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華光寺無燈也來了。”

相隔稍遠的精致院落中,站着幾個道袍打扮的青年。

粗粗看去,修為大多在金丹期,倒是站在中間的那人氣息最是雄厚,已經隐隐要突破元嬰了。

他沉聲說道:“無燈行事自有章法,只要我們沒有招惹他的注意,就無需擔心。”

“郝道兄,怎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無燈不過是元嬰期,可是那位,已經到了化神!”站在他身旁的修者似乎是不滿意郝道仁的話,不由得出聲打斷。

旁有人搖頭。

“你是不知天高地厚,謝忱山确實不過元嬰,可世人看他,難道只以修為相待嗎?你以為他是如同我們一般尋了門路進來的?”他苦笑着搖頭,“他與洗心派的掌教師弟,那可是不打不相識的關系。他寥寥幾個好友,如丹陽派,洗心派,萬劍派,皆是各大修仙門派內的中流砥柱。

且受他恩惠的三族人極多,你若是得罪了他,出門都保不準被誰給胖揍一頓!”

那年輕修者面色古怪,低聲說道:“有這般稀奇嗎?”

郝道仁不理他的嘟囔,看着身旁幾人,沉穩說道:“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那位能在觀心鏡內脫胎換骨,那一切便都值當了。這一場機緣,切切要把握住!”

年輕修者劉文道:“如爾等所說,那無燈是這般厲害,那這一次豈不是得防備着他?”

郝道仁笑着說道:“你有所不知,這觀心鏡最大的妙用,以無燈大師這般的佛修,是用不上的。”

觀心鏡前,可以自省心靈漏洞,覽閱自身。可如果只是為此,不會在此時聚集這般多的修士來到洗心派。

他們來,是為了等候觀心鏡的開啓。

觀心鏡八十年開啓一次,每一次開啓都會有一場造化。除開這各路外來的修者,洗心派內的弟子自然也會參與。

可造化當然只容得下一人消化,誰搶到就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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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點上,洗心派倒是大方。

“我也要參加?”

仙音袅袅的庭院內,趙客松大吃了一驚,小臉面露倉皇。

“可,可我才築基期,這合适嗎?”

他這兩日偶爾有外出走動,在流水石橋間錯落的小院中,察覺到了幾股強橫的氣息。不管是金丹還是元嬰期,對他這小小的築基修者都是都是極大的威懾。

結果趁着修煉的空閑逛完回來,就立刻面對謝忱山突然的暴擊。他顫巍巍地說道:“大師,我,我便不必了吧?”

謝忱山随性坐在山石上,衣襟下擺垂落在邊緣,端得是仙氣渺渺。

他晃了晃手,眼裏有些戲谑的笑意:“我與他都要去,難不成你想獨自一人留在外頭?”

趙客松這少年當即就垮了臉。

“您剛才說的進去……難道去見觀心鏡,不是站在鏡子前面就成嗎?”他在片刻後反應過來謝忱山話語裏的意思,抓着耳根有些焦急。

謝忱山挑眉,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何時說過,觀心鏡就當真只是面鏡子了?”

趙客松欲哭無淚。

都叫觀心鏡了,不是鏡子,那還能是何物啊!

五月三十,天微燥。

趙客松如臨大敵,跟着謝忱山和魔尊離開的時候,都幾乎同手同腳。

他們在仙士的指引下坐上了門派驅使的仙獸,黑魆魆的大鳥在背上坐滿了人後,展翅而起,瞬間百裏。

其背上應當是放有法陣,縱然是狂風肆虐,吹到臉上也只有徐徐微風。

謝忱山道:“這是‘遺’,身長百尺,善人言,性溫和,肉嘛,不大好吃,微澀。擅風。”

趙客松咳嗽了兩聲,捂臉說道:“大師,您是佛修吧?”

那怎麽知道這鳥肉不好吃啊!

而且在謝忱山那句話說出來後,鳥背上的人都感覺到了遺鳥猛地僵了一下。

旋即速度加快了。

碩大的遺鳥展翅,如禦風疾馳,竟是活生生比往日縮短了将近一半的時間抵達。待仙獸上的人都下來後,肉眼可見那只遺鳥是着急忙慌地飛走的。

趙客松忍不住撲哧笑了聲。

那緊繃的情緒也松緩了些。

謝忱山掃了眼那孩子的情況,見他已經放松下來,這才收回心神。

其實謝忱山泰半的注意,都落在魔尊的身上。

此刻的魔尊,在頂着那張天上有地下無的俊美臉蛋的時候,頻頻惹來旁人的視線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謝忱山在這些時日中記住了魔尊進食的頻率。

