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入南诏

或許,他該重新估量花瑟瑟能帶來的價值。至少,得正視她是太醫令之女的身份。

找個機會私下問杜伊:“瑟瑟的醫術如何?”

“聽府裏的婆子們說,治小毛病還算拿手。”杜伊思索後回答道。之前瞧不上花瑟瑟,也就沒打聽過她的醫術。知道在擺過攤子,傳出來的名聲還可以,就是他全部的認知。

“進城後,帶個兵士去找大夫看看,把她配置的藥也帶上。”

說話時,視線越過人群緊緊鎖定花瑟瑟。有所察覺的花瑟瑟一回頭,目光相對時,隔開兩人的雨絲在半空中靜止,陰沉的天氣影響不了內心的雀躍。

胸腔裏的心跳聲在耳畔發出清晰的回響,之前相處的羞澀、腼腆,全部消失無影,她突然開始坦然面對心底的喜歡。

杜元甫望着她,收起一貫的淺笑,用從未有過的認真,看着對面曾經想收進房裏,當紅袖添香的小佳人。後知後覺的發現,她與平常接觸的貴女們不同。

她們依靠家世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同樣也要承擔家族的責任。笑不露齒,行間無風,一舉一動都要顧及顏面、地位。她們是打理家事的一把好手,娶回去旺夫旺族,宜室宜家。

她們順應着世俗,從未擁有抉擇人生的機會,在一方天地裏周而複始的過着千百年來被賦予的使命,傳宗、相夫、教子。

但花瑟瑟,她無牽無挂,不理會世俗規矩。選擇抛頭露面,懸壺濟世。太醫不願救的人,她救。對上高位者,沒有絲毫畏懼,怼起太醫也不嘴軟。對他的喜歡,挂在眉梢上,從不遮掩。從不借喜好之意接近他,有機會多說,她也不扭捏。

如同現在注視他的目光,褪去羞澀後,清澈見底的眸子裏,寫着‘我喜歡你,想要看你’的意思。

這樣爽朗大方的姑娘,他無法預判她的行為。

浪跡花叢多年的世子,找到了不一樣的蝴蝶。

“大人!”陸太醫的聲音打破雨中旖旎的情絲。

“再不走,誤了大事,我等可承擔不起!”

花瑟瑟等他回頭去安撫陸太醫,才收回目光,繼續做手底下的事。

因為救治及時,加上陸太醫的催促,隊伍總算在天黑前住進了驿站。

越臨近目的地,衆人的情緒越發緊張,再走上半天,就會與南诏國的人馬會合,前路如何,無人知曉。

有毒風的前車之鑒,杜元甫下令輪流值夜,務必小心。又叮囑店家給每個廂房備好熱水、熱食,讓兵士們養精蓄銳,以待天明。

“花大夫,你的醫術真厲害!”白日裏最先得到醫治的阿金,這會兒已經好的七七八八。正輪到他值守,便與路過的花瑟瑟攀談起來。

“伸手我再看看。”花瑟瑟最喜歡聽人誇她醫術,翹着嘴角給他把脈。

“好在你武功不高……”想起杜元甫叮囑別洩露中毒一事,連忙拐彎道:“風寒進體的速度慢,記得準備吃藥。”

“是。”阿金憨憨的笑着,不在意被嫌棄武功低微。他是斥候,最擅長刺探消息,逃命的功夫最拿手,與人打架的确不是強項。

他看四周無人,以手掩面,八卦道:“花大夫,你和杜大人?我聽說大人尚未娶妻,來日若是成親,阿金可否去讨杯酒水?”

花瑟瑟很是認真的想了一番這個問題,說道:“恐怕很難,他是世子,我是平民。就是兩情相悅,侯府也不會同意我進門。”

偏生阿金也是個腦子直的,居然回道:“這麽說也是,以前公主那麽喜歡大人,都沒嫁給他。花大夫也別氣餒,你這麽好,沒準大人願意為你違抗世俗呢。”

直腦筋阿金認為,花瑟瑟一個女兒身,都願意隐姓埋名,跟着杜大人出使敵國,已然是天底下第一號的好姑娘。不多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麽,杜大人肯定也逃不過。

花瑟瑟笑笑,沖冠一怒為紅顏是傳說。父親倒是這麽做了,又有什麽好結局。她更好奇人人皆知的靖和公主,問道:“公主那麽喜歡大人,為何要和親?”

白天還認為能夠坦蕩蕩面對感情,夜晚就開始蠢蠢欲動的想要了解他更多一點,戀愛中的姑娘,腦子大抵都差不多。忍不住想知道,又怕聽見叫人嫉妒的過去。

譬如,有個姑娘曾經那麽愛他,他是否也那麽愛着那個姑娘?他們之間有什麽故事?

