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徐長天出現在華光寺的時候,已是日暮。
山中寂靜,宛如只有草木。
普度慈悲之意于萬物中栖息,讓人心靜神寧。
他跨過臺階的時候,白象安靜看了他一眼。
如同幽黑中的一瞬亮。
萬劍派宗主稍稍欠身,算是行了一禮。
那白象便閉上眼。
如芒在背的感覺消失了。
徐長天一步步走到了山門前,還未來得及敲門,便看到緊閉了三月的山門豁然洞開。
一個小和尚站在了門內。
“你來了。”
“我來了。”
無妄幽幽地說道:“你來尋我這禿驢,也是無用的。”
徐長天低頭看着身材嬌.小的方丈,淡淡地說道:“有用無用,自當只有我才能分曉。”
無妄嗤笑了一聲,卻還是讓開了門道,讓人進來了。
徐長天來的時辰,正好是晚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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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音杳杳。
他們一路悄然走過殿宇,直到在無妄的禪房落座,徐長天方才重新開口。
“今日天道的雷霆之怒……”
“天道?”
無妄輕飄飄打斷了徐長天的話,小小的和尚眼神幽深:“令我們陷于這般囹圄之境的天道嗎?”
徐長天兩鬓微白,渾然天成的氣息使得他望之令人畏懼,只此刻還是蹙起眉頭,說道:“天道無常,不為世事而易。這般的道理,你恐比我還清楚。”
無妄輕笑道:“徐長天,錯了。你們信的是道,我信的,可是佛。”
徐長天的眼神微動:“我就不同你繞圈子了,無燈此舉,你不攔他?”
無妄小和尚披着方丈袈裟,宛如披着陳年歲月。
“我攔他作甚?他若是能把這番天地攪得天翻地覆,那也是他的本領。”
這些年來,無人不在揣測着天道,無人不在希冀着天門重開,可天道無常,如何能為下界之思而變。今日午後,風雨大作,天雷震怒,那幾乎毀天滅地的氣息已經有千餘年不曾出現。
在千年之前,那應當是每逢渡劫之時才會出現的雷劫!
徐長天搖頭,淡淡地說道:“他先是去了廣夏州,複去了滄州,你這做師父的,難不成還看不出他想做什麽?”
無妄笑起來。
“那又如何?”
謝忱山想要為這世間犧牲也罷,想要攪和得這世間天翻地覆也罷,那皆是他的選擇。
無妄和徐長天不歡而散。
待徐長天離開後,道嗔在門外敲了敲。
“進來吧。”
無妄方丈懶洋洋地說道。
道嗔推開門,仍然能察覺到屋內勃發的劍意。
無妄道:“徐長天那老狐貍,心中分明已經有了猜測,還特特要過來與我做過一場。”
中年僧人慢悠悠地坐下來,嘆息着說道:“畢竟無燈那性子,可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他雙手合十,欠身。
“師父,徒兒愚鈍,也實在猜不透無燈所思所想。”
道嗔的聲音在屋內安靜響起來。
“小師弟若是真的要順應天命,鏟除邪魔歪道,讓世間污穢徹底消散,令晦氣不再生,使得天門重新大開——那自然有更便捷的法門。”
何須要如此反污自身?
道嗔看透了第一層,卻猜不透第二層。
無妄呵呵笑起來,搖頭說道:“道嗔,你是真的猜不透呢?還是不想猜透。”
道嗔微愣,半晌苦笑着說道:“那大抵是不想猜透罷。”
無妄看他一眼,稚嫩的嗓音平靜地說道:“兩年多前,無燈回寺告知我有感而孕一事時,我便已然告訴過他可能的因果。再加上他與孟俠交好,有了徐長天有意無意的洩露,無燈對其首尾,至少是知之甚詳。”
道嗔颔首,應是。
“無燈推測,那應當是在三年之數,三年之內,倘若無法孕育出來……”
無妄在此處頓了頓。
道嗔斂眉,輕聲說道:“既已經在孕育,那又何須無燈這般悉心溫養。無燈他……”他微愣,像是想到了些什麽,那話欲言又止。
無妄輕笑起來。
“你這不是猜到了嗎?”
嬌.小的方丈站起身來,淡淡說道:“無燈脾性如何,到底是咱們親眼看着長大的孩子。他的心再硬再冷,卻也終究還留有些許溫情。”
“故那魔尊當真有情的時候,無燈便動搖了。”道嗔嘆息,“師父說得沒錯,徒兒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
魔尊與無燈此事,不管是從最初還是現在,走得每一步都是如此險峻。
道嗔忍不住閉眼。
天道無常。
天道無常!
