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有淵源
花瑟瑟剛要搭脈,杜府的管事湊在旁邊問道:“姑娘醫術高明,不知師從何處?”
素手朝着破宅一指,“家傳。”
杜管事眼珠一轉,心道果然。“敢問承武年間的花太醫是您的?”
下一位的脈相平和,只有點脾虛,花瑟瑟交代幾句食療的方子,對上杜管事,道:“正是家父。”
一石激起千層浪,年輕的仆人們看上年紀的管事家丁議論紛紛,也都好奇的湊上前聽個大概。
聽說這處原來是太醫令的舊宅,花小大夫是太醫令的閨女,忙列成一隊,有病沒病都想讓她看看。
哪怕醫術比不上高堂,總也不差,這樣的好事趕上了絕不能錯過。
人一多,連旁邊的小販都被吸引過來做起生意,寬敞的道路變得擁擠不堪。
杜元甫從衙門回來,馬車走到巷子口,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誤以為到了西市。掀開簾子,杜伊已經打探完消息。
“世子,是花家的人回來支了個攤子看診,将周圍百姓都吸引了過來。”
花家?
杜元甫還沒想到朝廷上的花家人,遠處花瑟瑟收好桌案,起身告辭:“今日到此結束,明日巳時還在此處。”
說完背着青竹藥箱,撥開人群往宅子走去。
人群應聲散開,思索間的杜元甫看着她朝馬車走來,審案的習慣促使他第一時間觀察對方。
身量中等,梳高髻,皮膚白皙,未施粉黛,身穿細棉布制成的秋香色女子短打,與普通姑娘家打扮無異。
五官清冷,氣質淡然,右側腮邊有顆小痣,遠看似梨渦,從她背的藥箱判斷,這就是杜伊說的花家人。
他打量的時間太久,引起花瑟瑟的注意。
雙目對視,花瑟瑟感慨不愧天子腳下,儀态萬千的郎君可真多。宅子裏的算一個,眼前這位又是不一樣的美人風情,公子如玉,當是如此。
純粹以欣賞的眼光看了半天,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邁着輕快的步伐走過馬車。
愛看美人的習慣從花瑟瑟小時候就有,吃飯要吃好看的,娃娃要選漂亮的,就連藥材都得挑品相周正的。要是有那藥效好,但多長根須子、根莖的,就是丢了也不肯拿來入藥。
為此學醫時沒少被打手心,到後來勉勉強強也肯用,只是制成的藥定價也得比別的低些,還得坐上标記,唯恐玷污別的藥丸。
這麽一想,當初救白雲生未嘗沒有看臉的緣故,沒看她這麽久還沒拿他試藥麽。
也曾有好事者問過她為何如此癡迷于皮相,她只答:‘看了開心,為何不看?’
就像回宅子就看見翻牆而歸的白雲生,這麽好看,幹嘛不看。
她執着于尋找一切能讓自己開心的法子,只為遮擋心裏的孤獨。
“你在巷口出診,明日就會引來貴人們的關注。”
白雲生懷裏揣着油紙包裹的燒雞,陣陣香味勾的人食指大動,盈盈水眸盯着燒雞不放。
他便貼心的遞過去,絕口不提特意繞到去買的事,陪她圍坐石桌邊,大快朵頤起來。
油亮的燒雞,烤的皮酥肉嫩,花瑟瑟撕下一只雞腿遞過去,随後将整只雞攬到自己這邊,嘴裏嚼着肉,含混不清的說道:“油汪汪了,多吃不利于傷口恢複。下回我請你上杏花樓。”
等她吃飽抹淨,白雲生把手裏的雞腿又還了回去。
“那多不好意思。”說歸說,手可比嘴誠實多了,毫不客氣的拿過繼續享用。
吃到一半餘光看見白雲生起身離開,不多會兒又拎着一壺茶回來,她鼓着腮幫子道謝。
咕嘟嘟灌下一杯茶,舒服的揉揉滾圓的肚子,心滿意足回答他方才的擔憂:“吸引貴人們來,銀子也會多。”
重要的是能讓那位不知何名何姓的恩人,知道花家後人回來,趕緊找她回報恩情,她也好早點離開建安城去游歷。
“你很缺銀子麽?”
