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次過招
鬧這麽一出,花瑟瑟心髒砰砰跳的厲害,買的東西也零零散散的落下好多,只那那幾包藥材牢牢握在手裏。
快步回到驿站,想到杜元甫身邊待着,尋求一絲安慰。行至門前,不見杜伊,房內傳來說話聲。
“到時去……靖和……”聽的斷斷續續,但靖和兩個字還是清楚的傳遞出來,
門外的花瑟瑟先是一愣,反應過來靖和與杜元甫的關系後,酸澀的滋味從心底爬升。沉浸在苦澀的情緒中,不知道外頭的動靜已經被裏間察覺。
杜伊對主子暗示她在外頭,兩人順勢轉換起話題:“你去外頭選選瑟瑟喜歡的吃食,再買兩身舒适保暖的衣服,她一路上做男裝打扮,總不适應……”
說這些話時特意提高了音量,好叫它們準确無誤的傳達到耳中,效果也如預期。花瑟瑟聽完後,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靖和公主帶來的不安被擠到角落中去,再探不出頭來。
潛意識裏已經為他提及靖和想好了理由。人家是南诏太子側妃,哪有不見的道理。過去人過去事,他能坦蕩提及不就正說明已經放下了嘛,太糾結就是她自個兒小心眼。
‘善解人意’的花瑟瑟,歇了求安慰的心思,捏着衣角低頭掩笑往回走,路上接連撞到幾人,都訝異她滿面春風的樣子。
連道歉的話音兒裏,都帶着藏不住的甜蜜。遇襲一事也抛到腦後,抓緊回去多做點常用藥物,給杜元甫備着。
這一忘,也就為後來的遇襲再度埋下隐患。
……
隊伍在靈州調整完畢後,再不停歇,日夜兼程進入南诏國境內。
南诏國地處東南,冬天氣候濕冷,許多兵士适應不了潮氣,紛紛着涼生病。聖人派遣的太醫,為給老國王看病,怎會纡尊降貴照顧底下人。
花瑟瑟之前預備的藥材足夠多,做了不少散寒清熱的藥丸,便遞給離她最近的兵士。
“吃一顆,能舒坦些。”
裹緊棉衣,吸着鼻涕的兵士聽到這話,第一反應就往遠離她的方向挪了挪。這姑娘從進隊伍開始,就守着那個大藥箱寡言少語,只會對杜大人笑的呆傻,還時常出入杜大人的屋子。
一不知底細,二不知水平,光靠個藥箱誰敢輕易吃她的藥。再有一日就會與南诏迎接的隊伍接上頭,這會兒可出不得亂子。
感冒雖頭疼,鼻子裏也跟塞着棉花似的不暢通,好歹不影響活動,吃這些不知來路的藥,萬一出了事,可沒法交代。名喚阿金的兵士,用力将透明的鼻水吸回去,搖搖頭拒絕她的好意。
花瑟瑟也不勉強,醫病的原則自來都是你情我願,挑挑眉,把手收了回來。
“阿嚏!”
“阿嚏!”
……
多行了半個時辰,天空飄起綿密的雨絲,寒風裹挾着濕氣穿透棉衣,冷意一點點往骨頭縫裏鑽。噴嚏聲此起彼伏,方才被詢問的兵士忍不住,策馬回到她旁邊。
“這藥真的有用?”說起來,他連花瑟瑟的姓名都不曾詢問過,為表示禮貌,開口道:“姑娘如何稱呼?”
“叫我花大夫就好。”
兵士被她笑起時的梨渦閃了一下,黝黑的臉上浮現不自然的紅暈。花瑟瑟認為不是自己的魅力太大,而是……
兩指捏上脈搏,果然,是發熱了。
又一陣寒風吹過,兵士阿金打個寒顫,險些從馬上跌落,還好眼疾手快穩住身形。他功夫好,旁人就沒這般運氣,撲通撲通響起三四聲重物墜地的動靜。
運氣好的,跌下來就地一滾沒受傷。運氣差,趕上燒的厲害,掉下來的瞬間骨頭傳來清晰的斷裂聲。
馬車裏的杜元甫被驚動,下來查看情況,即可命就地休整。幾位太醫也皺着眉下車,手藏在袖中,明顯也對天氣十分不适應。
為首的陸太醫站在杜元甫身邊,看着兵士來來往往搬運病人,面上毫無波動,出于禮貌還是建議道:“大人還是快找人來看看,免得誤了行程。”
饒是杜元甫這樣自诩士大夫與庶民不可同路而行的人,也忍不住側目。心中腹诽:陸太醫莫不是醫術看太多,壞了腦子。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界,放着眼前的太醫不用,上哪兒找別的大夫。
何況,兵士不比普通人,都是帶着刀劍的家夥,萬一軍心散亂,引發嘩變,就他們幾條命還不夠祭刀的。再者,這些兵士均出身金吾衛,好些個是世家的旁系子弟,回頭跟家裏一說,再參他一本,十分的功勞也得降成五分。
思及此處,杜元甫也沒挂好臉色。
陸太醫倒是看出他不忿,也不妥協,緊了緊脖上狐裘,丢下一句:“天色漸晚,大人別誤了投棧的時辰。”就進了馬車躲冷。
杜伊見主子為難,上前就想理論,也好給雙方留點餘地。
“你……”
“大人?”
