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日
◎純情少男史。◎
深夜, 急診室的燈光亮如白晝。
溫書念坐在臨時病床旁,腦袋被旁邊站着的男人輕輕按在小腹上,微涼的指尖穿進她發間, 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着。
因為車前那一摔,她今天穿的又是短裙, 裸|露在外的小腿和膝蓋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磨破了一片, 沾着灰塵碎石,有些觸目驚心。
她知道陸行嶼是不想讓她看。
但他越這樣小心翼翼照顧着自己,她越是覺得委屈, 明明他沒來的時候,自己還能冷靜地逃跑, 摔倒了也根本顧不上痛還想掙紮着爬起來,但只要他一出現,她就完全藏不住脆弱地掉眼淚了。
戀愛會讓人變得這麽矯情嗎?
消毒水緩緩清洗過傷口,短促的刺痛感讓她一下捏緊了男人腰間的衣服。
“輕點。”陸行嶼已經極力忍耐着情緒,可聲音還是洩露出幾分暴躁, 再加上他那壓迫感極強的氣勢,小護士吓得手一抖,不小心戳到了她傷口, 倉惶地起身又碰倒了旁邊的醫用托盤。
“哐當”一聲脆響。
溫書念咬着唇擡起頭, 正要叫他別發火。
隔斷床簾“嘶”地一聲被拉開, 談學真走進來,打量了一眼黑着臉氣壓極低的陸行嶼和蹲在地上撿東西不敢吭聲的護士,笑着圓場:“哎喲, 知道你心急, 但也別兇我們院護士啊, 人家剛畢業小姑娘呢, 再說這種外傷處理起來肯定是有點疼的,這樣,你要不先出去等?”
陸行嶼冷冷看着他。
談學真:“你就這麽和個閻王似的盯着,換誰都害怕啊,一害怕就手抖,一手抖,你女朋友就更疼。”
“要不,你自己來?”
他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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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看到溫書念橫沖直撞地朝自己的車狂奔來,那一腳剎車,心髒都快跳停了。
大腦一片空白地下車,過去将人抱進懷裏,雖然嘴上還很平靜地安撫着“沒事,不怕了”,但當他低頭看見她腿上的傷口時,摟着她的手都在發抖。
他處理不了的。
溫書念見他一動不動,旁邊的談學真還好整以暇地等着。
她有些難為情地松開攥着他衣服的手:“你先出去吧。”
“溫——”
“快點出去。”她推了推他的腰。
“好,”陸行嶼輕輕抹了抹她紅腫的眼皮,“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嗯。”
簾子被拉上。
談學真一道跟了出來,雙手抱着胸,撞了撞他肩膀:“別擺着個臭臉,就一點皮外傷,沒事的,其實不用來醫院,自己買瓶雲南白藥回家噴一噴都行。”
陸行嶼現在不想理任何人。
談學真:“我說人家進手術室都沒你這樣的,她以後要是——”
話沒說完,陸行嶼狠狠瞪他一眼。
他背脊一涼,腦子火速拐了個彎:“我是說生孩子,以後她要是生孩子你怎麽辦?生孩子可比這疼多了。”
“我不要她生。”
談學真好笑地嗤了一聲:“這可說不準,宋洋也說婚後不要孩子呢,結果呢,結婚還不到一年就有了。”
“哎,你說你以後要是生個女兒,讓我帶幾天怎麽樣?”
他絮絮叨叨,林岸倒是沒他那麽嘴碎,懶洋洋地站在一旁,伸手撥開簾子的一絲縫隙,朝裏瞥了眼。
幽深警告的目光瞬間刺過來。
談學真聲音一頓:“不是,我說林岸,你現在怎麽這麽猥瑣啊,還偷看人家女朋友?”
林岸攤了攤手,放下簾子,走過來:“沒有,就是覺得眼熟。”
“得了吧,你見哪個女的——”
林岸懶得理他,拍了拍陸行嶼肩膀:“以前坐你前桌的那個小姑娘?”
