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八日
◎在想陸行嶼嗎?◎
清晨, 溫和如絲霧的光線穿過白色紗簾,灑進寬敞的病房。
溫書念眼皮動了動,睜開眼。
她望着純白單調的天花板, 以及俯身趴在自己床邊輕阖着眼的男人,混沌的睡意逐漸消散。
這裏是病房?
葉瓊呢?
她剛想撐着手臂坐起, 恍然又發覺手被男人握着。
手心有汗濕的潮意, 他似乎睡得很淺,自己稍微動了下,他眼睫就輕顫, 連帶着在眼窩處掃下的兩小團陰影也晃動,有要轉醒的趨勢。
溫書念瞬間又不敢動了, 只敢轉動脖子,看向窗外,陽臺上的景色和昨晚的不一樣了。
不是同一間病房。
但依然能看到昨晚陽臺望出去的香樟樹,離得應該很近。
她心定了定,擡起另一只手, 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頭,呼吸歸于綿長平靜,眼睫也睡熟地垂落着。
小心翼翼抽出自己的手, 下了床。
又拉過被子, 全蓋到他身上, 降下病房內所有的遮光簾,昏暗中,輕手輕腳地推開門。
葉瓊的病房就在隔壁。
她敲了兩下, 推門進去, 小祖宗已經醒了, 左邊零食, 右邊水果,面前還放着一張地毯式飛行棋,大咧咧又悠閑地盤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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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星坐在床尾陪她玩。
見溫書念進來,她抛骰子的手停了停:“溫老師,你醒了啊?陸行嶼那個大懶豬呢,是不是還在睡覺?”
溫書念震驚她怎麽會知道。
小祖宗又壞笑了聲:“我都看見了哦,你睡覺還牽陸行嶼手手。”
她說着還意味深長地“啧啧”了兩聲。
溫書念臉“噌”地燙了起來,走過去,收走她床頭的零食:“一大早不要吃零食,我去給你買早飯,你想吃什麽?”
“溫老師,你臉紅了。”
“......”溫書念啞然。
她繼續調侃:“你是在想陸行嶼嗎?”
溫書念覺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則,得被這小祖宗編排死。
然而,剛轉過身。
門被重重推開。
男人渾身上下都還籠罩着一股惺忪的睡意,只有那雙眼,黑得發沉,極快地巡視過病房,停在她身上時,似乎有某種焦躁一閃而過,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他大步走進來,葉瓊趕緊踢開飛行棋,抱怨地小聲嘀咕:“頭好暈,閻星你別吵我了,你自己玩吧,我想再睡一會兒。”說着,拽過亂糟糟的被子,翻身躺下。
這行雲流水以假亂真的演技,不去競争小金人可惜了。
溫書念嘆為觀止,但陸行嶼似乎見怪不怪了,拽下她蓋到頭頂的被子:“頭暈?我叫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打兩針吧?”
“......”葉瓊牙齒咬得吱吱響。
眼看着氣氛劍拔弩張,一點即燃。
溫書念輕咳了聲,站到男人和床中間:“你餓不餓,想吃什麽?我出去買點早餐。”
“我去吧。”陸行嶼瞥了眼裝睡的搗蛋鬼,目光落到她身上,溫和下來。
“那一起去?”怕兩人在這吵架,她還是帶這個大的走吧。
“好。”
興冕作為新杭最有名的私立醫院之一,醫療環境和資源都是頂尖的,過道上沒有擁擠的病人和臨時加設的床位。
住院部外,風清日和,香樟樹繁茂,他們穿過安靜的長廊,走到前一棟樓的餐廳。
醫院的菜品很豐盛,各個地區的小吃都有,還有專門設食譜的營養餐窗口。
溫書念要了一份蔥油拌面,準備去打包。
陸行嶼攔住她:“在這吃吧。”
“葉瓊——”
“餓不死,她要是餓早就差人出來買了。”
好像也不無道理,小祖宗一向不舍得虧待自己。
兩人達成共識,在餐廳找了一張雙人桌坐下,餐廳裏,除了雙人桌,四人桌,圓桌,還有那種一排排類似學校食堂的長桌,陽光四溢進來,恍惚間,有種當年在學校的感覺。
“陸行嶼。”她輕輕叫了聲。
男人擡起頭,眉宇和年少時相去并不遠,只是桀骜中多了幾分無聲刻上的沉斂。
“怎麽了?”他嗓音染着疲倦,這個距離能看到那雙黑眸裏盤根錯節的紅血絲,頭發有一小撮微微翹起。
溫書念很想幫他撫平,但擡起手,又在對方的注視中僵住。
“面不好吃嗎?”見她神色微怔,他又問了一句。
“沒有。”她拌了幾下,又倒了兩勺醋,扒了一大口,咽下,舌尖上的酸壓下鼻尖的酸,聲音也恢複如常,“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那家書店是你的嗎?”其實昨天看到閻星,她就有答案了,只是想親口聽他說。
但這個問題,對他來說似乎不想回答。
半晌後才聽他“嗯”了一聲。
她本來還想再多問一句,又只能作罷。
吃完早餐,陸行嶼接了一個電話,說是葉瓊的檢查報告出來了,陸行嶼讓她先回去,但在她不動聲色又抗拒的眸光中敗下陣來,很輕地嘆了口氣:“走吧。”
十分鐘後,神經內科辦公室。
“簡單來說就是迷藥。”
談學真看着兩張一張比一張神色凝重的面孔,收起一大堆唬人的專業名稱,通俗地解釋了句。
溫書念:“那她現在——”
“沒事,她服入的劑量很少,就好比我們做手術注射麻醉劑,術後可以代謝掉,就是可能會頭暈,不過這都是暫時的,也是可逆的,不會對大腦造成損傷。”
而且他早上去查過房,看她那活蹦亂跳,還诓他幫自己撒謊的樣子,腦瓜子轉得比他還快。
溫書念心定了定。
陸行嶼臉色也緩下來,只是眼裏似乎始終有一層化不開的濃霧:“今天可以出院嗎?”
