。二來從刑事條線換到民商事條線,最大的不同其實并不是适用法律的不同,而是在于民商事更接地氣。從前辦刑事案件,接觸最多的就是公安和檢察院,而民商事直面基層一線,接觸最多的是普通老百姓,每天處理着看似雞毛蒜皮的事,更需要法官有強大的溝通、協調能力。來向陽法庭上任才多久,他就協調了好幾樁事情,短短幾天說的話都抵得上他大學一年的說話量了。
這段時間下來,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處理起人際關系來有些力不從心。他深知不能再這樣下去,必須學會如何和人相處,特別是和庭裏這群性格各異、朝氣蓬勃、想法不少的年輕人相處。
他寫了會判決擡頭看了看對面的駱揚,駱揚也還沒走,也還在忙着什麽,那只刻了巨浪的青瓷杯甚是搶眼。
駱揚是個絕對的聰明人,領導不走他也不走,每天比領導先到辦公室,給領導擦桌子燒水倒茶,凡事都站在領導的角度考慮問題,急領導之所急,像這樣的聰明人,不好好利用就太浪費了。
“小駱啊,我來法庭也有段時間了,前面一直各種開會也沒來得及請大家吃個飯,要不這個周末我請大家吃個飯?你幫忙看看哪裏的飯店菜好吃環境也不錯?”
駱揚聽懂了他的意思,想了一會,說:“我對吃不大了解哎,這樣吧,回頭我問問他們的意見,到時候再給滕庭你一個準信。滕庭,你這頓飯我可拿筆記下了,你逃不掉的。”
滕烨笑說:“想吃什麽你們決定,我來買單。”
“得嘞!有滕庭你這句話我就放手去做了哈!”
“對了,丁筱卿她老公是不是公安,在哪個所?”
駱揚說:“她老公是杭州公安,不是這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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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難怪從沒碰到過。那她是挺辛苦的,又要管孩子又要管家裏。”
“是啊。”駱揚應了一句後就再沒多說什麽。
滕烨本着套話的目的去的,結果技術不到家被精明的駱揚看穿。駱揚雖然和滕烨走得近,滕烨有意放權給他培養他成為自己的左右手,但駱揚還是有原則的,他和丁筱卿他們感情不錯,萬萬不會為了讨好滕烨而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滕烨心裏也跟明鏡似的,所以再沒打聽下去。
一個電話進來了,政治部的俞主任很客氣地問滕烨今晚有沒有空,本來安排今晚社區巡邏的小華家裏突發情況,一時半會找不到人代替,就只好問問他這個單身漢有沒有時間。
“行,我去吧。”滕烨一口答應,然後關了電腦,穿上外套出門了。
……
梅子和鄒暢約在她家附近的牛肉火鍋店裏。
為了這個約會,鄒暢提早了些時間下班。所長知道他要去解決個人單身問題,巴不得他趕緊走,走前還不忘叮囑兩句:“小鄒啊,第一次約會不能太馬虎了。頭發總要剪一個,衣服換一套,玫瑰花也少不了。”
鄒暢聽了所長的話,馬不停蹄地趕到市區後找了家最貴的洗發店找店裏的形象總監剪了一個最貴的頭,然後又去商場裏買了一套四位數的西裝,再去附近的花店買了十一朵紅玫瑰。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考慮得還挺周全的,知道梅母身體不好走不了太遠的路,就幹脆在她們家附近找了一家口味口碑都挺好的飯店,就是這家正宗牛肉火鍋店。這家店的牛肉全是現場切的,勝在新鮮,鍋底也是用新鮮牛骨慢慢炖的,而不是那種連鎖火鍋店裏用的幾塊錢一大包的火鍋底料。
他特地選了窗邊的位置,憧憬着女孩穿着漂亮的花裙子,像只燦爛奪目的蝴蝶般翩翩地向他飛來。
可現實是——
下班後梅子去了院裏一趟,和別的法官讨論了一個案子。正說到興頭上,手機震動了,是鄒暢發來的飯店的名稱。她這才想起來今天還要去赴個約會,就只好依依不舍地離開。一路上她滿腦子都在想案子的事,到了牛肉火鍋店附近,她把車停好,随手從後座上拿了一本案例分析,打算等會邊吃邊看。
這一帶是老城區了,兩邊是店鋪和住宅區,道路又窄又難走。
前兩天下過雨,雖然地上看起來已經幹了,但一不小心踩到松脫的路磚,就會被污水濺得滿褲腿都是。
梅子因為急着赴約沒有留意腳下,不幸中招了。
她一邊擦褲腿上的泥水,一邊往牛肉火鍋店走。直到進了火鍋店她還在擦着褲腿上的泥水,而這一幕恰好被鄒暢看了個清清楚楚。
鄒暢原以為她會像仙女般出現在自己面前,可沒想到她是以這樣接地氣的方式出現。
他不禁感慨,想象和現實之間的距離差的可不是繞地球一周的距離。
“不好意思,有點事耽擱了,讓你久等了。”梅子一屁股坐下,很熟門熟路地點起菜來,并沒看到鄒暢旁邊的那束嬌豔欲滴的玫瑰花。
店老板親自上陣給他們點菜,點完後還加送一盤秘制鴨脖和一份蔬菜水果沙拉。
“老板,麻煩快點上菜噢。”梅子說。
“別催,骨頭湯還在熬,催了就不好吃了。”老板說完轉身走開,吩咐廚房配菜去了。
鄒暢說:“你認識這家店老板?”