哪怕是那般大的進食量,少說十天左右就容易再度饑餓起來,這似乎是他的天性所為。

他亟需大量可滋補的肉食。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魔尊的薄弱處。

可一旦真的讓魔尊陷入饑餓的最底值,那最大的可能便是魔尊大開殺戒,殺了個昏天暗地,而不是如預想中的那般降服他。

再饑.渴的兇獸,那也是兇獸。

更有可能因為無法遏制的欲.望而愈發瘋狂。

而從抵達張家至今,謝忱山掐指一算,魔尊已經安分了至少一十五日。

謝忱山平靜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所有修者。

透明穹頂遮住了郎朗日頭,其下林立着四十九根黑白不一的蒼天雕柱,宛如撐着了垂垂欲落的穹頂。觀心鏡就沉默地伫立在另一端,其高有數十丈,面上光滑無暇,如同一道平靜的湖面,卻倒映不進任何人的影子,沉沉地吸納着一切的光。

修者們大多數是乘坐洗心派內的遺鳥前來的,也有少數孤僻性格的自己馭器趕來,不多時便把這恢弘寬敞的會場擠得有些滿當。

站在最前高臺上,是一襲青衣的洗心派弟子們。

瞧來約莫有三十幾人,應當是這一次同樣參與觀心鏡開啓的親傳弟子們。

“諸位——”

熟悉至極的嗓音響起來。

那據說要救人而遠離的白術正一身道袍,仙風道骨,立在觀心鏡前說話。

白術外表瞧來乃是三十歲出頭的中年道人,相貌嚴肅正經,說起話來不卑不亢,很是能鎮得住場子。

他言簡意赅地說道:“觀心鏡每八十年開啓一次,需三十五位門內弟子為鑰匙,與三百五十名築基期以上的修士同入方能打開。

“今日時辰已到,諸弟子聽令!

“結陣——”

三十五名洗心派弟子身法輕靈,齊齊落在半空之中。

數十張符咒自指尖點燃,循着三十五縷淡淡煙霧刻畫出玄妙神奇的陣線,條條紋路就像是憑空出現,每一條煙霧線條被完美勾勒出來的瞬間,那巍峨漆黑的觀心鏡似乎就亮了一絲。

最後一道紋路閉環勾勒而成,漆黑的鏡面忽而亮光大作!

白術喝道:“進——”

三十五名弟子齊齊落地,沖着那金光大放的鏡面沖了進去。

如同水波交融一般,他們的身影被光潤鏡面給吞沒了。

“鏡內三十五日觀心,境外三十五個時辰等候,還望諸位莫要誤了時辰,請吧。”

待門派內的弟子們悉數入了觀心鏡,白術複轉身看向三.級臺階之下的衆多修士,其沉穩淡漠的嗓音傳遍整座山頭。

袖袍一蕩,讓開了路。

魚貫而入的修者們可謂是各懷心思,一道道吞沒的身影消失在鏡面前,最後只餘下三人。

謝忱山拾級而上,身後跟着倆鋸嘴葫蘆。

一個是呆的,一個是吓的。

白術見他落在最後面,那嚴肅正經的面具差點就繃不住了:“你可別再給我鬧出亂子了。”那聲音裏滿是滄桑與悲涼,仿佛已經預見了什麽不可期的未來。

這般聽來,他與謝忱山的關系确實不錯。

謝忱山不疾不徐地說道:“堂堂一位合體期大能,怎能怕亂子?”

白術斜睨他一眼,望向他身後那不說話的兩人,嘴裏還說着:“以你的資質,若不是你自己強行壓着,怎可能還在元嬰期?你當真以為我像孟俠那小傻子一般被你騙得團團轉?”

謝忱山笑道:“孟俠正直爽朗,老祖如此嘲諷可是不妥。”

白術飛起一把小劍就戳了過去。

他早年并非陣修,而是洗心派內難得的劍修,而後出了些變故,才重新洗去筋骨修為,從頭來過。

這不過是小小玩鬧,只是那把小劍在戳到謝忱山之前,就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碾碎在了身前,連寸灰都沒有留下。

白術慘叫了一聲,那把小劍可是他最近得意之作。

與此同時,謝忱山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魔尊,對白術說道:“還沒放棄你那手破爛的煉器手法?”

白術是真真不想看到謝忱山這張臉了,他沒好氣地一甩袖子,直接把這一行三人都給直接掃落進去。

“趕緊給我滾,三十五個時辰後要是爬不出來,我就去諸仙峰上刻下無燈乃天下蠢貨幾個大字!”

白術畢竟是合體期大能,他袖袍一甩,便是謝忱山都不由自主地撞進觀心鏡,只是在失重感傳來的那瞬間,有輕柔的軟條猛地卷住了他的腰身。

謝忱山眼前先是一黑,繼而一亮。

鏡內的世界如何他尚未看到,便先留意到眼下自己奇怪的處境。有兩條漆黑的觸須不知何時已經圈住謝忱山的腋下,把他給舉得高高的。

真,舉高高。

謝忱山甚至能遙遙自高處看到遠處已經陷入迷障陣法中的數位修者。

而趙客松則是拎着衣角被提到遠遠的距離。

冷不丁地還以為黑霧上串着一具屍體。

他緩緩低頭,越過舉高高觸須下的黑霧,總算扒拉到了魔尊的紅眼睛。

“魔尊,不如先放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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