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日
◎勸人放下屠刀要緊。◎
那一大幫人洋洋灑灑走到一家酒吧門前停下。
不是陸行嶼的“滄海月明”, 是另一家叫“FEELING”的酒吧。
門牌上燈光雜亂紛呈地,門口也沒有兩個高大威武得像□□的壯漢,而是站着一位酥.胸半露, 身材極其性感的女人,一颦一笑極具風情地招攬着過往的路人。
他們中有幾個看着年紀就不大, 但那女人并沒有将人攔下, 而是熱情地迎了進去。
溫書念追趕上來,喘着氣的聲音隐沒在來往尋歡作樂的人群裏,并沒能叫住葉瓊。
沒辦法, 她也只能進去。
甫一進門,重金屬式的搖滾樂震得她耳鳴, 頭頂流瀉的燈光顏色變幻沖擊強烈,讓人眼前短暫地模糊。
等視網膜沉澱出清晰的畫面,她看清了這家酒吧的內部,和陸行嶼的“滄海月明”大不同。
這裏穿梭來往的酒保服務生都是年輕的女人,濃妝豔抹, 短裙吊帶,一寸寸雪白的肌膚在昏暗中活色生香,因此吸引來的大部分都是男性客戶。
甚至在燈光交疊的舞池裏, 有男人伸手去摸正在跳舞的女人。
這是一家無節制放縱的酒吧。
從進門開始, 溫書念就大致斷定了, 不然不會不限制未成年人進入,可這種場所市場監管部門都無法徹查,她更管不上, 也不想攬任何事, 今天如果不是葉瓊, 自己不會踏進半步。
還是先找到小祖宗比較重要。
她擠過随音樂喧嚣狂熱的人群, 目光快速掃過散臺卡座區一個個攢動的人頭,并沒有捕捉到葉瓊的身影。
叫住經過的服務員問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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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報了個包廂號給她。
溫書念上到二樓,包廂的門都是不透明的,她不知道裏面什麽情況,想了想,還是摸出手機,發了條微信給“葉逢”。
簡單交代完情況,她推開門。
包廂裏,燈光晦暗不明,吞雲吐霧中,一群人散坐在沙發上,耳邊是酒瓶玻璃杯碰撞和音響開到最大的音樂聲,她捏緊手裏的塑料袋,門回彈的一剎那,有人的目光飄過來。
“誰啊?”那人叫了聲,包廂的燈光被調亮。
溫書念也順勢看清了他的面容,八字濃眉,單眼皮,下巴有些方,嘴角還咬着一根點着的煙,是之前攙着葉瓊那個小黃毛。
他渾身上下,不論長相還是氣質都和學生不搭邊,更像是社會上的年輕小混混。
溫書念不想搭理他,看了眼沙發上閉着眼的少女,快步走過去。
“葉瓊?”她叫了聲。
大概是喝醉了,沒反應,溫書念又拍了拍她臉頰,才勉強撐開眼皮,嗓子有些沙啞:“溫老師,我頭疼。”
溫書念攬過她肩膀,打算扶她起來。
那黃毛不知什麽時候起身,坐到了她身邊:“老師?你是她老師啊?哎,姜月,你們班有這麽年輕的老師嗎?”