梅子笑着喝了口大麥茶,說:“都是住在一條街上的老鄰居,怎麽不認識?他是看着我長大的呢。他這家店做了好多年了,雖然門店小地段也不好,但食材新鮮,老板人又實誠,很多人慕名而來。對了,你是怎麽發現這家店的?有點眼光。”
鄒暢笑說:“我是網上找的。”其實是單位的同事推薦的。
“噢,他家十幾年不做廣告了,你能找得到說明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梅子客觀地說。
鄒暢被女孩這麽一誇,高興極了,慶幸自己沒有告訴她原來是同事推薦的。
梅子把案例分析放到了桌子上,翻到書簽的位置,然後從盤子裏撿了個鴨脖,邊啃邊看起來。
她本來還沒感覺到餓,被這裏邊的牛肉香味一刺激,胃就開始叽裏咕嚕了起來。
“你……”鄒暢見她一門心思工作,都沒正眼瞧自己一眼,不免有些失落。
“怎麽了?”梅子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指指鴨脖,“他們家的鴨脖也是一絕,嘗嘗看,又甜又辣,辣味又不是很重,可好吃呢。”
鄒暢從盤子裏拿了一截鴨脖,剛啃一口就扔了,他吃不了辣。
梅子給他倒水:“你不是吧,一個大男人這點辣都不行?”
鄒暢不好意思地笑笑,趕緊喝了口水把嘴巴裏的辣味沖淡。
“對了,我……”
鄒暢的話還沒說完整,梅子的手機響了,他只好打住,等她先接完電話再說。
梅子:“我現在有空的,你說吧……啥,你才結婚多久啊,去年才結的吧,怎麽要離了啊?哎,他怎麽你了?是打你罵你了還是五毒俱全啊?啥?你們因為一個鍋子吵起來的?你一氣之下就回娘家了?然後就要離婚?哎……”
這電話打得夠久的,鍋子都沸騰了,鄒暢實在無聊就一個人先吃起來了,當然,他沒只顧一個人吃,大塊的肉肉都給了梅子。等梅子打完電話低頭一看,咦,碗裏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多的肉肉?
鄒暢說:“打完了?是你同學想離婚?”
“是啊,不好意思啊,剛才你想跟我說什麽來着?”
鄒暢把花拿出來了,大紅色的玫瑰花,還是十一朵,梅子再後知後覺也明白他什麽意思。
梅子不肯收下這束有着特殊含義的玫瑰花,說:“鄒暢,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就直接說了啊。其實呢我真的很感謝你那天救了我媽媽,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沒了她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可能之前我給了你錯誤的訊息,在這我向你道歉,同時也想說清楚,我覺得我們還是做普通朋友比較好。”
鄒暢聽了洩氣地放下了手中的玫瑰花,那束前一秒還很鮮活嬌豔的玫瑰花,此刻就跟他的臉一樣,頹敗、凋零。
“噢,原來是這樣啊。”
梅子又說:“所以以後你也不用天天給我們點外賣了,挺難為情的。”
“沒關系,你們愛吃什麽我以後還會給你們點的。”鄒暢竭力壓制住內心的悲傷,裝也要裝得大度、灑脫點。
這頓飯鄒暢吃得很是不暢快,梅子吃得挺香,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當然,這頓飯是梅子請客,倆人約會之前就說好了的。梅子看鍋子裏還剩下不少牛肉,就叫老板幫她打包起來拿回家。
從火鍋店出來,鄒暢一身筆挺的西裝,懷裏捧着一束焉拉巴叽的玫瑰花,無精打采地走在梅子的身後。路過垃圾桶時,他猶豫了一下,把這束花扔了進去。
“我家就在對面,要上去坐坐嗎?”梅子回過頭來,禮貌性地問他。
“好啊,我好久沒見伯母了。”誰知鄒暢一口答應,梅子有些尴尬和無語。
回家前梅子去了趟街角的蛋糕店,買了個戚風蛋糕。鄒暢以為她沒吃飽,說:“你沒吃飽啊?早知道我少吃點了。”
蛋糕店老板搶着說:“梅子是買給她媽媽吃的。”
“噢。”鄒暢恍然大悟。
蛋糕店老板上下打量着一表人才的鄒暢,忍不住八卦起來:“小夥子,你是梅子的男朋友吧?我們梅子做你女朋友是你的福氣呀!你以後可要好好對她。”
鄒暢笑得有些尴尬。
“你呀,有空八卦,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麽把蛋糕多賣出去點。”梅子翻個白眼,拎起蛋糕就走。
“八卦是人的天性啊,哈哈!”