“現在就可以。”
“好,辦出院吧。”他垂眸看向溫書念。
溫書念猜到他們應該還有話要說:“我去吧,在病房等你。”
關上門,談學真的目光還停留在女人剛消失的背影處,陸行嶼煩躁地踢了他一腳:“還看?”
“欣賞嘛,這就是老宋說你追了十年都沒追上那個?”他癡漢地笑了笑,“真是漂亮。”
陸行嶼真想把他的頭摁進牆裏:“別亂說,沒在追。”
“真的假的?你不追那我上了?”
談學真和他們不一樣,從小出的國,接受的都是國外open的教育,身邊女朋友就沒斷過,也就這兩年回國被家裏管着,才收了心。
陸行嶼聽他這輕浮的語氣,臉色頓時沉下來,拍了拍他肩膀,一把勒過他脖子:“別開她玩笑,除非你——”
“ok,我不想死。”陸行嶼這人對朋友其實挺寬容大方的,平時調侃他一兩句不痛不癢,也壓根不會給你擺臉色,但要是觸到他的逆鱗,就會和條瘋狗一樣追着你咬。
那個叫溫書念的漂亮女人,是他的逆鱗。
談學真也不是不會審時度勢:“我道歉,真誠地向你美麗溫柔的溫小姐道歉,不過你真不追我就把她介紹給我哥,我說真的,我哥工作家世人品性格都沒得挑,我爸媽也喜歡這一類的——”
“現在沒追,沒說以後不追。”陸行嶼真的要揍他了。
挖牆腳挖到他這裏。
“你早承認不就完了。”談學真撇開他的手,求生欲極強地離他遠遠。
陸行嶼:“行了,說正事,你那什麽致幻劑還是迷藥的,鑒定報告給我一份。”
“你準備查啊?”
“嗯,已經報警了。”
談學真真沒想打擊他:“這東西不一定查得到源頭,就上上個月我們醫院還送來一個被下藥的,還是女大學生,但也就查到了投藥的人,說是在哪個網站買的,結果根本查不到那個店鋪,對方交易信息都是假的。”
“你給我就行。”陸行嶼不耐煩,“屁話怎麽那麽多。”
“行,你不怕麻煩就忙活去吧,我這不是好心提醒一句嘛。”
談學真摸了摸鼻子,難得認真,“葉瓊這個不是什麽違禁藥品,也沒有造成實際後果,對方承認估計也只能拘留十來天。”
“那也一天都不能少。”
回到病房,葉瓊正在哭天喊地潸然淚下地拒絕出院。
“我感覺我還沒好,我早上刷牙還吐血了呢,小星星,你看見了吧?”
閻星站在陽臺打了一套拳:“什麽吐血,你不是吐的葡萄皮和瓜子殼嗎?”
“嗚哇,我不活了。”
今天周一,學校要上課,明天開始要期末考試。
溫書念知道她就是想裝病不去上課考試,但自己終歸不是家長,除了苦口婆心地規勸,也不能蠻橫地将她拎出醫院。
可小祖宗抱着床杆,油鹽不進。
溫書念束手無策。
好在男人回來了,剛才還像個無尾熊的少女,立馬從床上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溫書念覺得她有時挺怕陸行嶼的。
是他長得太兇了嗎?
她這邊百思不解,病房裏的東西已經被收拾好。
男人不知道從哪拿出一個新的手機,塞給她:“等會兒有司機來接你們先回去,你手機壞了,先用這個,有事給我打電話。”
溫書念聽出他有事要忙,也沒有推三阻四,只是盯着他眉宇間的倦意,舔了舔唇,忍不住道:“你別開車,要去哪裏就打車過去。”
陸行嶼多年沒有打車的習慣,也根本不會用什麽打車軟件。
但她眉眼溫軟,就那麽安靜又堅決地看着他。
陸行嶼根本沒辦法拒絕:“知道了。”
答應完,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鑰匙扣,在指尖晃了一圈,放到她手心:“忘了說,我把我的貓接過來了,昨天下午到今天都沒喂,應該餓了,有空幫我喂下。”
可是,自己之前并沒有聽到貓的叫聲。
他藏哪了?
不過讓她該擔心的好像不是這個:“你的貓應該不喜歡我,我——”
“喜歡的。”陸行嶼看着她苦惱皺起的小臉,無奈伸手在她額角輕輕敲了下,“現在長大變乖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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