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北平六月天
第26章 北平六月天
時光進入六月,天氣大熱起來。
沈嘉禮莫名其妙的收到了一封來自北平的請柬,十分詫異。正好這日段至誠無所事事,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沈宅吃冰,沈嘉禮就把那請柬拿出來給他看了,又驚訝笑道:“這實在是奇怪,我和這位趙老将軍并沒有打過交道啊。”
段至誠拿起請柬,翻開略看了看,心中立刻了然:“趙老将軍雖然是東道主,不過你想這邀賓客發請柬的事情,應該由誰負責?”
“金處長?”
段至誠放下請柬笑道:“這一場是大請客,家父有事去不成,我要代表他走一趟,正好咱們兩個做伴。
沈嘉禮搖頭答道:“怪熱的,懶怠出門。再說我有點怕見那位金處長,他那個人……”他停頓了一下,思忖着進行措辭:“……貪財無禮,很不體諒我這邊的風險。”
段至誠笑着伸手拍了他一下:“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擔待些吧!要不是我家老爺子逼着我去和軍界打交道,我也懶得理那些丘八。場面上的事情,馬馬虎虎對付過去也就是了。”
沈嘉禮正是愛他,不好拂了他的意思,只得是半惱半笑的,微微蹙起了眉頭。
這兩人商議妥當,擇定日子一同上了火車,果然是順順利利的抵達了北平。段老爺在北平另有一批部下人馬,這時就有人開着汽車前來迎接。段至誠和沈嘉禮坐上汽車,認為城裏左右不過是那一番老風光,也不必急着去逛,不如直接前往西山,等參加過明晚的大宴會之後,再安安閑閑的到各處游玩一番。而汽車夫得到了大公子的命令,便發動汽車,一路風馳電掣的把他們載到城外,安頓進了西山飯店。
兩人周身燥熱,毫無食欲,洗漱更衣之後便一同走到飯店門外的露臺下,揀了一副僻靜茶座坐下,又讓茶房送來了兩份冰淇淋。大熱的天,這一處避暑勝地是很受大衆青睐的,四周茶座絡繹被人占滿,有竊竊私語的,有高談闊論的,十分的熱鬧。
沈嘉禮放眼遠眺,看了片刻的風景,忽然感覺異樣,收回目光一瞧,卻是發現段至誠正在盯着自己微笑——段至誠和他那令尊形容相似,年輕的時候看着不年輕,老的時候也不顯老,好像終生都是三四十歲,不過因為此刻笑的天真,所以沈嘉禮從他那臉模上,倒也依稀感受到了一點孩子模樣。
“傻笑什麽?”他笑着問道,心裏有些感動。
段至誠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好像是要做出答複,可是話到嘴邊半路夭折,他美滋滋的低下了頭——其實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沈嘉禮看他忽然變得羞羞答答,就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他一腳。段至誠含笑吃了兩口冰淇淋,在清爽風中再一次擡眼望向沈嘉禮,心中十分喜悅惬意。
正在這個心曠神怡的時刻,外間忽然起了一陣嘈雜,段至誠覓聲望去,就見幾名護兵簇擁着一位軍裝打扮的彪形大漢,正在這露臺上挑挑揀揀的找座位。這露臺上本是洋溢着一種輕松活潑的愉快氣息,結果如今受了打攪,立刻就有那不堪其擾的紳士淑女站起身來,避之不及的邁步離去。而那大漢一屁股拍在藤椅上,洋洋自得,毫不知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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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至誠這個方向看的分明,認出這位不速之客不是旁人,正是和沈嘉禮有過龃龉的馬天龍師長。他見沈嘉禮也要回頭去看熱鬧,便連忙出言打岔,不願讓沈嘉禮和馬天龍正面交鋒,沒想到他這一片好心還未付諸實踐,那邊的馬天龍一眼瞧過來,卻是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搖頭擺尾的拖着長聲招呼道:“哎呀,這不是段大公子和沈三爺嗎?”
沈嘉禮這時也看清了這位宿敵的面目,倒是并未翻臉,只淡淡的“哼”了一聲,随後就轉過頭來背對了馬天龍。段至誠曾經在電話裏對這位馬天龍師長發出過一番恐吓訓誡,而對方當時偏又态度良好,絲毫不怒,所以他此刻也不好太過冷淡。擡頭面對着馬天龍,他微笑着點了點頭:“馬師長好興致啊,也到西山來避暑。”
馬天龍背着手,趾高氣揚的邁步走到了這二人旁邊,随即微微一躬身,不知怎的會那樣得意:“大公子才是好興致,兄弟公務繁忙,哪有工夫來享這清福?還不是趙将軍他老人家特地給我發了請柬,一定要邀我過來參加明天的軍事會議,當然,會議過後還有晚宴。兄弟其實本是脫不開身的,不過趙老将軍盛情難卻,他老人家的面子,我總不能不給,所以只得是在百忙之中抽出兩天,爬一趟西山喽!”
