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買買買

等天大亮,牆外隐約傳來小販的叫賣聲,花瑟瑟迅速出了被窩,邊穿鞋邊跑了出去。

一趟又一趟,先是端回了熱氣騰騰的馄饨,又叼着油條捧着豆漿回來。

之後更是領着幾波工匠,把對面的廂房裏裏外外收拾一通。

到最後,她也不回來,只付錢雇了些婦人回來鋪床做飯。

一通忙活直到月上柳梢,她才雙手拎滿東西踏進宅子。

看見倚在門前的白雲生,朱青色外裳披在肩頭,手捂着腰,面無血色,遠遠瞧着讓人生出美玉碎裂的心疼。

月光為他度上一層銀光,襯的這塊破碎的美玉更加嬌弱不堪。

花瑟瑟兀自生出一股憐惜,美人折人心,破碎的美人讓人心都化了。她小跑着回對面廂房,把東西随意一放,抓過兩串糖葫蘆蹬蹬蹬跑了回去。

“美人,吃這個。”

一會美人,一會大人,全憑心意亂喊。等他接過糖葫蘆,就當憐惜過美人,啃着自己那串往廂房走去。

“晚上不用施針,早點休息。”

白雲生摸上下巴,摸不透她心思。

這副皮相真有那麽好看?

接下來幾日,除非給他施針布藥,其餘時候花瑟瑟都往外跑。

宅子裏的家夥事一點點添置起來,奇怪的是她只修整兩間廂房中間的空地,別說正廳,連大門上的漆都沒多塗一層。

至于廂房裏頭,不僅她自個兒的廂房布置的處處講究,連帶白雲生的廂房都煥然一新。

熏的是沉香木,坐的是小葉紫檀,躺的是花梨木雕床,蓋的是江寧錦緞,無一處不精致,偏偏身上總是那幾身舊衣裳,白雲生瞧見其中一件手腕處都打了補丁也不換。

頻繁的進出逃不過周圍鄰居們的眼睛,各家下人之間都在私下猜測是哪家新貴入住甲丁巷,很快各府主人也都聽聞此事,紛紛派人去打探。

門前不經意路過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可怎麽看還是那塊掩在雜草叢裏的花府門頭,歪歪斜斜,連扶正的人都沒有。

置辦好了所需之物,花瑟瑟也不再出去,只吩咐鄰近酒家一日三餐送飯,交代放宅門口,連屋都不讓進。

三五天時光,大家還有心思打探,過了七八天,好奇心消了大半。

無名無勢,沒準是鄉下來的富商,砸下大銀子得了這處宅院,又沒錢裝潢了吧。

有人失了興趣,也有人挖空心思想要探消息。

比如隔壁乙丙巷尾的承恩侯府。

“母親,會不會是花家聽聞元兒議親,派了人過來?”

年逾四十,體态臃腫的承恩侯杜卿意正在老夫人處讨個主意。

老夫人念完地藏經,手裏的盤珠頓下,雙手合十沖着菩薩虔誠禮拜,回身出了佛堂。

呷一口君山銀針,慢悠悠開口道:“急什麽,你當花家還是二十年前的花家麽?”

老夫人笑得慈祥,兩腮的肉鼓出富态,只有老而不濁的眼神中帶着精明。

曾經的杏林世家花家,在太醫令花忍自請出宗後,再沒有驚豔絕倫的後輩。早就從一流世家被擠到了五流。

沒了宗族庇佑的花忍辭官歸隐,二十餘年沒再聽一個字的消息。無權無勢,任憑他醫術冠絕天下,也別想攀附自家孫兒。

兩家長輩定下的娃娃親,因花家動靜掀起波瀾。

“你媳婦兒那也知道了?”

提起侯夫人,老夫人的眼睛眯了眯。

“這……兒子不知。”承恩侯模糊回應。

“哼,你們爺倆都是好的,不聽老妻、老母的話。她一個庶女倒叫你們言聽計從。”

看承恩侯唯唯諾諾的樣子,老夫人氣不打一出來,盤佛珠的手指捏變了形,閉眼道:“此事我自有主張,下去吧。”

“是。”

老侯爺在世時,杜家無人出仕,諾大的家族僅有老侯爺一人捐了個禮部員外郎,勉強靠祖蔭過活。

給兒子娶妻也只能在高門庶女中選擇,正因如此,即便兒媳婦娘家比老夫人娘家地位高得多,嫡女出身的老夫人依舊看不上她。

可人家命好,丈夫愛重,生了一兒一女,女兒被選召進宮,成了皇後,給家中掙來承恩侯的名號,能保杜家兩代富貴。

按說這麽個旺夫旺家的兒媳,老夫人踏實放權,頤養天年豈不快哉,偏要争一頭高低。

老侯爺剛得了侯爺的名頭,就含笑着去了,爵位落到現任侯爺身上,夾心餅的角色也一并傳了下去。

起初承恩侯還能安撫老夫人,時日一久,見老夫人冥頑不靈,他也索性敷衍幾句,就随她責罵,左右翻不出大風浪來。

“紅柳,你去花家看看情況。”

