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推了門進去,裏面還在給皇後擦拭頭發的宮女立刻就服了服身,行了禮也就轉身出去了。皇後看見舜元,忽的也不說話了,眼淚倒是先掉了下來。舜元瞧着皇後只覺得她臉色蠟白,嘴唇沒什麽血色,又看見姜湯喝了一半,正放在不遠處的方幾上,便端了過來道:“皇後把姜湯喝完,免得着涼。”

皇後順從的從床上坐起來,舜元則拿起了幾個繡枕給皇後靠着,此刻兩人無言相觑,反而生出了幾分夫妻情意來。舜元喂了皇後喝了兩口姜湯,便放下了,喚了還在房內侍候的宮女來,讓她新換上一碗熱的。宮女快速的接過去,轉身便輕悄的出了房間。

此時房內也只剩下舜元和皇後了,兩人還是無話,只是看着仙鶴形狀的香爐中袅袅飛散的煙氣,發着呆。

“陛下想同臣妾說什麽?”皇後在一邊還是先開了口,其實她也知道,先開口也就是輸了,但是她還能跟他計較什麽呢?這八年來,她什麽時候又能計較的過他呢。

“沒什麽,禦醫剛剛同朕說過了,皇後和孩子都還算安好,只是這幾日要注意避風。”舜元微微一笑,那種笑容在他清癯的臉上,反而看上去像是在憂愁,說着又掖了掖皇後睡着床上的被角。

“知道了……”皇後點點頭,正不知道如何往下說的時候,舜元的手伸了過來,微微的握着她冰冷的手,舜元的手同樣冰冷,這樣一來,鄭皇後反而笑了,從手攏裏拿出一只小巧的手爐子,慢慢的塞到她和舜元的手心裏。

“皇後還記得自己是如何落水的嗎?”舜元低着頭不去看她,只是一只手打開那飛鶴形狀的香爐,慢慢的用竹簽子撥着香灰。

“臣妾……臣妾想先問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呢?”皇後想了想,才慢慢說道。

“這好辦,如果是那兩個妃子推你的,那麽朕先叫人将她們拖到午門,一人打一頓板子,要是查出來誰是主謀,那就賞兩杯鸩酒。按照舊例,這也不算過分,謀害皇後外加謀害皇嗣,不誅九族也算是皇後仁慈了。”舜元說的輕松,慢慢的将手上的竹簽撥的快了些,在桌上揚起了一陣細細的煙塵。

“那……如果是,跟她們沒關系呢?”皇後問的有些遲疑。

“那……”舜元也同樣遲疑着,他擡眼看了一眼皇後,便放下了手中的竹簽子,微微嘆了口氣:“皇後還沒同朕說,皇後是如何落水的。”

“看來陛下心中早有決斷,認為行兇的不是您的那位了……”皇後的聲音裏面有點失控的情緒在,默默地堆積下來,形成了一個無法回環的嘆息。

“我……我也替皇後問過宛宛了,那冰窟窿确實是宛宛弄出來的,那,那岸邊結冰的水,同樣也是,也是他弄的。只是,宛宛他畢竟無意害人,只是無心鑄成了錯事,若是皇後因為踩了那岸邊冰水,失了足,那麽,朕就罰宛宛那邊一年的份例,還讓他這一年內每天來皇後這裏請安,要罰就罰、要跪就跪、要罵就罵,一切都聽皇後的。”舜元一邊說一邊小心的看着皇後的臉色,見皇後表情平靜,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氣。

只是話音剛落,就聽到皇後道:“陛下真是公正嚴明,一般宮妃害人就要打板子、賜死;您那位寵妃害人,就是罰罰份例,請請安也就過去了。”

舜元不知不覺微微皺起了眉毛,低聲問道:“那皇後……打算如何呢?”

“臣妾只是想按照舊例來辦。”皇後依然不動聲色,舜元很快的就沉默了,又拿起剛剛撥弄香爐的竹簽,慢慢的挑着爐子內烘熱沉香屑的炭火。

“那這麽說,皇後的意思是,宛宛有意謀害是嗎?”

“不然呢?臣妾一直以正宮自居,從來沒有為難過他一次,就是剛剛,他來問臣妾您去哪裏了,臣妾也沒有甩臉子給他看,難道臣妾今天就該受這個罪嗎?即便陛下不打算看臣妾的面子,那也請看看孩子的面子,若是今天……若是今天……”皇後越說越急,到了後來竟然哭了。

舜元只得趕快在方幾旁置物的架子上找了塊擦臉的巾子遞給皇後,這才惴惴道:“皇後別哭了,這個時候哭壞了眼睛,日後就不容易調理了。”

皇後卻推開他遞帕子的手,哭着道:“您可別怪臣妾僭越,臣妾這會兒倒是覺得若是沒有被撈上來……”

“行了。”舜元還是将帕子放在皇後蓋着的被子上:“那皇後還是跟朕好好說說是如何落水的吧。皇後一向謹慎,朕看到皇後落水後,覺得以皇後的謹慎性子,無論如何也不會自己去那湖邊。那兩個妃子除了告饒和求罰,幾乎什麽也沒說,朕想聽聽皇後怎麽說,是不是那兩個妃子勸皇後到湖邊去的?”