此言一出,沈段二人都含笑不語,知道馬天龍是個從下等階層摸爬起來的丘八,沒見過世面。那位趙老将軍最愛大請客,又喜招攬社會名流,這是衆人都知道的;而馬天龍第一次得到這樣的赴宴機會,卻是喜不自勝、裝模作樣的吹起牛來。
馬天龍見這兩位笑的有因,又摸不清頭腦,就搭讪着問了一句:“大公子,你……你也是來參加宴會的吧?”
段至誠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答道:“像馬師長這樣的豪傑,才有資格參加晚宴;我麽,又不是軍界中人,這次無非是代替家父出席而已。”
馬天龍又把目光轉向沈嘉禮,大喇喇的粗聲問道:“那你——你也是去赴宴的?”
沈嘉禮仰起臉,鄭重其事的答道:“非也,我本人既不是豪傑,家父又去世得早,更沒有資格赴宴了。只是聽說明天的晚宴嘉賓雲集,皆是馬師長一流的英雄,我心中羨慕,才拜托段兄帶我混進去,也好借機開開眼界。”
馬天龍疑疑惑惑的看着沈嘉禮,感覺他好像是在騙人。正值此刻,一名副官打扮的青年從遠方的停車場處小跑而來,且跑且呼喚道:“師座,您大哥在城裏沒找到您,托人追着送來了一封信,讓您先別急着上山去。”
馬天龍對着沈段二人一點頭,然後回身走到茶座前坐下,不甚耐煩的答道:“念吧!”
那副官應了一聲,喘着粗氣從褲兜裏摸出一只疊起的信封。“嚓”的一聲撕開封口,他抽出信紙展開讀道:“天龍吾弟,兄新近得知,山上辦事處已被人占據,諒無空房供弟居住。吾弟萬萬不要擅自前往,在西山飯店住宿一夜即可。愚兄馬文化上。”
這封信寫的半文半白,半通不通,不過那副官既然是讀了出來,自然周遭衆人就都能聽得到。馬天龍紅着一張臉,感覺很沒面子,氣焰頓時就落了下去。
原來這馬天龍本來是個小小團長,和趙将軍麾下的馬文化師長有些十萬八千裏、九曲十八彎的親戚關系。為了更進一步,他備下厚禮,先去向馬文化師長認了親,然後就拜托這位本家大哥代為介紹,讓他也可以投到趙将軍手下。那趙将軍有個以貌取人的習慣,親眼見過了馬天龍後,不知為何,感覺不大順眼,可是又收了人家的大禮,故而便捏着鼻子,很冷淡的給了他一個師長名分,軍饷彈藥則是絲毫沒有。馬天龍終于當上了馬師長,得償所願,也就知足了。
馬天龍方才僞裝貴賓,如今竟連提前上山的資格都沒有,不禁有些羞臊。幸而普通的游客不明就裏,并不理會;段至誠看那太陽落下去了,外面不再熱的惱人,也拉着沈嘉禮前往林中散步。馬天龍心神不定的窺視四周,片刻之後,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開始喊茶房要菜單,預備晚間大吃一頓。
再說那沈嘉禮和段至誠,在附近林中漫步一番,有說有笑,十分快樂。及至走到了僻靜無人處,段至誠見沈嘉禮上身穿着一件薄綢單褂,料子雪白柔軟的垂下來,正好勾勒出了勻稱流暢的身體線條。左右環顧一番,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對方那胸前一點上擰了一把。沈嘉禮沒理他,笑着只是向前走。而段至誠隔了一會兒,賤兮兮的又伸出了手——這回一摸,卻是發覺那一點已然變得腫脹堅硬起來。
段至誠知道沈嘉禮的身體很敏感,這時便追着笑問道:“你想不想?”
沈嘉禮掃了他一眼,然後轉向前方,雲淡風輕的告訴他:“想。”
段至誠聽了這個答複,登時心猿意馬,在林子裏就硬了。
當晚這二人各開了房間休息,入睡之前自然要聚上一聚。本來說好只是小聚,然而段至誠一時興起,弄個不休,把沈嘉禮幹的癱軟在床。後來沈嘉禮有些熬不住了,出言讨饒;可段至誠正在得趣,身不由己、不能自制。結果事畢之後,沈嘉禮就像要死似的,氣息都弱了;段至誠十分後悔,抱着他又是安慰又是摩挲。沈嘉禮漸漸緩過了這一口氣,自嘲似的輕聲笑道:“至誠,我今夜要是死在這上頭了,你怎麽辦?”
段至誠拍了他一下:“不要胡說!”
沈嘉禮閉上眼睛,無聲的笑了一氣,末了吩咐道:“老段,你給我穿上衣服。總在你這裏躺着不好,我還是回房去睡吧!”
段至誠把他放到床上躺好,又将一床薄毯子展開,為他搭在了肚腹處。伸腿下床穿了鞋,他一邊系腰帶一邊深深彎腰,在沈嘉禮額頭上吻了一下:“你睡你的,我走。”
段至誠鬼鬼祟祟的推開房門,溜去了沈嘉禮的房間安歇。平平安安的過了一夜,他翌日清晨起了床,就見馬天龍在飯店門外吆五喝六,乃是乘坐轎子上山開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