白雲生發出質疑,從進巷子開始,談論的都是她的醫術。神醫從來不會缺錢,枉論她花錢的功夫,也不是個缺金少銀的主。
“你不覺得有源源不斷的銀子,源源不斷的買,很快樂麽?”她反問道。
沒體會過的樂趣,他不懂。
花瑟瑟惋惜的拍拍他肩膀,說道:“既然今日開門紅,秋朝節我就早點收攤,帶你去領略花錢如流水的樂趣。”
一副‘我很有義氣’的模樣,讓白雲生沒忍住轉過頭,嘴角爬上一絲笑意。
“對了,秋朝節你休沐吧?”吃飽喝足的花瑟瑟伸着懶腰問道。
白雲生答不上來,是否休沐他說了不算。
見狀,花瑟瑟打了個哈欠,揮手道:“好吧,到時再說。早點休息。”
還未入夜,她已經回屋休息,一夜好眠。
“老奴聽得仔細,那人說的确實是花太醫的女兒。”
杜管事回府就将事情報給了龔婆子,等後者回禀老夫人後,他便被傳召到跟前問話。
“那宅子裏的男人可有露面?”老夫人一顆心不斷下沉,花都的女兒,在元兒議親時回來,難不成還想拿着信物要求杜家履行承諾嗎?
“不曾,只見她一人。”
檀香袅袅,壓不住老夫人的焦躁,習慣以權壓人的老夫人想的法子最是直接。“拿上拜帖,明日一早就請人過府。”
侯夫人也同時得到了消息,她找來承恩侯一同商量。
“侯爺如何打算?”
在老夫人面前唯唯諾諾的承恩侯,此時氣宇軒昂,端的一派當朝國丈的氣派。
“靖和公主和親後,滿朝文武沒人敢來提親。上回夫人進宮,娘娘可有說宮中的意思?”
“公主和親三年,再如何也不能耽誤我元兒一輩子,我聽娘娘說,聖人只說擇賢妻娶之,并未說其他。”
聞言,承恩侯沉默片刻,囑咐道:“花家已經沒落,更別說一個無宗之女。夫人先相看合适的閨秀,有滿意的與我說。元兒的婚事,還是早日定下的好啊。”
“那花家處?”
承恩侯隐晦一笑,道:“娘會料理,你只管不知。”
侯夫人點頭稱是。
被老夫人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的侯夫人,竟是全聽夫君做主的小女子姿态。非得叫她親眼見到,才能相信府裏一直拿主意的都是她那好兒子,所謂夫人性子硬,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做法。
這也是承恩侯和老侯爺商量好的,皇後母族本就不易做,他家又沒實權,韬光養晦,培養後代才是延續家族繁盛的最佳辦法。
回府後的杜元甫,這會兒也從經年老仆的嘴裏知道了花家的來龍去脈。
“世子,您與花家那位,還有份娃娃親呢。”奇伯佝偻着身子,笑的慈善。他是世子奶娘的丈夫,府裏的事知道的不必侯爺少。
“我與花都的女兒有娃娃親?”
“是啊,”奇伯渾濁的雙眼回憶着過去,“我記得那時夫人剛過門,花大人簡在帝心,老侯爺就想早早訂下花家,也好為日後多個依仗。便與花大人提了提,還給了個連心鎖當作信物。”
“我瞧那女子也就十七八,我長她幾歲,如何能訂親?”
“老侯爺也是抱着多層關系的想法,花大人那時還未娶妻,就當個玩笑話應了。兩家也沒訂立婚書,應當不算正式承諾吧。”
奇伯想的簡單,花家都沒落了,又沒正經文書,作不得數。杜元甫作為大理寺少卿,熟讀律法,比他想的只多不少。
沒有婚書,的确算不得正式訂親。但貴人們之間的婚喪嫁娶,憑的可不只是律法。要是那姑娘拿着連心鎖,咬死兩家的婚約。此事傳開,杜府也會淪為笑柄。
對于他自身的影響,杜元甫沒有考慮。大丈夫何患無妻,要是有人家因為此事拒絕結親,也是他們的損失。
家族的名聲,更為重要。思來想去,他決定先去花家探探,腦中浮現那個淡然的身影,還有看見自己時眼中閃現的驚豔,難道真是為了結親而來?
若真是那樣,他也覺得未嘗不可。可惜家世太低,可做良妾,當不得一家主母。
當初他不會為靖和公主放棄仕途,現在也不會為小小的娃娃親放棄妻族的助力。
杜府的拜帖一大早就送到花家。
管事來敲門時,花瑟瑟還未起,是白雲生隐在門後伸手接的帖子,不意外裏面的內容,意外的是杜府的名頭。
作為聽命杜家的平頭侍衛,老夫人有多看中門第之見他再清楚不過,怎會大清早就派人來送上鑲金的拜帖。
事出反常必有妖,轉交時他決定多提醒幾句。
花瑟瑟睡意朦胧的靠在門框上聽他說完杜家的情況,不甚在意的點點頭。她一個孤女,有什麽可惦記的。
渾不在意的樣子,讓白雲生看的心下發急又無可奈何。
實在不行,他就大白天闖一次杜府。憑他的身手,小心些也不會被發現。有了對策,才稍微放下心來。
拎着藥箱想着即将到手的銀子,開心上門的花瑟瑟,在層層通傳後,終于見到了杜家老夫人。
從初見的裝扮,老夫人就皺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