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今日多事

連像樣的衣服都拿不出一件,還妄想攀附元兒。

老夫人不顧禮節,面色一沉,手裏的佛珠也轉不動了,包含怒氣的眼神看的花瑟瑟不明所以。

這位老夫人面色紅潤,中氣十足,身子骨硬朗的很。那是誰需要看病?

仆婦端上茶盞,花瑟瑟淺嘗一口,是陳年的碧螺春,這家看着富麗堂皇,底子也不厚嘛,看來今天的診金要不了多少。

壓下心頭的火氣,老夫人努力和善的開口道:“花小姐閨名如何稱呼?”

“老夫人叫我瑟瑟便好。”

衣裳穿的破,名字也古怪,哪有大家閨秀拿風的聲音當名字,實在離譜。

“令尊令堂現在可好?”

“父母仙逝多年,有勞老夫人挂心。”

老夫人難以置信道:“你說花大人已經……阿彌陀佛……”

她閉眼念佛號的樣子,倒真如佛祖般悲憫。再睜眼時,心底早已轉過無數念頭。

“花小姐節哀。”

花瑟瑟臉上半分悲傷也無,看在他人眼中又多個冷漠無情的罪名。“先父無憾離世,也算圓滿。”

“杜府與你父親是舊故,瑟瑟丫頭此番前來,可有需要援手之處?”

這是變着法問她來建安城的目的。

“替先父完成未竟之事,多謝老夫人好意。”聊了半天,花瑟瑟有些厭煩,不欲再多說。

她口中的未竟之事,到老夫人耳中便是結親一事,這般女子,如何使得,仗着輩分,拔高了音量說道:“哦?什麽未竟之事,若是婚姻大事,花小姐可需好生斟酌。”

左思右想也沒理解老夫人意思的花瑟瑟,着急出攤,懶得再與她周旋,直接問道:“老夫人請我過府,必是有相看之人,現下何處?”

沒想到她竟會主動提出要看元兒,佛珠拍在桌上,手掌硌的生疼也顧不得查看,作勢就要擺出長輩的姿态教育一番。

這時,外頭傳來世子到的通傳。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想叫人擋住世子是來不及了,只好回到座上,由着龔婆子順着起伏的胸口。

“見過祖母,見過花小姐。”

杜元甫進屋,帶來一陣松樹的清冽香氣,緩和了屋內緊張的氣氛。他一看老夫人氣急,就知聊的不愉快。

自家祖母自家人最了解,也不問緣由,對着花瑟瑟拱手行禮。他一動,她的屁股好似有火燒,從椅子上起身到一邊,側身受禮。

“祖母年邁,若有不當之處,還請花小姐見諒。”

要是旁人說這話,老夫人的佛珠早就砸了過去,偏偏是寶貝孫兒,只能忍着氣偏過頭不說話。

“就是你要看診?那便請坐吧。”

繞開老夫人的态度不談,花瑟瑟自然的請他坐下。定是這位公子昨日看見她醫術不錯,才特意邀她上門問診。

花瑟瑟絲毫不覺自己的推斷有什麽問題。

看見她拿出脈枕的動作,老夫人終于忍不住,厲聲呵斥道:“呸呸呸!元兒好的很,看什麽診!”

“不看診您叫我來做什麽?”

屋內寂靜,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鬧明白現在的局面。

“你難道不是來強嫁元兒的嗎!”情緒逐漸上頭的老夫人,大吼出聲。

這聲驚住了花瑟瑟,也驚住了屋頂的白雲生。

“她說的是什麽?”嘴角抽搐的花瑟瑟對着場中唯二的正常人問道。

強嫁?杜老夫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虧她想的出來,這麽大個男子,是她想嫁就嫁的嗎!

杜元甫扶額,“我想這其中恐有誤會,還請小姐移步。”

安撫好祖母,杜元甫領着人走到花園中。

萬壽菊開的正豔,沖天的香氣和淺淺濃濃的金光,将郁結的心情劃開光亮。

花瑟瑟雙手環抱在前,滿眼紮在菊花叢中,連美人臉都不屑看。

氣鼓鼓的模樣,讓人失笑。笑完又是無奈,無奈自家祖母不靠譜的行事,小事化大,鬧的如此局面。

餘光見他又要行禮,伸手阻了,“唉,有事說事。”

欣賞她直率的做派,杜元甫抱了抱拳,聊表歉意,就将兩家的淵源和連心鎖一事講給她聽。

無比震驚的花瑟瑟,在心裏把父親吐槽了無數遍,這麽重要的事怎麽沒跟她說。

面上裝的十分淡定,“先父不曾說過,連心鎖我也沒見過。誤會一場,要是沒其他事,就先告辭了。”

她要回去好好問問花大人的牌位,心裏除了她娘,還能記得什麽事情!害得她出這麽大的醜。

在天上做神仙眷侶的花大人:我哪兒知道這家人玩笑話也當真!那塊連心鎖早就拿來墊桌腳了,上哪兒找去。

急于擺脫杜府的态度,引起杜元甫的好奇心,長臂一揮攔住去路,“花小姐很怕和杜府扯上關系?”