剛開口,就感覺胸前被擋了一下,用疑惑的眼神詢問自家大人。但見杜元甫把手放在嘴巴前頭,比了個噤聲,沖遠處努努嘴。
杜伊順着視線看去,發病的兵士都已經或坐或靠的得到安置。有個灰撲撲的身影穿行其間,給這個分發藥物,給那個搭脈問診……
他怎麽忘了,花瑟瑟也是一名大夫。
也是,平日裏竟看她對自家大人發癡,還沒真的見過她治病救人的模樣。
杜伊是第一次見她問診,杜元甫又何嘗不是。望聞問切時的花瑟瑟與平時很不一樣,衣袖挽起,露出一小截白色手腕,彎身溫柔的詢問每個人的情況,眸光中閃耀着他不曾見過的自信。
她看病人的速度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已經把十一名風寒的兵士查看完畢。拿着瓷瓶的花瑟瑟,面色凝重,這些人的病症并不簡單,不是單純的風寒。
在杜元甫和衆兵士的目光中,花瑟瑟面對着風吹來的方向,閉眼深深的呼吸。寒風經鼻子入肺,反複幾次,終于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她立刻睜眼,小跑着到杜元甫身邊,為避免引起混亂,低聲道:“大人,風中有毒。”
杜元甫眼睛一眯,看着她示意說下去。
“我還沒分清是林間瘴氣,還是刻意投毒。這毒對武功高強者有效,越是厲害。能叫這些人骨頭酸軟一月有餘,然後才能慢慢恢複。若是拖的久了,即便恢複也會有損筋骨。”
他命杜伊去統計發病之人,回報一看,果真是隊伍中的好手。這麽陰狠的法子,杜元甫在心裏直接下了判斷,與南诏脫不開關系。
“為何我沒事?”杜伊不解,他的功夫比兵士阿金更好,沒理由阿金腦袋都發昏,他卻能精神奕奕的站着。
聞言,花瑟瑟帶上得意的神情,道:“你是托了大人的福。我送大人的荷包中,裝了解百毒的藥材。天天聞,當然能避開些。”
兩人将視線投到杜元甫腰間的翠竹荷包上,舉到鼻子前聞,沒有特殊的香氣。
“大人随身帶的,哪能有藥材味道。”她眼中的得意更甚,“當然是處理好的,這樣才無損大人身份。”
亮晶晶的眼中,透着‘誇我吧,快誇我’的意思。
也虧她在這種環境下,還有心情邀功,杜伊轉開頭不想看這副傻兮兮的俏臉。杜元甫很給面子的應和她,“瑟瑟考慮的真周到。”
有這話,花瑟瑟覺得自己還能做的更好。
“把這個吃了吧,這毒借風勢飄的到處都是,有備無患。也好在是借了風勢,降低了濃度,我給那些兵士開了藥,用上三五天,應該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如此便好!
突然,他心生一計,叮囑道:“瑟瑟先別告訴他們,只說是風寒,好好吃藥即可。”
花瑟瑟歪頭不解,小眼神裏的迷惑看的人心旌搖曳,忽略心髒不規律的幾聲跳動,杜元甫沖她暖暖笑道:“我自有安排,瑟瑟願意幫我嗎?”
“當然!”她應得大聲,驚出了在馬車裏聽動靜的陸太醫。
“大人,何時能走?李邱二位大人年事已高,受不得寒?”陸太醫語氣不善,車廂裏可沒炭盆,也沒手爐,陸太醫的雙手都快搓紅了也不見暖。被他拎出來當說辭的兩位大人,臉上都不好看,又沒膽子反駁,只能縮起腳在原地生悶氣。
見不得有人用這語氣對杜元甫說話,花瑟瑟沒好氣的回嗆:“冷就下來蹦會兒,不知道越縮越冷啊。”
“哪兒來的村婦!竟敢這麽與本大人說話。”陸太醫呵斥道。
花瑟瑟白他一眼,不作聲,故意擡頭挺胸回去給兵士看病。路過陸太醫身邊時,停下腳步,将他上下來回打量,哼聲道:“臉色晦暗,脾氣暴躁,皮膚粗糙,大人有罵人的功夫,不如給自己看看病。”
“你!你!……”陸太醫氣結,吹胡子瞪眼半天沒憋出一個字。
杜伊在後頭憋着笑,以往怎麽沒發現花小姐怼人也是個好手。
看陸太醫氣急時漲紅的臉,又覺得她不是在怼人,沒準兒是陸太醫真的有病。
休整大約半個時辰後,帶隊的兵士前來禀告:“大人,可以出發。”
杜元甫是親眼目睹那些病患虛弱無力的樣子,這麽會兒功夫,除了摔斷腿的那位,其餘都能自個兒騎馬。
他将目光轉到中間的花瑟瑟身上,或許,該重新評估這位姑娘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