被叫“姜月”的女生神色躲避地搖了搖頭。
溫書念:“我是她補習老師,要先帶她回去。”
“是嗎,有證明嗎?”那黃毛故意為難地又往她身邊挨了挨。
因為輕浮的動作,一小截煙灰斷掉,落到她手臂上。
溫書念被燙得縮了縮手,不準備和他糾纏,扶起葉瓊,腳突然被絆了一下。
葉瓊本就半個身子靠在她身上。
失去平衡,兩人都往後倒,眼看着小祖宗的腦袋就要磕上茶幾,她趕緊伸手擋了下。
手臂被砸得一陣發麻。
扶住少女的身子,她垂着手站起來,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不掩飾的嫌惡和冰冷:“你讓開。”
“不讓,”他絲毫不為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任何心理壓力,擋住去路,笑得欠抽又充滿調戲的意味,“老師陪我們喝一杯吧,怎麽樣?我長這麽大還沒和老師喝過酒呢。”
你長這麽大也沒死過啊。
怎麽不去死。
溫書念剜了他一眼,旁邊的幾個男生遞過一瓶紅酒,跟着笑。
只有一旁的女生眉間染着懼色,捏了捏衣角,低着頭小聲懇求:“榮哥,你讓葉瓊和她老師——”
“閉嘴,不是你把她叫來的嗎?怎麽,慌了?我不愛聽的話別多說。”他訓斥。
那女生立馬閉上嘴。
黃毛接過紅酒,又拿起一個杯子,紅色的液體像血液一樣,咕咚咕咚地往透明的玻璃杯裏吐。
就在要吐滿時。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榮哥,她要報警!”
溫書念掩在褲腿邊剛撥通的手機一下被搶走,扔進了茶幾上斟滿的酒的玻璃杯裏。
屏幕立刻熄滅下去。
“想請老師喝杯酒,老師卻要報警,這不好吧?”黃毛皮笑肉不笑,赤裸裸的眼神緊盯着她,将那杯酒遞到她面前,溫書念沒接,他就強硬地将杯口摁到她唇邊。
晃出的紅酒沾上她下巴。
溫書念心裏火燒得可以燎原了,但面上依舊波瀾不驚:“我喝了你就讓我帶葉瓊走嗎?”
“你先喝了再說。”
“好。”溫書念接過杯子,話音剛落,那滿滿當當的一杯紅酒毫不手軟地潑到了對面臉上。
他大概是完全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手,被潑得一臉懵,還閉上了眼,溫書念趕緊趁着他怔神的空擋獨自往外跑。
奈何還沒跑到門邊,被另一個男生抓着手臂,一把拉了回來。
被抓的還是剛才撞到茶幾那只。
過了麻痹的勁,疼得她差點冒淚花。
黃毛也擰着那八字眉走了過來,暗紅色的液體還在順着他臉頰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襯地那張臉恐怖又怪誕。
“潑我是吧?”他沾着難聞煙味的手摁住她下巴。
溫書念想甩開,又被押着她的男生捏住另一只手,黃毛抹了抹臉上了紅酒,朝沙發旁的姜月招了招手,“把剛剛葉瓊喝的那瓶酒拿過來。”
什麽意思?
怔神間,那女生已經端着一瓶開過的紅酒走了過來,這回,也沒拿杯子,捏着瓶口就要往她嘴裏灌。
突然,門被“哐”的一聲踹開。
迎面進來的人她都沒看清,就見黃毛被一拳撂倒在地。
“我擦,你他媽——”卡在喉嚨裏的聲音被拳拳到肉的聲音取代。
緊接着是一聲凄厲的嚎叫,押着他的男生也傻了,溫書念掙了一下,他就松開了手,看了看她,又看向被摁在地上暴打的黃毛。
怯怯地想過去幫忙。
突然,門又被“哐”地撞開。
這次進來的是黑馬甲白襯衫的男人,溫書念認得,是滄海月明門口那兩個“西裝暴徒”中的一個,但顯然真正的暴徒是跪在地上打人那個,狼尾短發,掄起的手臂上醒目的紋身劃過她視線。
這是——今天書店那個女生?!
