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恩人要求
碰上杜元甫的事情,每次氣氛都帶着微妙。
花瑟瑟揉揉臉,讓自己先保持眼下的清醒,不去想微妙的來由。
“多謝娘娘當年援手。”
“你雙親可好?”底下人回報只說花太醫之女,花太醫如何并未提及,淑妃潛意識便認為雙親皆在。
“父母親生同衾死同穴,他們很好。”
淑妃形容一僵,顫聲問道:“他們……”
“娘親在我八歲那年過世,半年前父親也随着一同去了,父親過世前很安詳。”花瑟瑟明白她的未竟之意,直接把話說開。
淑妃仍不能接受,追問更多細節,“你父親醫術高明,如何會救不下你母親!”
“回娘娘的話,父親在娘親過世後的十年裏,也日夜問自己這個問題。”他想不出來,索性選擇把自己生命消磨殆盡。
淑妃笑的慘淡,眼角閃過點滴淚花,亮的花瑟瑟閉目躲避那絲刺目。沒想到淑妃娘娘和她父母的感情這麽深,難怪會對出宗之人施以援手。
這是花瑟瑟的想法,若叫淑妃自己說,她的那滴淚既為花家夫婦流,更為自己流。皇家無真情,她愛聖人,又注定得不到聖人所有的愛。
在得知花都為了一個女子對抗家族後,她的內心被深深震撼。在旁人看來,花都是個被宗棄族的不仁不義之人。她卻多想有這麽人,願意對抗全世界,只為與她長廂厮守。
奈何,奈何。
曾經的神仙眷侶,沒能夠白頭偕老,來讓她對愛情的渴望畫上完美的句號。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吶。
仰頭逼回盈滿的淚水,再看花瑟瑟時,臉上已經恢複鎮定。
“萬望節哀。”她對花瑟瑟這樣說道,也在心裏讓自己節哀,對理想中愛情的節哀。
“多謝娘娘挂懷,幼年時,父親時常與母親提起恩人,遺憾未能報答。若有瑟瑟能助力之事,娘娘盡管開口。”
聽她說到正題上,淑妃不再感慨往昔,端正身子,未施粉黛的眼角即便已有清晰的紋路,依然無損她上位者的氣勢。
“本宮也不與你客套,此番卻有要事求你幫忙。”幫人時不曾想過回報,現在收回點利息也是無可厚非。“此間事了,你我之間便一筆勾銷。”
她的話正中花瑟瑟下懷,如此最好,了結父親的遺憾,從此便可無牽無挂,逍遙世間。
“我要一種藥,讓人在兩年內慢慢死去,且要查不出任何緣由。”
花瑟瑟心下一跳,她不會是要謀害聖人吧。
淑妃是何等人物,早年間寵冠六宮,直到靖和公主和親後才吃齋念佛,不問俗世。花瑟瑟一猶豫就知她在想什麽,開口道:“放心,本宮還沒那個膽子。你若擔心,只給我一人份量即可,用完也就沒了。”
“這樣的藥,還請娘娘容我十日。”
只要不是危害聖人,其他的她就不管了。貴人們之間的彎彎繞繞,她也理不清楚,要害人還是救人,随她去吧。
“可以,需要什麽藥材,盡管讓尚書府備置。”
“是。”花瑟瑟拱手抱拳,應承下來。
出了尚書府,空氣陡然冷下來。
冬天已經來的十分明顯,朱門大戶裏的銀絲碳一拿走,還真是凍手。花瑟瑟緊了緊衣領,揣着手往回走,邊走邊計算所需藥材。
天空中飄起了雪花,細細小小像老太婆曬被子抖出的虱子,積不成形徒留一地水漬。下了不多會兒,改雪為雨,黏的行人身上盡是絲絲縷縷的水氣。
水氣滲透進棉衣,冷的人哈口氣都得抖三抖。花瑟瑟搓搓手,準備回去煮杯姜茶驅寒。正低頭想着加幾塊紅糖,沒注意路,一頭撞到對面人身上,人家沒事,她倒摔個大屁墩兒。
這下好,身後衣服濕個徹底,誰叫她不看路呢,拍拍屁股還得起來給人道歉。
“花小姐可傷着了?”杜元甫一開口,冒出團團白氣。
未料到又撞見他,花瑟瑟想着上次弄髒人衣服,這次撞人滿懷,歉意道:“對不住杜大人。”
頂着濕漉漉的衣物,她很想對方趕緊接了道歉好回去收拾。沒想到對方不僅不接,還包含歉意的将她送回了家。
“是我沒注意,害你摔倒。”不得不說,當他刻意而為時,渾身散發的魅力不停的從每個毛孔跑出來。
攙扶在花瑟瑟胳膊上的手,隔着衣裳都暖的人不知如何是好,莫名其妙就跟着他回了花宅。還得經他提醒,才恍惚的去換衣服。
花瑟瑟心裏覺得,這不能怪她。有個美人,牽你手,對你笑,眼裏話裏都是你,一會兒關心你疼不疼,一會兒擔心你餓不餓。
實在不能怪她抵抗力差,都是本性使然。
杜元甫看向她進屋的背影,餘光看向對面屋門大開,只留桌椅板凳的廂房,看來白雲生沒再過來,沒了這個絆腳石,計劃能順利的多。
