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真版白雲生

聽見杜伊的回禀,杜元甫陷入沉思。

腦中浮現大膽的猜想,救治白雲生的人就是花瑟瑟。

揮手喚來奇伯,命他去仔細了解花家宅子相關事宜。奇伯的打探還沒回來,老夫人處就來人請他過去。

雖不滿祖母行事,杜元甫還是整理衣裳往那院裏走去,趁這個機會和祖母說清楚。

執掌刑獄幾年,花瑟瑟有沒有說謊,他還是能分辨出來。人家确實沒有結親之意,杜府再抓着不放就落了下乘。

“元兒,祖母思前想好,還得叫她寫個解除婚約的字據。你看她今天的樣子,分明就是個沒教養的鄉下丫頭,萬一拿出撒潑的勁頭糾纏侯府可怎麽是好?”

剛掀開簾子,老夫人的話劈頭蓋臉的砸過來,砸的杜元甫劍眉緊蹙,恨不能馬上掉頭離開。

耐下心來哄她道:“祖母放心,我已經處理妥當,花小姐定不會再做糾纏。”

要叫花瑟瑟聽見這話,當場就得翻臉,她有糾纏過嗎?

老夫人面色稍緩,乖孫的話她總是信的,哼聲道:“她最好實相。不然我叫龔婆子把她與野男人同住的消息散步出去,看她還怎麽嫁人。”

杜元甫敏感的抓住話裏的重點,花家宅子裏還住了個男人。

“祖母可知那男人是誰?”

杜老夫人答不上來,就讓龔婆子來說。

“幫傭的苦力只看見是個受傷的男人,幾乎都卧床修養,其餘并不知曉。”

杜元甫已經可以斷定就是白雲生,多思的腦袋瓜已經轉動起來。

這兩人莫非是舊時相識,或者花瑟瑟進建安城就是為了他?

往深了想,花家和白家或許有更深的淵源,難道白家要認回白雲生?

一連串的設想,杜元甫馬上開始各種可能性分析,面上的凝重看的老夫人都不敢出聲打斷。

等到他自己回神,對着老夫人端正行禮道:“孫兒想起還有公務沒處理,先行告退,祖母保重。”

“去吧,杜伊照顧好世子。”

丫鬟扶着她一直送人到門口,看不見人影,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屋。年歲大了,越來越怕孤單,吩咐人去叫庶出的三小姐過來聊天解悶。

主仆二人快步而出,路過那片金黃花海,低頭走在後面的杜伊聽見問話:“你将人參送到君悅客棧時,掌櫃的如何說?”

紙扇在手上開開合合,杜元甫盯着花海,看不透想法。

“掌櫃的說确有一位白公子包了間屋子,但住了沒幾天就再沒回來過。”

“你去探探将軍府的消息,不拘大小,能問到的都回來禀我。”

一個花瑟瑟不重要,若是白家的意思,他便要重新審視白雲生的價值。

秋朝節如期而至,花瑟瑟難得起個大早,還特意穿了身鵝黃色裙衫,襯得人比花嬌,挎着食鐵獸吃竹子的布包,拎個小包袱準備去西市開張。

院子裏,白雲生已經練了一個時辰的武,額頭上分不清是露水還是汗水,整個人冒着熱氣與冷氣相撞形成的白煙。

花瑟瑟嚼着脆甜的蘋果,唠叨道:“身子要養的,練功不急一時。你這樣以後都是舊傷,到老了後悔都來不及。”

父母帶她隐居的村子裏,有許多年老的傷兵,骨頭關節上的舊傷一遇到陰雨天氣就暗暗做疼,預知天氣的本領比欽天監還厲害。

擔心他年輕不當回事,咽下嘴裏食物又叮囑道:“別仗着身體強悍就不當回事,花大夫的話得當回事才行喔。

“好。”

得了保證,花瑟瑟總算滿意,将自制的茱萸香囊遞過去,說道:“我就在西市擺攤,有空就來尋我,今日客多,也請得起。”

神秘的一拍包袱裏的各種神藥,笑的像得逞的小狐貍。

“好。”茱萸香氣濃郁,沖的白雲生鼻子一酸,眼眶一熱,低下頭再擡起,倩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白雲生打算點個卯就跑去西市,定國公一事應當會放到節後開朝再上奏聖人,現在正是空閑的時候。

街上處處是節日的氣氛,年輕的公子哥兒們換上鮮豔的衣裳上街,試圖吸引少女們的注意。

少女們鬓角戴着由淺及深的黃色菊花,迎接着俊俏郎君的打量,羅扇絲帕擋住一張張嬌羞的臉龐。

南城的平民區搭了高臺,舉行流水菊花宴,從早到晚的流席贏得無數人捧場。

北城的大營點兵以待,随時準備支援城中安防。

東市靠近權貴居所,早早就有金吾衛開道,迎接聖人上萬歲山登高攬勝,祈福祭天。道路兩邊擠滿了想要一睹聖顏的百姓。

西市最熱鬧,往來商販無數,天南地北的物件都湧入西市的商鋪,登糕、菊糕、五色糕混合着菊花酒的香氣在坊間四散開來,各家孩童揮舞着茱萸,滿大街的歡聲笑語。

臨近正午,東南西北四個城樓上空飄起八只紙鳶,每只紙鳶都有半間屋子那麽大,活靈活現的畫着二十四孝的故事,城中人擡頭就能欣賞。

整座城處處透着快活的氣息。

花瑟瑟的攤前,看起來就沒那麽快活了,甚至還有一絲詭異。

有前兩日老顧客的宣傳,周圍人多多少少都聽說花家的小神醫要來此地出診,零星的等着幾個人。

看病麽,看就是了,需要這樣小心翼翼嗎?