溫書念剛辨認出,她已經起身了,目光在自己身上淺淺掠過,繼而走向被西裝暴徒摁着的男生。
那男生臉僵得發白,她沒有多餘的話,一拳砸在了他下巴上。
溫書念似乎聽到了骨頭脫臼的聲音。
“你們,看戲啊。”黃毛捂着自己的臉,沖沙發邊的四個男生喊了一句。
那四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凜着臉色走過來,聲音卻隐隐發抖:“你們誰啊?我叫人——”
狠狠一腳踢斷了他後面的話。
她踩着跪倒男生的手,又一拳掄在另一人小腹,一個過肩将人放倒。
溫書念這才注意到她手上戴了一雙黑色露指的皮手套,捏成拳頭的骨節上有一排類似銀色鉚釘的金屬。
“星星,下手別太狠。”一旁的西裝暴徒,看她将一個男生的臉踩在地上,出聲提醒了句。
“這是打架,不是切磋,別那麽多屁話。”
她說了自進門起的第一句話,聲音懶洋洋的,像夏日冒泡加了冰的汽水,臉上挂滿不在意,但腳已經松開。
地上躺成一片的男生捂着被揍的各處鬼哭狼嚎。
她拍拍手,朝溫書念走來,興許是終于有時間認真端詳她了,低頭像觀賞從未見過的展覽一樣,清澈的眸新奇又略帶驚嘆地盯着她。
溫書念被盯得後退一步,想着暫時也理不清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先帶葉瓊走為好。
後面的黃毛突然爬了起來,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把刀,沖女生刺來。
“小心!”溫書念下意識撿起腳邊的紅酒瓶就往他頭上砸了下去。
沒有電視劇裏演得那樣酒瓶砸碎一地,而是滾到了地毯上,他手裏的刀也被女生極快地轉身,手腕一扭,卸下。
她似乎很生氣,狠狠一腳踹在黃毛膝蓋,反剪着他手臂逼人跪下,撿起地上的刀。
“閻星!別胡鬧!”西裝暴徒上前一把捏住她持刀的手。
“他想刺我。”
“嶼哥說了別見血。”餘風見她不想妥協,快要捏不住她的手,求助地看向溫書念。
溫書念現在滿腦子都是“嶼哥”這個稱呼,他們真的是陸行嶼讓過來的?
可自己剛才那通電話才剛打通,一言未發,他怎麽能這麽快知道自己在這。
“溫小姐。”
對,勸人放下屠刀要緊。
溫書念趕緊過去,一根根摳開她手指,奪下刀,沉甸甸的,刀刃鋒利,她心也緊張得砰砰跳,正躊躇着不知往哪放安全。
門第三次被推開。
這次,是一道早上才分別的高大身影。
男人似乎是焦急趕來的,黑軟的發尾被風吹得淩亂,眉頭緊鎖,以往淡漠的黑眸裏郁色深凝。
一進門,他眸光死死地定格在溫書念手裏的刀上,喉結緊張地滾了滾,大步走過去:“來,刀給我。”
溫書念依言交給他。
陸行嶼心才稍稍落下,開始分出精力從上到下地打量起她。
感覺到那道炙熱的目光如有實質地掃視過自己,溫書念将磕碰到的手臂往後藏了藏。
但還是晚了一步。
“手受傷了?”他抓住她手臂,聽她“嘶”了一聲,立馬又松開。
“沒事,就是碰了一下。”
她大概是天生的角質層薄,稍微磕碰一下就會淤青,其實遠沒那麽嚴重,但因為皮膚白,現在燈光又亮,看着就有點觸目驚心。
見他剛舒展的眉心又溝壑似的擰在一起。
溫書念扯了扯他衣角:“先帶葉瓊去醫院吧。”
“她怎麽了?”
“看起來是喝醉了,但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溫書念怕他控制不住脾氣,沒敢跟他直說自己懷疑酒裏有迷藥。
他“嗯”了一聲:“餘風,你帶她們先去醫院。”
“你不一起嗎?”
雖然他一不是葉瓊家屬,二和這事也沒有直接關系,過來幫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可說不上為什麽,溫書念突然就想要他陪着,而且她想着,這沒分寸的話就不假思索地說出口了。
“我的意思是——”
“要的,你們先去,我處理一下這裏,馬上過去。”他像是安撫輕輕握住扯着自己衣角的手。
掌心的溫熱滲進她冰涼的肌膚。
溫書念手暖了幾分,心也定了定,抽回手,走到沙發旁和餘風一起扶起葉瓊。
“把那個女生也帶上,”他掃了眼葉瓊身邊的女生,又吩咐了一句,“閻星,你留下。”
門關上。
他朝閻星使了個眼色,閻星心領神會地走到門邊,懶懶地靠着門:“陸哥,剛剛就是那個黃毛要給你的溫小姐灌酒,不過你要動手就快點,不然我要回去睡覺了,你知道我們修道的人都要吸收天地靈氣,養日月精華的。”
陸行嶼沒理她,走到那個黃毛面前蹲下。
“她的手也是你弄的?”