皇後提及南诏後,他便趕緊打探消息。
原來南诏老國主已有半月沒上朝,恐有頑疾難愈。老國主若是駕崩,靖和公主所嫁的南诏太子便要登基為帝。
如此一來,靖和公主很可能成為南诏國母。雖然異族人當國母,南诏百姓定不樂意,但大慶國力昌盛,即便是反對也不敢放在明面上。皇後的意思,就是要保證公主坐穩國母之位。杜元甫想他可能會出使南诏一趟,為公主受封保駕護航。
南诏國盛行巫蠱,他自然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如此一來便要好好挑選随行人員,不巧,花瑟瑟因那日救治定國公夫人一事被他看中。
又不巧,讓他發現花瑟瑟極好美人。更重要的是,他對花瑟瑟有興趣,有興趣不妨就留在身邊看看。
女人于他,就是閑暇時消遣逗弄的對象,莫談感情,只談利弊。
靖和公主如此,花瑟瑟亦是如此。
……
換好衣服的花瑟瑟,見他還在院中呆坐,想了想又回屋用紅泥小火爐煮了一鍋姜茶端出來。
“去去寒氣。”
瓷碗落桌,棕色茶湯在碗裏蕩來蕩去。光品相已經比當初做給白雲生的那鍋粥好上不少,入口辛辣,後味甘甜,至少是能入口的東西。
花瑟瑟捧着碗,見他眉頭未皺,這才放心的喝起來。只要不算正經食物,她的手藝都還不錯。
姜茶進肚,身子總算暖和起來。
杜元甫先開口道:“我瞧你這宅子冷寂,一會兒送些炭火來,不然如何過冬。”
頭回被人關心,花瑟瑟嘴裏的甜經由食道下滑,不期然在胸前拐了個彎進了心口,甜的她嘴角上揚。
“好啊。”
就是這樣與衆不同的直率,才叫人留心。忽略心裏與以往不同的悸動,杜元甫趁着暧昧的氣氛開始冒泡,适時請求道:“過幾日我許要南下一趟,不知瑟瑟可有意同去看看南邊風光?”
從花小姐到你,再到瑟瑟,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不知不覺間被拉近。
南邊?花瑟瑟幾乎立刻想要答應,又想到應承淑妃之事,好歹冷靜下來,道:“聽聞南邊風景俏麗,我倒是想去,但是手頭有事,得忙上十日,可來得及?”
“當然,籌備也得時間。你能答應,實在是太好了。”
杜元甫的眼光太過熾熱,特別是彎起的嘴角。最難消受美人笑,花瑟瑟恨不能立馬完成藥,以備随時可以和他出發南下。
目的已經達到,杜元甫随即起身告辭,這宅子太冷,他得趕緊回府暖和暖和。
沉浸在即将與美人同游的期盼中,花瑟瑟連忙列單子找尚書府備齊藥材,馬不停蹄的忙碌起來。
等到白雲生左手拎整筐炭,右手拎個食盒出現時,她屋內的燒炭聲,早就發出噼裏啪啦的動靜,一開門就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暖意。
穿着春裳的花瑟瑟,忙将他迎進了屋。
“自己找地方坐,白大人這段時日過得可還好?”
望着無處下腳的屋子,白雲生疑惑她近日是接了什麽營生。不僅桌子上、凳子上都是一帖帖黑色的藥膏,連地上都擺滿了品相絕佳的各類藥材。
“你這是在做什麽?”
“做藥啊。”手一攤,這不很明顯嗎。
“你接了什麽大單子,需要這麽多藥?”這些藥材恐怕夠救個幾十上百人。
多嗎?花瑟瑟踩在藥碾子上,看看左,再看看右,“做新藥嘛,是這樣的。喏,那些都是作廢的。”她指着牆角半個凳子腿高的桑皮紙說道。
白雲生不疑有他,找了個相對幹淨的地方把東西放好,才站在離她最近又不會打擾她的地方等待。
花瑟瑟正稱量每份藥材的劑量,顧不上理他,他便靜坐着等,一等就到了後半夜。
“抱歉,我忘了時辰。”
從藥材堆裏擡起頭,揉着脖子的花瑟瑟瞧見對面開始打坐的白雲生,愧疚感到達了頂點,怎麽把人這樣晾着了。
“沒事,飯菜都涼了,等我熱熱。”自然的撈過食盒,準備去想辦法,就被人攔下。
“有時候冷菜更有味道啦。你用過了嗎?”
腹內空空的她,才不計較冷熱,摸出一雙象牙筷子,大口大口的吃着冷飯,別說,冷飯顆顆分明,嚼起來多了份凜冽的米香。
冷飯下肚的後果,就是這次的打嗝聲比上次的更強烈。想盡各種辦法都沒轍的花瑟瑟,一臉郁悶的托着腮坐在白雲生對面,艱難的發問:“聽……嗝,你……嗝,在白……嗝,家……嗝,怎麽樣……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