鄒暢覺得這一帶的老街坊都很熱情,一路過去,打招呼的,開玩笑的,塞東西的,大家嘻嘻哈哈一通,再煩惱的事也抛到了腦後。好久沒有這種親切感了。小的時候他住在父親單位的大院裏,那個時候左鄰右舍就像這裏一樣,大家有說有笑,互幫互助,哪家的孩子放學沒飯吃就去另一家蹭飯吃,哪家夫妻吵架邊上的鄰居就去勸架卻從來不往外說……後來公安局連同那個大院被拆了,老鄰居們也被分散了,聯系也漸漸地少了。再後來大家都各自買了房,住在冰冷的鋼筋混凝土建築裏,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變得冰冰冷冷的了,就連對門住的是誰都不知道。
“梅子,你們這的鄰裏關系真好。”
梅子回頭笑說:“是啊。雖然這裏房子舊了點街上看起來亂了點雜了點,但是這裏的人真的挺好的。”
鄒暢被她說的心裏頭暖潮湧動:“有點懷念這樣的日子。”
梅子笑笑,拎着一大袋的牛肉徑自往小區的西南角走。
小區的西南角是垃圾收集點,一共擺放了四個大垃圾桶,每個桶裝的垃圾都不一樣。按照市裏垃圾分類的要求,老百姓們需要将生活中産生的垃圾分門別類,正确投放。小區的物業規定,垃圾收集點的開放時間為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
這個地方,也是流浪貓的天堂。無家可歸又餓着肚皮的流浪貓們會在太陽落山後成群結隊地跑出來扒拉垃圾桶,翻找能吃的食物。
梅子遠遠地看到前面蹲着個熟悉的背影,幾只流浪貓圍着他,搶着吃他手裏的東西。
似乎察覺到身後有人過來,滕烨回頭一看,立馬把手裏的小魚幹全撒在了地上,起身面向梅子他們。
“滕庭……”梅子傻眼了,他怎麽在這?再一看他身上的志願者小馬甲,明白了,他一定是輪到社區巡邏了。
梅子住的這個小區是梨園社區的一部分,而金州法院又是梨園社區的共建單位,今天晚上的巡邏也是梨園社區組織的,金州法院積極參加社區的共建活動,組織法官們下社區巡邏。
巡邏時間還沒開始,一般從晚上八點巡到晚上十點左右結束。滕烨趁還沒開始就先逛了逛,逛着逛着被貓叫聲吸引來了。一看這裏這麽多流浪貓,有的品種還不錯,不用猜就知道是被主人家抛棄的。他去附近的小店裏買了一罐沙丁魚罐頭,不厭其煩地喂起這些流浪貓來。
喂着喂着梅子他們就來了,為了保持自己高冷的氣質,他幹脆扔掉手裏的魚幹,裝作無事地和他們打招呼。
鄒暢一看是救命恩人滕烨,馬上迎了上去,主動伸出了自己的手:“滕庭長,你好你好。”
滕烨把手伸了出去,不茍言笑:“你好。”
鄒暢握了握滕烨的手,黏黏的,再看腳邊的這群流浪貓,笑說:“滕庭長,你在喂貓啊,想不到你還是個愛貓人士。”
滕烨辯解:“我,我只是來扔垃圾的。”
鄒暢剛才走在梅子後面,也沒親眼看到滕烨喂貓。
“時間差不多了,我先走了。”滕烨找了個由頭開溜。誰知地上有只膽肥的大橘,吃完地上的魚幹還不夠居然站了起來,把一雙小爪子放到了滕烨的大腿上,對着滕烨可憐巴巴地喵喵直叫。
梅子捂着嘴巴偷笑起來。
滕烨臉一沉,只得硬着頭皮把剩下的罐頭拿出來,分給它們吃。
他離開後梅子也把打包的牛肉拿了出來孝敬這些流浪貓,可它們有了小魚幹哪還會理睬她的牛肉?