黃毛腦子剛才已經被那堵門的小妞打怕了,現在又來一個,而且聽這稱呼,還是她老大,想來是更不好惹,心再髒,命也只有一條。
“不是不是,”他臉被打腫了,說話也不利索,“是,他們幾個。”
“沒有,是他,”一幫小弟并不想共患難,“他剛才不想讓那位老師帶葉瓊走,故意絆了她。”
陸行嶼臉色驟然沉了沉,抓着他一頭黃毛拎起他腦袋,刀尖抵上他露出的脖頸。
冰涼而鋒利。
黃毛都能感覺到刀刃在往肉裏擠壓,他是在玩命!
他僵着脖子一動不敢動,生怕一個不小心見血封喉,說話的聲音都在随血液的流速顫抖:“沒,我真沒有,我給她賠醫藥費,還有精神損失,或者你讓她來揍我一頓,刀,刀先拿開。”
他斜着眼,睥着那刀刃在自己頸間擦出一道血痕,飛向對面的牆。
刀尖插進牆體,刀刃抖動了一下,泛起冷光。
他摸了下自己的脖子,還好,只有一道血痕。
劫後餘生地松了口氣,剛想爬起來,又見男人望向不遠處的紅酒瓶。
紅酒灑了大半,還剩下橫躺着沒沒過瓶頸的一些。
陸行嶼撿起酒瓶晃了晃,走過來,不由分說地将瓶口塞進他嘴裏。
灌得一滴不剩,他砸碎了瓶子,拎起黃毛衣領,一腳踢在他膝窩,将人摁跪在了玻璃碎片上。
很快,鮮紅的血流出,混着之前傾倒在地上的紅酒,一起滲進了地毯裏,将上面錦簇的花團澆築得愈發豔麗。
男人鬼哭狼嚎,閻星“切”了一聲:“不是自己的說不能見血嗎?”
陸行嶼看他痛成一團,松開手,看向對面幾個:“要報警?”
對面齊齊搖頭。
“你們和葉瓊什麽關系?”他又問。
對面依然搖頭。
“你們也來跪一下?”
“不,不是,我們本來也不認識葉瓊,是她同學,那個姜,姜月帶她過來的。”其中一人解釋。
“那姜月和你們什麽關系?”
“姜月,她——”幾人看向對面的黃毛,欲言又止。
陸行嶼松了松領口:“行,你們去和警察說吧。”
閻星不可置信:“陸哥,你真要送他們去派出所啊,那,那我打人——”
“什麽打人,是見義勇為。”
“可他這腳?”
“他喝多不小心砸了酒瓶摔倒了。”他說着踢了一腳對面暈過去的黃毛,從善如流地打完電話。
推開門,一道單薄的身影安靜溫柔地站在缭亂的光線下。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你——”
“我手機忘在裏面了,還有新買的教輔和試卷。”喧嚣的音樂鼓點中,她聲音依然溫和清晰,“能讓我進去拿一下嗎?”
陸行嶼心跳得胸腔發疼,不确定她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麽。
但現在,裏面的混亂是千萬不能讓她目睹的。
“我,我去幫你取。”他少有的慌亂,壓在門把上的手青筋贲起。
屏息了片刻後,聽見她溫順地“哦”了一聲:“不過我手機被丢到杯子裏了,你要找一找。”
“好。”
作者有話說:
滄海月明表面上的打手:陳石,餘風
真正的打手:星星
閻星:陸哥,你不是說不能見血嗎?
陸行嶼:不能讓自己人見血
閻星:學到了(拔劍)
感謝在2023-03-27 02:20:17~2023-03-28 04:30: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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