“沒有,臣妾今天早晨的時候,覺得頭暈,便想着出去看看,聽寧嫔說,這幾天湖面上凍起來了,景色很是好看,所以才想着出去走走,也換換氣。要去湖邊也是臣妾的主意,與寧嫔和王嫔沒有什麽關系。”

“那皇後去的時候……是沒看見岸邊的積水已經結冰了嗎?”舜元慢條斯理的問着。

忽然只聽到皇後冷笑一聲:“我就是沒看到呢?既然陛下只是想為那位開脫,那陛下還同臣妾商量什麽呢?只憑自己做主就好,事主是誰不是已經不重要了嗎?”

舜元重重的嘆了口氣,手裏的那根竹簽也斷在了香爐裏。

“臣妾早先說了,只道是那位是個狐妖,陛下萬萬是舍不得殺狐妖的,那既然如此,臣妾,臣妾也就不要做什麽了……陛下盡管在宮裏說明白,只是臣妾自己失足落水,不怨任何人,至于為何臣妾落水的地方正有結冰的積水,為何臣妾正好落入整個湖面唯一一個有冰窟的地方,就由得下面人猜測吧。”皇後說着,狠狠的吸了口氣,便不再說什麽了。

“皇後一定要朕殺了宛宛嗎?”舜元回過身去,幾乎不去看皇後了。

“臣妾說了,如果這後宮,臣妾還掌着鳳印,臣妾就想按照舊例來辦;可如果這事兒陛下做主,那臣妾一切都聽陛下的。”

“好,皇後真是識大體。皇後想要殺了宛宛,除了此次落水之外,恐怕主要還是因為宮中的狐妖傳言吧?”

鄭皇後微微的低了頭,只看見手爐中的炭火正燒的火紅,便壓下聲音道:“妖狐此次可以傷我,臣妾只是擔心,如果下次妖狐傷了陛下呢?陛下如此信他愛他,可是……萬一他,那陛下讓臣妾如何自處呢?”

舜元聽到此處,竟沒來由的笑了起來:“沒想到皇後還是為了朕,可憐皇後的這一片心意了。既然皇後只是擔心宛宛是狐妖,那如果能夠證明宛宛不是狐妖,那是不是不殺了他,也可以?”

鄭皇後微微一怔,沉默了許久才道:“沒錯,只要證明那位不是狐妖,臣妾并非不能容人之輩,陛下的宮妃多不勝數,再多一位又能如何呢?只不過多一個人盡心盡力的伺候罷了。”

舜元打開了窗子,外面的空氣倏忽之間便湧了進來,将原本房內沉香甜膩柔媚的氣息沖淡了一些,舜元幾乎是快要窒息了一般的猛地吸着這窗外冷冽氣息,隔了許久才道:“那朕就讓皇後如願,若能證明宛宛不是狐妖,那麽朕也希望皇後,日後可以不要再為難他了。”

說罷,舜元便轉身離開了,出門時那位換好姜湯的宮女已然在門口候着了,舜元伸手微微碰了一下姜湯,只感覺姜湯已經涼透了,頓時只感覺全身疲倦至極,只是對那宮女說道:“給皇後再換一碗熱的去吧。”便宣了丁太監要走,舜元走的太急太快,仿佛也根本不在意窗外漸漸飄下來的雪花,一個人無聲無息的出去了。正站在遠處愣神的丁太監連忙抱着舜元的皮氅,一路小跑,也趕着去了。

雪越下越大,幾乎整個皇宮都要變成白色的了。在這種時節裏,往往妃嫔們都開始不約而同的聚在一處,一起打打馬吊;聽聽曲子,再不然看看戲本子,賞一賞宮燈。宮中自然有宮中生活的節奏和獨特的況味。

或許在這雪白世界裏,唯一感到孤寂的就是宛宛了。

其實仔細想來,其他宮妃無論地位高低,大多有個自己的身份,唯獨宛宛沒有。在宮中身份意味着地位、權勢、資格和享樂的尺度,而宛宛只有寵愛罷了。寵愛這種東西說值錢也值錢,說一文不值也一文不值。人心總是容易變的,如果誰真的去依靠這個,那才是傻呢。

距離皇後落水已經足足半月有餘。這半個月來裏舜元沒有來過一次,而皇後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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