“嗯!”花瑟瑟回頭與他對視,重重的的點頭。

嘴角下耷的樣子看在杜元甫眼中,覺得比初見時的淡然更加适合,她就該是如此靈動。

心中喜歡,眉梢就帶上三分笑意,“為何?”

“麻煩。”

花老頭那麽多廢話裏,還是說對了一句,遇上貴人就是遇上麻煩。

她語氣中的無奈讓杜元甫覺得愈發有意思。

他起了性質,花瑟瑟卻沒有聊下去的想法,擡腳走出遍地金黃,往來時路走去。

隐在不遠處的白雲生,沒錯過杜元甫的神情。等院子恢複寂靜,他也匆匆離去。

守在攤子前的人們,看見趕來的花瑟瑟,也沒人發出抱怨,像昨日一樣列隊等着看診。

将氣憤化作動力,剛過晌午就看完了所有病人。又仔細和每個人叮囑,明日到西市擺攤,要是還有需要看病的,別找錯地方。

收拾好東西想往回走的花瑟瑟,想到昨日的燒雞,扭頭往反方向走去。

守在僻靜處的白雲生,準備追上,走了幾步卻見她突然回頭,闊步停在原地,沒了動作。

“你也在啊,走,換我請你吃東西。”花瑟瑟将沉甸甸的荷包舉過頭頂,大方的表示随便買,本大夫有銀子。

愣住的腳步在拉扯下繼續前行,很快兩人就被人潮吞沒。

看到早上的插曲沒有對她造成影響,白雲生松口氣,接過遞來的登糕一口咬下。

“吃這麽快,能嘗到糕裏的花香麽?”

登糕是秋朝節應季的吃食,用菊花、糯米蒸制,形如寶塔,還沒沾唇,花香已經萦繞鼻尖,很得花瑟瑟喜歡,一口接一口,吃的停不下來。

她吃的香甜,不喜甜食的白雲生也覺得口齒生津,多吃了幾個。

“有個高個子在就是好,你看都沒人擠我們。”花瑟瑟得意揚着腦袋。

白雲生為她的單純苦笑一聲,說道:“有我在,他們都會讓路。”

剛想誇聲好,擡頭就見他自嘲的神情,花瑟瑟後知後覺的看上那雙眼。“你娘是胡姬,你爹也是嗎?”

大慶與北方蠻夷打了數百年,百姓既厭惡胡人血統,又喜歡買賣胡人奴隸。胡姬因為身段柔美,很受世家追捧,大多畜養胡姬舞女,用作宴會賞樂。

方才還覺熱鬧的街市上,不知何時也出現兩個販賣胡人奴隸的攤位。遠遠瞧見,花瑟瑟就揪着袖子把人往別處帶。

她無力解決百年來的争端,也無意扭轉兩族間的壓迫與偏見,但白雲生也算朋友,她不會歧視朋友。

看着她的舉動,白雲生低聲開口道:“我爹是白逸。”

今天究竟是個什麽日子?

花瑟瑟以手做扇,放在額頭上看看頭頂的豔陽。不僅自己多了份婚約,随手救的人,說他爹是大慶戰神白逸。

連她這個久居鄉野的人,都聽說過白逸與蠻夷間七戰七勝的神跡。蠻夷胡人心中的煞星,竟然有個胡人血統的兒子。

老天可真會玩。

小臉皺成一團,想說幾句安慰人的話又開不了口。

還是白雲生善意一笑,“不是說請我吃飯,就那兒吧。”

皺巴巴的小臉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瞬間變得比苦瓜還苦。

慶豐樓,建安城內第一貴的酒樓。

為了難得的朋友,她捏緊荷包走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氣勢。

可惜她做好了準備,堂前小二沒準備放人進去。

“二位,不好意思,客滿了。”

小二左手搭右手,放在腹前,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來人。

花瑟瑟看向他身後空了一半的大堂,出言諷刺道:“小二哥眼神不好還堅持上工,讓人敬佩。”

還想再說,被白雲生拉住了手腕,示意她別發生沖突。雖然不忿,還是給他面子走了出來。

“是我的問題,咱們換一家。”本就是随意說的,沒想到連累她遭白眼,白雲生內疚道。

“你有什麽問題?”正在氣頭上的花瑟瑟,不吐不快,“明明就是小二狗眼看人低。這會兒覺得胡人的血髒的粘不得,貴人們使喚胡奴的時候可是舒坦得很,睡起胡姬來也沒見有不适。”

發洩完情緒,花瑟瑟沉吟片刻,直視白雲生眼睛說道:“兩國交戰是領土相争,說不清對錯,但平民無過。旁人與我無關,既是朋友,便不能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受欺負。”

說完,她整整衣裳,盛氣淩人的走回慶豐樓,将沉甸甸的荷包摔到小二懷裏。得了銀子的小二立刻換上谄媚的神态,笑臉迎人。

“本姑娘要你們這兒最好的廂房,可也客滿了?”

“有有有,貴客上座。”

對上後頭跟着的白雲生,仍有嫌棄,但不敢再明晃晃的挂在臉上。誰也不會和銀子過不去,撐着笑臉把人迎上樓。

“你看清楚了,和她在一起的是白雲生?”

“小的确定,兩人看着十分熟稔。”

聽完杜伊的回禀,杜元甫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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