梅子鼓起了腮幫子:“有了魚幹連牛肉都不吃了,你們啊,嘴巴越吃越刁了。”
鄒暢笑着說:“它們是貓啊,本來就喜歡吃魚勝過牛肉呀。”
“也是。”梅子捉起那只趴滕烨大腿的大橘,抱在懷裏使勁揉。“連你這小東西都學會拍馬屁了!”大橘一臉的不情願,一雙滴溜溜的圓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的罐頭,發出了抗議般的慘叫聲。
鄒暢在一邊催她:“快放下它,別被它抓了!”
梅子不緊不慢地放下大橘,回頭看了眼跑得遠遠的鄒暢,問:“你怕貓?”
鄒暢不好意思地說:“不,不是……我就是不大喜歡帶毛帶爪子的動物。”
“它們很可愛的,你喂它們幾次就和你親了,就信任你了。它們會讓你摸它們的頭和下巴,甚至把肚皮翻過來讓你揉呢。要知道貓貓的肚皮是它們最脆弱的地方,把肚皮給你摸就說明它們對你是百分百的信任。”
梅子滔滔不絕地說着貓的事,一直到家門口了還在那興奮地說。鄒暢不懂這個插不上話,只能安安靜靜地聽着。他聽的不是內容而是她的聲音,她的聲音,怎麽這麽好聽,就跟黃鹂鳥唱歌似的,又甜又暖。
“我很想養一只貓,可是我媽病了,我得先把我媽照顧好。”梅子拿鑰匙開門。
鄒暢在她身後暗暗下決心:梅子你放心,以後我一定給你養只貓!
門打開了,一股刺激的瓦斯味撲面而來。梅子驚住了,身後的鄒暢二話不說捂着鼻子沖進廚房,迅速地關掉煤氣,把家中所有能開的窗戶都打開。在梅母的房間裏,他發現了安詳地睡死在床上的梅母,愣了一下,然後背起梅母往外奔,邊跑邊說:“來不及叫救護車了!”
鄒暢開車把梅母送到醫院,還好送來的及時,梅母經過搶救醒了過來。
梅子一直守護着自己的母親,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淚。可她不能倒下,她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繳費、拿化驗單、回家拿衣服、給母親買飯、打水等等。
看到女兒這麽辛苦,梅母落淚了,自責地說:“梅梅……對不起……”
梅子強忍着淚水說:“媽,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她來到病房外,想着請假的事。
“梅子,喝口水吧,你忙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鄒暢從自動販賣機上買了兩瓶涼茶,其中一瓶給了梅子。
梅子擰開喝了一大口,她還真的有點渴了呢。
鄒暢說:“伯母她……”
“梅子!”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了鄒暢的話。
一個白大褂疾走而來,他是梅母的主治醫生,聽說梅母煤氣自*殺送進了醫院,一忙完手上的活就趕了過來。
“朱醫生。”梅子跟他打招呼。
朱醫生:“人現在怎麽樣了?”
梅子:“已經救回來了。”
朱醫生:“哎,怎麽會發生這種事?藥不是一直在吃着的嗎?”
“我今天早上起得晚沒來得及給她吃藥,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吃。都怪我,為什麽不早點起床呢,賴什麽床呢?”
“你別責怪自己。平時你工作也挺辛苦的,在照顧你媽媽這件事上你已經做的夠好了。發生這樣的事誰都不想的。”
“不,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賴床,就不會忘了給她吃藥,她就不會自*殺。”梅子捂住了臉。
朱醫生安慰說:“你放心,我會和其他醫生一起想辦法,盡快拿出個治療方案來。對了,你媽現在還不能出院,需不需要我幫你聯系個護工?”
“不用了,請護工要錢的,我還是請兩天假吧。”梅子擦擦臉上的淚水說。
“好吧。你也休息一下,別太累了,你媽媽還需要你照顧呢。”朱醫生叮囑幾句後走了。
鄒暢看看朱醫生的背影,說:“他是伯母的主治醫生吧?伯母她到底是什麽病?”
梅子抽泣了一下,沒說話。
鄒暢隐約感覺到什麽,驚訝:“難道說是……”
梅子把他拉到外面:“去外面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