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日
◎對不起,沒有不理你。◎
陸行嶼很快取了她的東西出來, 嚴絲合縫地關上門,溫書念也沒有過多探查的意思,接過已經被擦幹淨的手機, 确認不能開機後塞進随身的小包。
出了酒吧,兩人火速趕往醫院。
葉瓊被送到的是新杭最有名的一家私立醫院, 效率很高, 他們趕到時,她已經做完檢查,被安排進了單人病房裏。
餘風正在床前照看。
聽見推門的響動, 他警覺地起身,看清來人, 神色松弛下來:“嶼哥。”
“怎麽樣了?”
“醫生說沒事,應該就是喝多了等睡夠自己會醒,不過還有幾個體檢報告沒出來。”
他怕吵着葉瓊,聲音壓得很低。
陸行嶼“嗯”了一聲:“你先回去吧。”
餘風點點頭,走到門邊, 陸行嶼又叫住他,餘光極快地瞟了一眼溫書念:“她手撞到了,帶她去找醫生拍個片。”
他的話, 餘風勢必是要執行到位的。
溫書念也沒推脫, 對于自己的身體, 她比任何人都不敢怠慢,就算他不開口,自己等下也會抽空去找醫生拿個膏藥什麽的。
溫書念跟着餘風輕手輕腳走出病房。
深夜, 做檢查不用排隊, 兩人在等候區的走廊坐了大概半小時, 拿到檢查報告, 沒有傷到骨頭,醫生給開了一瓶消腫化瘀的噴霧,囑咐她這兩天注意別再磕碰到就行了。
餘風拿着單子去幫她取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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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時,見她準備回病房,吞吞吐吐地叫住她:“溫小姐,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想,這也是陸行嶼的授意。
溫書念看得出來他在躲着自己,來的一路上,她偏頭多看他一眼,他就避開視線,她大概也清楚他為什麽刻意回避。
“今天晚上,你們怎麽知道我和葉瓊在那家酒吧?”溫書念也沒說自己回不回去,反問了一句。
餘風撓了撓腦袋,吞吐了半天,不敢答。
溫書念也不為難他:“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會和他說的。”說完,拿過他手上裝藥的袋子,往病房區走。
推開門,男人安靜地坐在床邊,低垂着頭,密長的眼睫耷拉下,蓋住善于隐藏情緒的黑眸。
床頭,光線适合昏昏入睡。
但他顯然沒睡着,一聽見動靜,餘光朝她看來,溫書念沒時間分辨他臉上的情緒,丢下藥,徑直走到了陽臺外。
還順手關上了陽臺門。
她手機壞了,只能趴在冰涼的欄杆上擡頭看天空。
城市的天空總是又高又深,像一塊窺不見頂的巨大幕布,投影的只有路燈商場大廈這些人造的光輝,很難發現星光,不像從前小鎮上的夜晚,零零散散的低矮小樓房,一擡眼星星似乎都觸手可及。
今晚,夜色濃稠,連月亮也沒有。
她尋覓了一會兒,只有一聲悶雷滾過,裹挾着夜風很快襲來,帶着絲絲涼意,大概是要下雨的前兆。
溫書念抱了抱手臂,突然,身後傳來門被拉開的輕響。
她回過頭,男人站在門邊,手裏拿着一件西裝外套,下車時從車上拿下來的那件。
“要下雨了,進來吧。”他抖開外套,想披到她身上。
這是自走出酒吧起,他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
溫書念裝作沒聽見,固執地退後一步,轉過身,有些負氣的聲音從悶雷滾滾的夜色裏飄出:“我以為你不想看見我。”
陸行嶼手僵在那。
衣擺被捏出幾道褶皺,他知道她現在是生氣了,一時間不敢上前,也無從解釋,只能吞咽着幹澀的聲音,下意識地否認:“沒有。”
溫書念“哦”了一聲,但也沒轉過頭。
閃電開始掠過天際,豆大的雨很快從漆黑看不見的雲層裏嘩嘩往下落,下進陽臺,砸在欄杆上敲出很有重量感的“噠噠”聲。
陸行嶼聽她打了個噴嚏,也顧不上惹她生氣,将外套蓋到她肩上,一把将人包裹進去,攬過她的腰,半抱着将人拖進了病房裏,鎖上陽臺門。
雨勢來得又急又大,也就幾秒鐘功夫,她胸前的長發被打濕,臉頰上沾滿水跡,順着睫毛,鼻梁,下巴往下墜。
陸行嶼撩出她被壓進衣領裏的頭發,走進衛生間,很快拿來了一塊幹毛巾,彎着腰,從她白皙的額頭往下擦。
她又打了一個噴嚏。
他眉心肉眼可見地緊了緊,指尖輕輕觸碰了下她臉頰。
溫書念偏過頭,他立刻收回手,耐心地一點點擦幹她發梢,将人推到病床前坐下,他轉身出去了一趟。
回來時,手上多了一盒藥和一個玻璃水杯。
溫書念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他用熱水燙過水杯,撕開一包藥,不緊不慢地沖泡好,端起走到自己身邊。
苦澀的藥味直沖鼻腔。
溫書念在喝藥這方面一直挺嬌氣,垂眸瞥了一眼,抗拒的意味滿滿:“我不喝。”
如果換做是葉瓊,他肯定立馬不耐煩地把杯子擱下,然後再陰陽怪氣地諷刺一句:“愛喝不喝,生病了別來找我,自己爬去醫院。”
但現在,他說不出任何重話,只能無奈地輕嘆了口氣:“聽話。”
“我不會感冒。”比這還要大的雨自己都淋過,溫書念固執地不肯妥協,扶着床沿的欄杆,往旁邊坐了坐。
陸行嶼覺得她對自己來說真的很棘手,但盯着她似乎白了幾分的小臉,又不能放任不管。
凝神思考了一會兒:“那我先喝一杯,你再喝?”