……

阿金搖搖頭,“公主請旨遭拒後,據說還是對大人一往情深,後來發生了什麽,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大家都傳公主是因愛生恨,才會遠走他鄉。”

“那……”

還想再問,被前來尋人的杜伊打斷了。

“花小姐,大人有請。”

阿金早在杜伊的衣角出現時,就恢複肅然的姿态。花瑟瑟垂下眼眸,從額前劉海的縫隙裏端詳他的神色,應當沒聽到吧。

……

“瑟瑟,嘗嘗南诏的點心。”

花瑟瑟沖他甜甜一笑,捏起蓮花形狀的酥餅,送到嘴邊咬下一口。唔,滿嘴生香。

“好吃。”伸出丁香小舌,将嘴角邊的碎渣渣卷進嘴裏。一塊進了肚,再來一塊,直到盤子見底才滿足的擦淨手指。

杜元甫的眼裏透着寵溺,遞上一杯茶說道:“南诏的點心比大慶花樣多,既然喜歡,下次多備幾樣。”

“好啊。”從不知客氣為何物的花瑟瑟,欣然應道。

點心也吃了,他開口說正題,“此次南诏之行,比我預想中困難。瑟瑟,你化作醫女跟在陸太醫身邊,更安全。”

“好,這些你随身帶着。還有這個,每日吃一粒,雖不能解百毒,至少能延緩毒藥發作。”

她把随身小包倒在桌上,嘩啦啦七八個瓶子,瓶身上頭都标注名稱。

‘玉露丸、解毒散、百日醉、清心散……’有藥也有毒,唯恐杜元甫遭了暗算。怕他弄混,補上一句:“百日醉比蒙汗藥更強,無色無味,放酒裏喝了且得睡上三天三夜。”

這毒雖厲害,解藥卻方便的很,兜頭倒盆冰涼的井水就能解開。

也是花瑟瑟閑暇時的惡趣味,昏迷的時候兜頭一整盆涼水,解了毒也得得場風寒,就是不叫人好。

當然,解藥的法子沒與杜元甫說,主要是她覺得這等整人的手段,讓端方正直的杜元甫知道不太好意思。

“瑟瑟,”杜元甫感動的握上她的手。

花瑟瑟緊張的擡頭環顧,屋裏只有他二人,杜伊早出了屋,還貼心的帶上了門。

養尊處優的手覆蓋在微有薄繭的小手上,早從臉紅到了脖子根,雖然開心他的主動,但她還是使使勁把手抽出來。

不知為何,明明是喜歡,卻覺得靠的有些太近,她扯扯領子喘口氣。

“那個……大人,我先回去休息了。”

如果忽略她同手同腳的走路姿勢,很難從如常的面色上看出內心的湧動。

南诏派出的迎接隊伍,由太子的胞弟三皇子帶隊。

兩列人馬在側,三皇子巫誼騎在高頭大馬上遠遠看着前行的隊伍。他身上的不耐煩太明顯,僅從模糊的人影和牽着缰繩的姿态上就能看清楚。

上前迎接的,是太子屬官,标志性的大胡子,異常顯眼。

“微臣恭迎承恩侯世子。”大胡子對着馬車行南诏的禮節。

杜元甫早聽杜伊彙報了外頭的情況,面對三皇子的下馬威,他記在心裏不作聲。在人家的底盤上,他一個世子對上皇子,吃虧就吃虧吧。

就算南诏是小國,那也是國。皇子也是正經皇子,輪不到他來批評。因此,大胡子屬官一開口,他便掀簾子下車拱手回禮。

等随行人員見禮後,準備将人引到住所歇息時,三皇子巫誼挑釁的把胳膊拄在馬上,沖他喊道:“喂,世子不遠千裏送太醫來,就先給父王看看吧。”

這口氣,杜元甫都懷疑南诏準備直接開戰。

之前依靠兩國間的天險,南诏屢屢犯境,大慶久攻不下,才用了和親這招懷柔政策。大慶是在短時間內打不下南诏,可南诏區區小國,也絕不可能吞下大慶。

這位三皇子莫不是太子派來的憨憨,嫌邊境安穩太久,非得玩點兒懸的。

東宮太子噴嚏打個不停,要是他知道自家弟弟這麽孟浪,打死也不可能派過來。他哪兒知道,三皇子聽說來的是皇嫂的前相好,特意給太子找場子來了。

初次照面,兩邊臉色都不好看。

三皇子嫌棄杜元甫是個小白臉,哪裏有他太子哥哥半分英武,和這樣的人比跌了皇室的面子,愈發覺得自己攬下差事白白給人擡轎子。

杜元甫想的更多,使毒在前,羞辱在後,南诏皇室難道積蓄了足夠的力量來翻臉?

不行!他得趕緊寫封密诏提醒聖人,防止他們突然出幺蛾子。

浩浩蕩蕩的隊伍,穿過南诏國都的街市。花瑟瑟也有幸觀賞不同的風景。

南诏風土人情和大慶已有泾渭之別。女子抛頭露面者甚多,她看許多店鋪都由女子掌櫃。穿着打扮也較建安城開放,冬日裏還有豐滿婦人穿着棉襦裙,低頭之時隐約可見胸前風光,往來之人對此目不斜視,可見是見慣了的。

往前走還有追打男子的婦人,花瑟瑟略略一聽,大約是‘賭輸了錢,老娘打死你’之類的話。

看看這些鮮活的人群,再看看前頭吊兒郎當騎馬的三皇子,她表示能理解如何養成這麽不靠譜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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