只見一個男人用手擋着臉,湊到花瑟瑟面前說道:“大夫,這藥真好用嗎?我一見媳婦兒就腎疼,要是真好使,我都買了。”

“當然好用,藥到病除,”也學着男人的樣子湊上前悄聲道:“保你生龍活虎。”

眯着眼忽悠的樣子,總覺得與某些江湖游醫有點像。

見男人還在猶豫,花瑟瑟想了想說道:“我就住甲丁巷花家,要是不好用,盡管來找我。”

大夫都自報家門了,男人也不猶豫,一口氣把藥全買了,花瑟瑟喜不自勝,怕他臉皮薄,還把包袱也送給他裹藥。

“承惠五十兩。”

男子不講價,将銀子一拍,匆匆收好藥,打量四周見沒人注意他,抱緊包袱如千金在懷,快步往家走。

花瑟瑟抓着銀子,沖着他背影笑的溫柔,這樣的客人多來幾個,她很快就能去逛集市了。

“大夫,大夫……”顧客的呼喚聲把她從幻想中喚醒,“給我看看吧。”

還是老老實實看診吧,花瑟瑟又投入到懸壺濟世的大業中去。

……

萬歲山上,聖人攜文武百官沖天祭拜,感謝諸天神佛過往的恩賜。

繁瑣的祭祀儀式結束,起駕回城,于禦駕中私下召見杜元甫。

年過四十的帝王臉色疲憊,不住的揉着眉心。問道:“子衿,定國公一事可有進展?”

半年前,清河道五名農夫進城告禦狀,控告當地知府侵吞赈災錢糧,圈地自用,搶占民女等十條罪狀,聖人震怒,命大理寺徹查。

拔出蘿蔔帶出泥似的牽扯出一連串赈災沿線官員,聖人尤嫌不夠,吩咐繼續查。

查了幾個月,查到了定國公頭上,大理寺不敢擅自決斷,報給聖人批示,聖人說下令改明為暗,繼續查。

一查,就查到了現在。

早有準備的杜元甫掏出袖中賬冊,“定國公與各官員往來詳情都在賬冊中記載,請聖人過目。”

然而他舉了許久,也不見動靜。微微擡眸偷看聖顏,就見聖人眸色陰沉,忙低下頭不敢亂動。

半響,頭頂傳來幽幽嘆息,“高祖欽賜的定國□□,就是期盼他們協助劉家坐穩天下,延綿國祚。要銀子朕給,要地位朕也給,這樣還填不滿奢欲,難不成要讓朕将皇位拱手讓人才罷休麽。”

最後一句話已是殺意盡顯,杜元甫立刻匍匐在地,不敢多言。

“子衿,你說世家究竟想要什麽?”

杜元甫咽了咽口水,他也出身世家,要是答不好,怕是再無出頭之日。

斟酌片刻,謹慎開口道:“古來聖賢少,俗人多。臣鬥膽猜測,世家多要的當是子孫後代,勤讀聖賢書,能夠更好的效忠聖人,若是還能求的家族綿延就更好了。”

“你呀,還是撿好聽的說。不過有一點倒說對了。他們想要家族昌盛,代代不衰。朝代更疊是大道,朕都不敢求傳代萬世,他們卻妄想逆天而行。”

寥寥幾句,說的杜元甫幾乎以頭抵地。他也想要杜府枝繁葉茂,如前朝蕭家般歷經三朝不倒。

可這話絕不能和聖人說,自家姐姐還是皇後,君王枕畔哪有安眠。

“起來吧,你家是個好的。節後開朝就上奏吧。”

帝王閉眸,杜元甫垂眸應是,躬身退出了車廂。

天空飄來雲朵,遮住秋日豔陽,杜元甫擡頭心道:‘要變天了。’

定國公是開國世襲王爺,聖人下決心查個清楚,百年大族說倒就倒。同為世家,心下不免悲涼。

待回去與父親說說,還得為家中定個長遠的基調,子孫後代得時刻謹記,才能在朝堂立于不敗之地。

大袖一揮,長嘆而去。

午後,西市的人流愈發多起來。

城中三大酒家,慶豐樓、杏花樓、揚州酒家開始了每年的菊花宴比拼,每家都出一個菜,在酒樓外架設涼棚,就看哪家酒樓前堆起的空盤最多。

拔得頭籌者,能贏得皇城貢菜的資格。

花瑟瑟頭回聽說,饒有興致的聽旁人說完,看了看藥賣的差不多就打算收攤去看看。

正埋頭收拾攤子,身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回頭瞧見個側臉,道是‘白雲生’來了。

“白大人來啦,咱們先去杏花樓吧。”

包袱一甩,怦!撞到了‘白雲生’的臉上。

花瑟瑟心想,高手白今日動作怎如此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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