“......”
他怎麽能想出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主意?
又不是喝酒,還能陪一杯嗎?
溫書念見他一副真要喝的架勢,無奈地伸了伸手,感冒藥沖的是開水,她手剛剛在陽臺上被風吹得冰涼,強烈的溫差,讓她在摸到杯壁時本能地就蜷縮回去。
幸好他沒松手。
“好燙。”她小聲嘀咕。
陸行嶼看着她燙紅的指尖,也預料到了,輕輕地晃了晃杯子,待感覺到溫度下去一些,遞到她唇邊:“喝吧。”
“我拿着。”
溫書念就着他的手,吹着漂浮的熱氣,小口小口地喝完。
還剩下一個底,有細細懸浮着沒融開的藥渣。
陸行嶼也沒逼她喝得一滴不剩,撤回手,起身準備去洗杯子,手腕突然被握住。
“我都看到了。”溫書念定定地看着他,聲音跟身體一樣暖起來,但說完,他的臉色瞬間僵冷下去。
他知道自己說的什麽。
溫書念其實也思考了一路,本來以她的性格,可以裝作不知道的,可看他今晚的反應,萬一他以後都要因為這個避着自己,思來想去斟酌再三,還是忍不住。
“你後來打那個黃毛,我都看到了。”既然開了口,她也不打算有半點藏掖,聲音輕輕的,繼續說,“你拿刀威脅他,還有讓他跪酒瓶的碎片。”
除了僵冷,他眼底又閃過一絲強烈的震驚,但依然是沉默,沉默到似乎連呼吸都聽不到。
溫書念:“我當時在門外,讓閻星給我開了道門縫,是叫這個名字吧,不過是我非要讓她開的。”
她聲音溫溫和和,望着他的眼眸輕眨了幾下,流出滿滿的不理解:“你就是因為這個一直不理我嗎?”
他喉嚨似乎被堵住,鋒利凸起的喉結上下滾了好幾下,才擠出喑啞的聲音:“沒有不理你。”
“可你不和我說話。”
“對不起。”
不是敷衍的道歉,可他還是沒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
溫書念有些失落:“你是怕我看到會報警?”
“不是。”
陸行嶼看她耷拉下去的眼角,杯口往手心用力嵌了嵌,敗下陣似的很輕地嘆了一聲:“是怕你覺得不好。”
“什麽不好?”
“動手打人。”
他是覺得自己不能接受這種行為?
平時确實是不能接受的,暴力是滋生罪惡最直接的方式。
可萬事都得分情況吧,欺負弱小的暴力,還是為了反抗的暴力,當時黃毛硬給他灌酒,她要是能打得過,可能拳頭也早上去了。
“沒有,我覺得他活該被教訓。”
男人晦暗的眸光動了動。
“只不過要有限度,為他那種人搭上自己很不值得。”所以她當時才沒敢走,一直在門外盯着,手機只不過是個借口。
畢竟那個閻星看起來也非常不理智,他如果再氣急上頭,真要出了點事,她估計會悔恨自己的。
“你真的這麽想?”他聲音依然和踩過枯樹葉一般呲呲的啞,但眼神清透了些。
溫書念點點頭:“我上次好像說過吧,餐廳吃飯那次。”
不一樣的,那次他動手并沒傷到人,只是想着快點把人弄走,而且他讓她閉眼了。
溫書念見他沉默着,不知道他又在遲疑什麽,松開他手腕,輕輕點了點自己身邊,示意他坐下。
他照做,只不過還是留有分寸,和她之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側過頭,目光凝落在她臉頰:“怎麽了?”
“我以前也不是沒看見過。”
陸行嶼猜到她要說的,果然,下一秒,她低下頭,聲音沒了之前的輕松和溫和,而是堵在嗓子眼裏,像一潭攪不動的死水:“齊元清,你把他堵在巷子裏那次,我當時...正好路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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