分明是天地讓魔尊那不祥之子誕生,卻偏生認為這等乃是異類。
分明是無燈冥冥之中有感而孕,乃是順天而為,肩負有感化魔尊的職責,卻在魔物當真有所動容之時,卻降下天雷震怒。
無妄似是感覺到了弟子的不甘,呵呵笑了起來。
“癡兒,照那徐長天的說法,不祥之物可生,乃是天道留有一線生機;且一切本就在那算計之中,不管當年究竟是不是你遇到了那晦氣叢生之子,就算是換做其他人,那也是同樣的境遇。”小方丈走到道嗔的身前,小手拍了拍他的腦門。
“你以為,那胎兒,當真被你殺死了嗎?”
道嗔猛地睜開了眼。
無妄小方丈分明是笑着,眼裏卻沒有任何的笑意。
“天道無情,伊始起,那魔物便是需得人體溫養,歷經這千般磨難,從血海裏淌出,再受佛子感化,最終為這世間無盡晦氣殒身,奪得諸般大氣運,得以重啓天門!”
這從來都是赤.裸裸的明謀!
…
滄州這一回的雷霆之怒,讓得廣陵仙門着實花了好一番功夫處理。
畢竟那是在他們左近出的事情,總不可能眼睜睜就放着不管。只是等他們的門徒趕至的時候,卻見那從來都應當是光禿禿的山林不知什麽時候,竟然長出了郁郁蔥蔥的綠色來。
就好像是有人突然一瞬間在這座巍峨山間撒下楊枝甘露,令得萬物在此刻複蘇。
生機活躍,綠意遍布。
仿佛一刻鐘前那毀天滅地的天雷氣息不複存在。
不知何人修繕了那山上的兩座孤墳。
清除了雜草,重新上了色,淡淡的香燭味還未散去,遺落在那芬芳新鮮的草木中。
查探的廣陵仙門門徒面面相觑,就連半點氣息都無法捕捉。
而在一刻鐘前,謝忱山就已經施然然帶着魔尊和趙客松離開了。
他們并未在滄州停留。
謝忱山像是從一開始就得知會出事那般,早在清晨出門的時候,就已經讓趙客松帶上了所有的東西。
只是那樣的動靜着實出乎謝忱山意料。
魔物的氣息有些萎頓。
天雷并不曾真的劈砍到他,可那至純至剛的靈氣多少還是傷到了他。
謝忱山撈起一根偷溜出來的觸須搭在了手腕上,那還未愈合的傷口滲透出來的血味讓觸須一瞬間脹大了不少。
另一根觸須竄上來,兇巴巴地把那根偷吃的觸須給拍斷了!
謝忱山撈着那根斷裂的觸須哭笑不得。
魔尊嚴肅地說道:“不吃。”
趙客松有氣無力地說道:“大師,魔尊,你倆能不能給我說說方才那是什麽場面?我這蠢驢腦子猜不透哇!”
鸮至今不肯從他的懷裏出來,那屁.股蛋露在外面,氣得他想拔掉幾根毛毛。
謝忱山慢悠悠地說道:“既然你與魔尊都不曾受傷,那也自然算是好事。”
“可是我與魔尊,應當都是靠近了大師身旁,才沒有出事的吧。”
在這時候,趙客松的腦子倒是轉得賊快。
那一道道雷恨不得要劈死魔尊的架勢,可是卻只能不甘不願劈在其他的地方。
謝忱山漫不經心地捏着那半根潰散的觸須,淡淡說道:“這身佛骨,多少也是有些用處罷了。即使沒有我在,以魔尊的威能,也不可能真的任由天雷劈砍。頂多是,受些傷。”
趙客松閉眼。
“只有我是最可憐的那個。”
謝忱山笑着說道:“那可不一定,你養着的這只小寵,可是有不得了的能耐。”
趙客松拍了一記這小混球的鳥屁.股,無奈地說道:“确實是能耐,就是這張鳥嘴啊……每次張開的時候,都想捏緊它的鳥喙,讓它別說話了。”
不然就不會每次都讓他擔心這家夥的小命。
謝忱山道:“那或許才是它的能耐所在。”
他這話說得有些意味深遠。
“我們,要去哪裏?”魔尊的嗓音慢吞吞響起來,“有修者靠近。”
這兩句話的前與後,壓根就沒有關聯,只不過謝忱山早就習慣了,只是微笑着說道:“魔尊可莫要出手,這人當是認識的。”
趙客松現在可不敢小觑那些認識無燈大師的修者,誰能知道是不是又竄出來一個要追殺的人?
肅殺的劍意淩冽冰涼,仿佛一塊嚴寒的堅冰刺骨穿透。
禦劍而來的孟俠落下時,臉色着實有些難看。
他的視線掃過謝忱山與趙客松,直直落在其身後的魔尊,臉色微妙一變,就急匆匆走上前來,一言不發拽着謝忱山的袖子就打算離開。
血眸一動,定格在了孟俠的身上。
“你想帶他走?”
