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該用什麽樣的話語來形容眼下的修仙界呢?

或許當是欣欣向榮,蓬勃發展。

百年前,天門初開,金光彩霞,仙氣渺渺,仿佛天地間所有的污穢都在瞬間清除徹底。彩光流轉,宛如仙人降臨,浩瀚無邊的威懾讓人顫栗。

那道無邊的光輝似乎是來接引人的。

自天上來,歸天上去。

恢弘宏大的光芒輕飄飄落在魔尊身上時,是多麽令人動容敬畏。

多少年了?

究竟是有多少年了?

再未有過這樣的接引。

然這頭一回,卻落在了徐沉水這個魔物身上。

有人羨之,有人嫉之,也有人冷眼觀之。

那無燈究竟用了怎樣的法子才讓得這一人一魔之間的因果颠倒,以一身佛骨徹底煉化所有的污穢?

世人不懂。

徐沉水也不懂。

他只感覺那顆初生的心,仿佛是要徹底崩裂。

咿咿呀呀,像是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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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物擡起腦袋,幽深冰涼的血眸凝望着天上之門。

那道千年來令無數修者渴求的天門仿佛一個甜美的夢境,他能感受到那種血脈的沸騰與吸引,仿佛那才是他的歸途。

然。

肆虐的魔意與蕩開的仙氣仿佛席卷了整片天地,仿佛只餘下這一瞬的威懾。連帶着萬物生靈都要為那沉沉的威壓與磅礴力量而匍匐在下,瑟瑟發抖。

誰能想到魔尊和接引的仙人打起來了呢?

孟俠每每想起那日,不管是哪一件事,總覺得荒誕又可笑。

魔尊,不願飛升。

“師伯,你怎麽總是講着講着就出神了?”

孟俠被幾個新進門的師侄纏上了,那一個個看起來七八歲的模樣,抱着比他們個子還要高的長劍,亦步亦趨地跟在孟俠的身後,探頭探腦地要求一個百年前的故事。

“對呀,師伯,那無燈最後怎麽樣了?”

孟俠回過神來,揉着他們的腦袋,平靜地說道:“一切都如他所願,也不知背負了魔尊那般罪孽,死後輪回還能不能再為人。若是不能,做那花鳥魚蟲,也是好的。”

如此說來,倒是要感謝徐沉水當時與那仙人打了個天翻地覆。

不然以那一刻魔尊初生的痛苦悲鳴,當日在場的諸位在其失去理智的悲痛之下究竟有多少可以存活,那可真是說不清楚。

即便此方大世界的重開後的第一回 接引是徹底失敗的,可在這之後,那些卡在臨門一腳的老祖宗老不死們紛紛飛升。

人,妖,魔三族皆有飛升,一時之間,原本還差點挑起大戰的三族就此安靜了下來。

只不過在這之後,魔域……徹底封閉了。

魔域中的魔出不來,魔域外的人進不來。

如此歲月更替,已然過去了百年。

此百年間,凡是踏入魔域內的任何外界生靈,都在進入的那瞬間被徹底絞殺。

只不過這百年間的事務,也基本上是無為在處置的。

魔尊并不在魔宮。

魔将們在魔宮內進進出出,有緊要的事情便在大殿內說一聲,若當真需要答複,他們便能“聽到”魔尊的聲音在他們的心頭沉沉響起,宛如一記重錘。

那似乎比從前還要玄妙。

魔尊不在此處,卻也在此處。

整個魔域都在他的操控之中,他不在任何一處,卻在任何一處。

只有無為等幾個親信魔将才知道魔尊這百年間,其實從未踏出過褫。

無為揉了揉眉心,緩緩說道:“你不去戒備防守,來魔宮作甚?”

他說話的魔,正是緩緩踏足殿內的紅岫。

他分明是個男魔,卻穿着女裝,瞧着時男時女,視線定格的時候,壓根分不清楚他的模樣究竟是如何,仿佛時時刻刻都在變幻。

這是因為他修煉的法門需要,無為早就習慣了,面不改色地說話。

紅岫笑眯眯地說道:“防線上抓到了一個偷溜進來的小人族,也就百歲出頭。”

無為慢慢挑眉,蒼白扁瘦的臉上透着些許趣味。

“你是說,有人族溜了進來,而且還活着。”

紅岫嗯哼了一聲,信手在邊上圈了一下,霎時間便幻化出了一個如同鏡面的東西。透過那層薄薄的光霧,無為看到了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容。

這看起來就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

耳邊紅岫還在說話。

“看起來柔柔弱弱,不過倒是好生厲害,如果不是我剛好在場,倒是還真有可能被他給偷溜進來。若不是他能進來,我倒是想同他好生玩玩兒。”他的聲音淺淺的,柔柔的,吞吐間帶着蠱惑的意味。

紅岫是魅魔。

無為蹙眉:“他身旁是不是有一只鸮?”