談學真:“我靠,你真認識啊?”
“小點聲,人家能聽見。”林岸提醒了一句,調子輕輕緩緩的,“也談不上認識吧,以前學校有次球賽,大家都熱完身準備上場了,這小子突然拎着外套跑上看臺,硬是把外套塞給一個女生,就這個。”
那天少年的反應太奇怪,他多留意了一眼。
“結果後來比賽沒結束那女生就走了,你不知道,我們阿嶼那天後半場打得可太暴躁了,差點和對面幹起來。”
陸行嶼雖然是個脾氣硬的,但也從來不會無故和人起沖突,尤其是熱血沸騰的球場上。
“我那天還納悶他是不是吃錯藥了,原來啊——”林岸聲音輕了輕,“是在賭氣呢。”
因為喜歡的姑娘沒看完自己的比賽而悶聲賭氣。
談學真“啧啧”了兩聲:“那後來呢,吵架沒有?”
林岸:“應該沒有吧,比賽結束回去路上他還去超市買了瓶牛奶,我尋思他平時又不愛喝牛奶,經過他們班的時候,多看了一眼,果然,放進了前桌抽屜裏。”
“哇哦,陸哥哥,純牛奶嗎?這麽純。”
陸行嶼聽他陰陽怪氣的聲音惡心死了,擡手給了他一肘擊。
談學真疼得捂了捂肚子:“艹,對女朋友唯唯諾諾,對兄弟重拳出擊是吧?我現在就要進去拆穿你的純情少男史。”
他作勢撩開簾子,裏面的小護士正好出來。
托盤上的東西砸了他一身。
林岸幸災樂禍地大聲笑着,陸行嶼則淡淡地瞥了一眼,趕緊進去,受傷的小腿和膝蓋已經全部用紗布整齊地包好了。
手掌心也有幾處小劃傷。
塗了藥水,還沒幹。
他也不敢去牽她,只能安靜地在她身邊坐下,摟過她肩膀,烏黑的眼睫頹然地垂着。
“也不是很疼。”溫書念寬慰地輕戳了下他手背,又擡起頭,看着進來的兩個人。
談學真她自然是認識的。
還有一位,氣質溫柔又有些疏懶,勾人的桃花眼輕輕挑着,看似笑意盈盈,但總有種笑裏藏刀的感覺。
“林學長?”她認出來,也小聲地叫了出來。
林岸那雙桃花眼彎得更甚:“你認識我?陸行嶼,看來我比你有名啊。”
他調侃了一句。
溫書念覺得某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摟着她肩膀的手也不由地緊了緊。
他這是...誤會了?
“認識,你以前經常來找陸行嶼。”她趕緊解釋,又揚起一個僅僅只是禮貌的笑,“你好,我是陸行嶼的女朋友。”
談學真:“自作多情啊,林岸,人家這是看在男朋友的面子上勉強認識你。”
“是呗,不過還是要介紹一下,林岸,林泉笙簫晚,岸上踏歌回的林岸,陸行嶼的好哥哥。”
“得了吧,別總他媽念你那些自創的文绉绉的詩句,人家聽過嗎?再說陸行嶼什麽時候叫過你哥,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森林防火的林,岸邊的岸。”談學真看不慣地嘲諷了句。
溫書念尴尬地點了點頭,又偏過頭看陸行嶼,臉色已經緩和了一些,但眉心還是緊緊皺着。
她忍不住擡手輕輕撫了撫:“陸行嶼?”
“嗯?”
“你累不累?”她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捕捉到他眼底閃過的疑惑,咽了咽口水,沖淡嗓子裏的幹啞,餘光瞄了眼邊上的兩人,鼓起勇氣溫聲開口,“我腳還有些疼,你能不能抱我回去?”
話音落下,他唇角終于微微彎起,小心地避開她傷口,穩穩當當地将人抱起。
“讓一下,我們要回家了。”聲音裏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得意。
“......”