躬身陪侍在側的老奴婢,接過主子手中的茶盞,恭敬的領命而出。

銀絲碳在火籠中發出噼啪聲,老夫人端坐圈椅中發怔。

二十一年前,元兒剛降生,老侯爺就與花家訂下娃娃親。那時,花都連媳婦兒都還沒影呢。

除了老侯爺外,沒人當回事。

不曾想一年後,花都就為了那個江湖女子,與宗族翻臉,自請出宗,随後辭官,叫人跌破眼鏡。

若是花家人晚點回來,元兒已經成親,誰都挑不出錯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要不是對花都的性子了解一二,老夫人都得懷疑是政敵搞的鬼。

手中的佛珠伴着思緒重新轉動起來,只盼一切都是多慮……

“銀子可真不經花,三日後就是秋朝節,要不我去街頭擺攤出診吧?”

每每換藥時,花瑟瑟總會自言自語。

開始時,白雲生還以為她在與自己說話,正要回答時她又會自問自答,許多次甚至都沒意識到他的存在。

十次回話,她能聽見一兩次就是難得。

花大夫出診時,眼裏只有傷口沒有人的存在。

他裸/身坐直,方便她上藥,沒忍住道:“你把那套美人汝窯瓷瓶當掉,夠吃一年杏花樓。”

那套汝窯可是花瑟瑟的心頭好,成功引得她的注意,刮平藥膏堅定拒絕道:“那不行,我的藥只有頂級的官瓷才配得上。”

說到銀子,總算在眼底映出白雲生的身形,“診金何時還我?”

白雲生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當初以為活不下來才把所有積蓄都拿出來算是報答,還能上哪兒找銀子。

“算了,知道你窮,還是改日去大理寺拿錢更靠譜。”

“拿不到。”想了想,白雲生選擇說實話。

“重說。”花瑟瑟捏着金針,眼中閃爍着危險的光芒,還帶着餘溫的針尖坻在檀中穴上。

她生氣時的眼尾會下壓,努力做出脅迫人的姿态,像極了呲牙咧嘴亮爪子,實際又毫無辦法的小貓崽子。

白雲生噙着笑低頭撥開金針,一指灌注的內力,讓花瑟瑟老老實實順着他的力道把金針收回囊中。

“大理寺不會給銀子,這錢我想辦法還你。”

這還差不多,花瑟瑟翻個小小白眼偃旗息鼓。

“當初,為何救我?”

趁着氣氛尚可,白雲生問出了多日的疑惑。

“沒死就救喽,”當然是想拿你試藥。

這話花瑟瑟只敢在肚子裏說說,面上端的一副懸壺濟世的大道凜然,何須緣由的氣派。

意料中的回答,心下蔓延開一絲失落,笑自個兒妄想有人能一眼就想與他做朋友。

如今很好,不該奢求。

掰着手指算診金利息的花瑟瑟,絲毫沒在意旁邊人的心思。

……

夫家姓龔的老婢子,辦事效率很高,找到幫花家幹活的夥計,粗粗打探些消息,只知裏頭住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并無長輩陪同。

帶話回禀後,杜老夫人只當做一對野鴛鴦找了個宅子私奔,吩咐人盯着,暫時丢到腦後。

離秋朝節還有兩日,全城已經開始慶典前的預熱,街頭巷尾人頭攢動。

秋朝節是大慶朝祭祀豐收的盛會,天子會親登皇城樓上,與民同賀。

屆時會在城樓設祭臺,拜謝上天過往的恩賜,希望明年還能夠糧食豐收、國泰民安。

彼時會取消三日宵禁,不僅百姓們有機會目睹天顏,世家中出色的弟子還能夠受邀與天子共賞秋朝煙花禮祭。

以往天天愛逛街市的花瑟瑟,今日卻埋頭制藥,買回來許多空瓶、空罐、桑皮子,勢要把它們全部裝滿,好到秋朝節上救人用。

白雲生好心提醒道:“每座坊市、主要街巷都有金吾衛鎮守,真有事你也擠不進去。”

“誰說我要擠進去了。”花瑟瑟瞥他一眼,道:“到時我巷口支個攤,看病問診十文錢一次,藥費另算,肯定能掙一大筆。”

說着美滋滋的往瓶裏裝入一勺朱紅色藥粉。

“你怎知他們會是什麽病?”

“正值盛會,孩童易積食,女子總要求副好容顏,男子嘛,總想一展雄風,照這些準備錯不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她說一展雄風時暧昧的眼神在白雲生身上打了個轉兒。

他目光下移,避開對視,又說道:“你到坊市選鋪位交份子錢了嗎?”

這下輪到花瑟瑟迷惑道:“擺攤不就拉個桌子,鋪個墊子,支個幡子的事兒嗎?”

一聽就知道她什麽都沒準備,白雲生取了劍朝外走去,“路引給我,我去辦。”

是哦,大理寺的大人,辦這些事應當很容易。花瑟瑟拿出路引,鄭重交到她手中,還貼心的把人送到牆根底下。

由于大門太破,某位高手從來都是牆進牆出,方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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