“不錯,那鸮多次給他預警,忒得煩人。”紅岫幽幽看向他,“你這個意思,便是知道這是誰了?”

無為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最好真的沒對他做些什麽,那個人族,怕是那會跟在無燈身旁的小丹修。”

紅岫的臉色微微一變。

“那看起來可不像是丹修。”他斂眉,像是在回憶,“他的身上有一種,同類的味道。”

同類。

趙客松被提出來的時候,原以為是要死了。

然那逮他進來的魔族只是好奇地在他身上打量了好幾圈,饒是不滿地嘀咕着“到底哪裏像了”一邊把人給提走了。

魔物在魔域之內自然是暢通無阻。

當趙客松意識到眼前的景物越發熟悉的時候,便猛地擡起了腦袋,與此同時身上無數紫光爆起,那無形的束縛在瞬間崩斷,一只本該被捆住的大鳥自天上降落,尖銳的雙爪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展翅高飛。

鸮妖咕咕叫起來,有力的翅膀羽翼豐滿,徑直紮入了褫的上空。

那小丹修居然還留着後手。

押送他的紅岫擺手止住了打算追進去的魔兵,淡淡地說道:“倘若魔尊願意放他進來,便說明那是魔尊的意思,如若他能在裏頭活下來,那自然也是他的造化。”不行,那便去死。

他狐疑地自言自語:“那可真是不可多得的味道,究竟是怎麽回事,那趙客松真的只是個丹修不成?”

趙客松進入褫時,方才發現此處與從前果真是截然不同。

這一百二十八年過去,褫內原有殘留建築被毀得一幹二淨,仿佛有什麽毀天滅地的力量在此處肆虐過,毀掉了所有肉眼可見的東西。

那沉悶的古怪的窺視感似乎在踏入城池之內後,就變得更加嚴重了。

趙客松在這百年間吃了許多的苦頭。

無燈死去,他不願意回到丹陽派,可他又是丹修,再加上靈根不适合,壓根無法走孟俠那劍修的道路。

況且,在被孟俠帶離魔域的路上,他們被梅如玉給攔住了。

那時孟俠與其師尊徐長天之間正有矛盾,并非一路走的。

已至渡劫中期的合.歡派掌門想要擄走一個小小的丹修,哪怕是孟俠卻也是攔不住的。

那時趙客松心中痛苦與悲憤混雜在一處,道心不穩,連帶着境界也差點下跌。

被梅如玉擄走後,更是悲憤交加,難以形容。

只是在後來,趙客松方才知道,原來謝忱山與梅如玉在早年有些許交情。

那給他體內下的禁制便是從梅如玉那裏學來的。

所以在那場引人注目的天門盛事中,梅如玉也注意到了趙客松這麽個小小的金丹修士。

畢竟他身上的禁制手法出自梅如玉,他自然能感知得到。

梅如玉給過他選擇。

只是趙客松在沉默了三日之後,接受了梅如玉的建議。

即,在解開禁制,毀去原先的修為之後,以爐鼎體質重新踏入仙途。

那才是趙客松最為驚人的天賦。

如今他重頭來過,不過百年間,他的修為已經攀登到了化神。

蓋因那是最适合他的道路。

趙客松想要變強,再不願意如當初那樣備受庇護,只能眼睜睜看着親近之人出事。為此哪怕踏上原本他所不願意走的道路,那也是一樣的。

而在他登臨化神境界的時候,他便決定來魔域一探究竟。

他自然知道大師已然死去,只是有些事情倘若不能夠親眼看到,總歸是不甘心的。趙客松也清楚這些年關于魔域的傳聞,只要越過了幽都山,就必然會被絞殺,無一例外。

所以趙客松原本只是打算在幽都山探一探虛實,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只不過是剛剛踏足了幽都山,便直接出現在了幽都山的另一側。

仿佛有什麽無形的力量一瞬間把他給牽引了進來,而身為化神修士,趙客松甚至沒有任何的察覺。

這般詭谲的手段,讓他不期然想起了魔尊。

寥寥從魔域傳來的消息,只聽說在那次事情之後,再也沒有魔曾經看到過魔尊的身影。只不過從那些離開魔域的魔族口中,也曾經聽聞過魔尊無處不在的傳說。

讓人難以辨別究竟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

褫之內,除開大片大片的荒蕪蒼涼外在寂靜的大地之上,倒懸的紅月之下,伫立着的腐腐朽魔宮猶如張着血盆大口,吞吐着詭谲幽冥的氣息。

曾經在此處降臨過的仙氣金光都徹底消散了,一切又重新被最純淨也是最幽冷的魔氣給覆蓋。

趙客松拍了拍鸮的爪子。

鸮會意把他給放了下來。

趙客松看着近在咫尺的殿門,徒生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他有些不敢。

只是一息之後,趙客松猛地聽到在空寂的魔宮內傳來一聲劃破寂靜的啼哭。

作者有話要說:三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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