這麽寬的路,你小子為了炫耀就非得走到我面前是吧?
談學真臉色垮了垮,剛打算譴責一句,被林岸往後狠拉了一把:“別擋路啊,談醫生,你這個情商,平時真的不會挨患者打嗎?”
“..............”
到了停車場,溫書念本來想自己下來走,可男人就是悶不吭聲地不肯放下,一路将她抱上了車。
“陸行嶼,你剛才是不是吃醋了?”他傾身過來系安全帶,溫書念扯住他袖子問。
陸行嶼沒說話。
她知道他是默認了,伸手關掉剛自動打開的車載音響,認真地看着他:“我真的是因為你才認識林岸,他原來經常來我們班找你。”
“嗯,我知道。”他沒有不信任她。
溫書念:“那你還生我氣。”
“沒有。”
“有!你剛剛黑臉了。”她振振有詞地指控。
在別人面前都溫柔得不行,就敢在他面前這麽嗆,陸行嶼無奈又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她翕了翕唇,輕哼了一聲,別開頭。
“真的,”陸行嶼捏着她下巴,将人轉過來,漆黑沉靜的眸光中透出異樣的溫柔認真,“還有溫書念,我不會限制你交朋友,你可以認識他,也可以認識很多其他的異性朋友,這都是你的自由。”
溫書念:“你不會吃醋嗎?”
“會有一點,但我會盡力克服。”他聲音落在安靜的車廂裏,清晰又堅定,“不過男朋友只能有我一個。”
當然只有他。
她以前又沒有喜歡過別人,以後應該也不會吧?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自己好像已經無意識地依賴上他了。
不過溫書念還是挺意外,也挺喜歡他的回答的。
她已經看夠了那些打着占有欲為名實則自私包藏禍心的愛,那不是愛,是偏執,是掌控欲,是企圖剝奪一個人的自由和獨立的人格。
可陸行嶼不同,她其實有時候能感覺到他感情的濃烈,但傾注到她身上時,就會變成最溫和平靜的水,默默地包裹着她。
“嗯,只有你。”
昏暗中,他的眸光大概是有蠱惑性,溫書念一對上,心就不禁軟下來,扶着他手臂,仰起脖子,在他唇角印上一吻。
蜻蜓點水,本該一觸即分。
但她剛松開手,後頸突然被稍稍粗砥的掌心握住,他的氣息滾燙地壓了下來。
“陸——”
後面的話淹沒在交纏的呼吸裏。
極靜的昏暗中,一切感官都被放得無限大。
這個吻明明沒有持續太久,但還是讓她喘不過氣,等她平複過氣息,唇角的水跡已經被男人擦掉,車駛出了地下車庫。
她往窗邊靠了靠,耳朵貼在冰涼的玻璃上,看着窗外掠過的樹影和零星的車燈,等燙意消散些許,坐直身子,側過頭,悄悄瞄了眼他身下。
“再看今晚不用回去了。”
“......”溫書念摸了摸鼻子,狀似無意地收回目光,“不行,還得去派出所呢。”
“不去了。”
“?”
當時他從車上下來,她滿心思地都是看到了避風港,陸行嶼也滿心思都是檢查她的傷,兩人回過神,那個跟蹤她的變态早就趁黑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溜了。
“陸行嶼,我感覺他是上次來敲門的那個,我們得去報警,不然他這次跑了,下次——”
當時的恐懼太強烈,一提起,依舊心驚肉跳,背脊蹿過一陣涼。
陸行嶼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她汗濕的手心:“別怕,我看到他長什麽樣了,行車記錄儀也拍到了,已經讓人先去處理了,有結果會通知的,先回去好好睡個覺,行不行?”
作者有話說:
來了~
陸行嶼:老婆讓我抱她回去,她好愛我
談學真:沒想到在醫院也會被情侶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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