雖然緩慢冰涼,卻已經足夠連貫成句,那句話吐露出來的時候,就連早些時候就已經見證過魔尊那懵懂呆板的模樣的孟俠,都忍不住有些心驚。
現在的魔尊,與從前的魔尊,已經完全不同!
趙客松也猛然祭出丹爐,試圖擋在謝忱山的身前。
謝忱山在劍□□張的氣氛中淡定地說道:“他是我的友人,魔尊,牧之,不必這麽擔憂。”
“那程廣曉,也說是您的朋友呢!”
趙客松憤憤不平地說道。
孟俠瞪了一眼趙客松這小少年,無語地說道:“程廣曉能和我比?你好歹列個白術,方才不會玷污了我的聲名。罷了,依着白術最近那盤算,不氣死我便算了,扯他真是白費口舌。我只是有些話要同無燈說個明白。”
他的眼睛看向魔尊。
“不許你聽,也不許他聽。”
孟俠這劍修說起話來倒是直率,分明清晰地表明了他不欲讓人旁聽的想法。
謝忱山望着孟俠看似平靜,實則怒火中燒的眼神,笑着随他去了。
說是不讓旁人聽,那也不可能就領往旁處去。
故只是布下個法陣,防止聲音外洩罷了。
孟俠轉身看向謝忱山,漆黑的眼眸裏滿是燃燒的怒意,俊朗的面容甚至因此有些扭曲。
“謝忱山!”
他甚少這麽嚴峻地叫他的名字。
“你究竟打算對魔尊如何?”
謝忱山斂眉輕笑,仿佛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
“孟俠,怎麽反而是你來問我這句話?”
他的眼睛看向不遠處,正在用一根觸須逗弄着鸮的魔尊。那吓得那只小寵更加努力往趙客松懷裏鑽,可惜的是,就連他的主人趙客松也是害怕的。
他道:“不覺得現在的魔尊,比起從前多了幾番人味嗎?”
孟俠怒一揮手。
“然後呢?你讓魔尊從一個渾渾沌沌的魔頭變成了有情有味的魔頭,然後呢,你打算做些什麽?”
他重複着他方才的問題。
“孟俠,這個答案與你有關嗎?”謝忱山收回視線,平靜地看向孟俠。
孟俠道:“現在無關乎道義,也無關乎所謂的大義。若是你堂堂正正斬殺了魔尊,我只會稱你一句無燈大師,感慨你為世間做出的貢獻,可若是利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謀求所謂的成功,那只能算是之前瞎了我的眼,居然認你這種人為朋友!”
他的憤怒無法掩蓋。
從前師尊所說的話,在他的耳邊回蕩。
“我原以為師尊警告我,乃是怕我因為你做出的一些犧牲而上頭,萬萬沒想到,他所針對的居然是我那些可笑的,無謂的,薄弱的正義感!”
孟俠的所作所為在旁人看來或許是可笑的,畢竟那可是魔尊,倘若真的對他做出了些什麽,那也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
世上,怎會有人如他這般動怒?
可這便是他所堅持的道。
孟俠的劍道,與旁人不同。
他所揮出的劍,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旁人;不僅是為了殺敵,也是為了公道。
“孟俠,這一件事情,你不要插手為好。”
謝忱山蹙眉,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孟俠沉聲說道:“倘若我一定要跟着你呢。”
他今次的修為比起上回所見又是精進了不少,不知不覺間已經逼近了化神。
孟俠的劍道與旁人不同,故而在他所堅持的道義上,若符合他所走的道,那他所使出來的威力只會比他從前更甚!
如果謝忱山與孟俠纏鬥起來,那當真是一樁麻煩事。
謝忱山嘆息了一聲,那張普通的面容閃過了一絲難以形容的神色,随後恢複了平靜。
“倘若你真的要跟,那就跟吧。”
謝忱山淡淡說道:“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須與我立下誓約,不論我做些什麽,你中途都不許出手打斷,而我可對你保證,我不會做如你所思所想的事情。”
孟俠狐疑地皺眉。
無燈這話對他來說可謂是百利而無一害。
可無燈的話,真就能這麽相信嗎?
“好!”
孟俠斷然答應。
他們立下盟約的波動,似乎吸引到了魔尊的注意。
血眸望向了他們的方向。
幾根觸須不知從何而回,慢吞吞收回了體內,藏在了身體深處。
…
趙客松也不知道為何他們這一路上,就莫名其妙的增加了一位劍修閣下。
孟俠的性格确實爽朗,在得知了趙客松的身世之後不免對他有些憐憫,一路上對他總歸是有些指點。就算最開始的時候,趙客松對他心懷戒備,可是時日久了,也不知不覺被孟俠的開朗所感化。
畢竟還是小小少年郎,混熟了之後,那兩人就總愛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孟俠偶爾會指點趙客松的修行,只不過他更多的注意力大多還是留在魔尊和佛修身上。
他的觀察總是光明正大,也不在乎是否會被旁人所發現,所以趙客松很快就留意到了這位劍修,對于那一人一魔的額外關注。
趙客松好奇地說道:“孟大哥,你看着他們兩位作甚?”
只要佛修在的時候,魔尊總是非常好說話的,甚至看不出他渾身的煞意,只會覺得那就是一個比較冷漠的青年而已。
“我覺得,那魔尊的視線是不是不大對勁?”
盡管孟俠确實不喜謝忱山的算計,可那些是關乎他之道的問題。作為朋友來說,他自然擔心的是無燈。
趙客松也跟着他一起嘀嘀咕咕。
“我也覺得。孟大哥,你是不知道,我總覺得那魔尊不會……真的喜歡上大師了吧?”盡管在這之前趙客松曾經當面說過魔尊,可是私底下的時候面對旁人,他自然不敢說的那麽篤定,只能含糊不清地暗指了一下。
他希望是自己的錯覺
“他可是個禿驢!”
孟俠下意識脫口而出。
趙客松咳嗽了兩聲:“大師還沒禿呢。”
那一頭如瀑青絲可是好看極了。
“唉,我不是那意思。”孟俠擺擺手,“他可是佛修。雖然至今為止,我也不知道為何他還沒有剃度出家,可是佛修總歸是要遵守戒律的。”
趙客松愁眉苦臉地說道:“哎,這事就鬧不明白。不過魔尊最近似乎真的是越來越有人情味了,我從前跟在大師身旁的時候,我總覺得那魔尊的眼中似乎容不下旁物,可是最近他偶爾也會同我搭話,雖然都是在問關于大師的事情,可好歹他是真的看到我了。”
趙客松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解釋清楚那種感覺。
孟俠若有所思。
“看到”,與“看不到”,這是兩種玄妙的不同。
他明白趙客松想說什麽。
自從他們離開滄州,就一路往北走,不知不覺已經快要接近魔域了。
越是接近魔域,就越能感覺到那些駁雜的靈氣。
人族所能吸納的靈氣倘若越純正,越精純,那自然對修煉有更多的助益。如果越發駁雜,這種靈氣被吸納入體內的話,就越容易出事。
所以對于那些修仙大派來說,他們往往會定居在靈氣最充足也是最純淨的地方。
而在人,妖,魔三界互相接壤的地盤,那些靈氣自然屬于駁雜不清的。
謝忱山特地囑咐過趙客松最近修煉,必須手握靈石,而不能貿貿然吸納外界游離的靈氣。
趙客松的手镯中,倒是堆積了不少靈石。
聽得大師這麽說,在接下來的路途中,他自然也記挂在心。
他向來都是悶頭趕路,不會去過問無燈大師,他們究竟是為何而走。
可是孟俠不同。
他若有所思看着他們前進的方向,不緊不慢說道:“無燈,你是打算帶着魔尊重新回到魔域去?”
這又何必苦巴巴把人從魔域給挖出來呢?
謝忱山不緊不慢說道:“我當初只是答應了,你可以跟着我們一道,可從未答應過,還會回答你的問題。”
孟俠:?
他有些手癢了。
只是他對無燈的戰意剛剛燃起,就猛然被魔尊的眼睛對上。蒼白俊美的臉龐上透着僵硬冰冷,沒有任何的情緒,可是卻透着薄涼的殺意。
孟俠的修為,自然是比不得魔尊。
可是他仍然在這樣的魔壓下強笑道:“魔尊,無燈可不是你的所有物,你這種占有欲還是稍稍收斂的好。”
魔尊想了片刻,同他說道:“占有欲是什麽?”
這對他來說似乎是一個新詞。
謝忱山有些哭笑不得地回過頭來,無奈同孟俠說道:“你可不要給魔尊灌輸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
孟俠挑眉:“你這是在放屁,我只不過是在教導魔尊為人處事該有的準則!”
他們倆人本來就是好友,如同這種打嘴炮的行為,那是随口就抛了出來。
那種友人間的親密,就展露無遺。
魔尊愣愣看了一會,突然無師自通,明白了孟俠所說的那個詞究竟是什麽意思。
不想。
不想看到謝忱山對着別人露出那樣明豔的笑意。
孟俠猛地看到有詭谲奇怪的黑霧彌漫而來,而在黑霧中又仿佛有着無窮無盡滾動的觸須。
那些觸須如同張開的大口,一瞬間把就在眼前的無燈給吞了下去。
魔尊想。
我的,不給看!
作者有話要說:六千更新get√
孟俠:卧槽這什麽鬼東西!
趙客松:你好,這是觸須,那也是觸須,習慣就好(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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