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廢物點心
南诏都城占地僅有建安城一半,皇城又占了一半面積。
等花瑟瑟數到第二十六個點心鋪子時,就被通知下馬步行,兵士在外等候,他們已入皇城範圍。本來,她沒進宮的資格,偏偏三皇子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見她。
畢竟,一群高大威武的兵士中,戳着個身量嬌小,身着男裝的姑娘家,任誰都會多看幾眼,何況是個不靠譜的主。
“你,幹什麽的?”
被點到名的花瑟瑟,左看右看,猶豫的指着自己問道:“我?”
“嗯。”
旁人下馬,三皇子巫誼可不下馬,他居高臨下看着,等人回話。
還沒想好說出口的話,就被杜元甫截了話頭:“回三皇子,這是随行醫女,路途遙遠,她負責照看兵士的病痛。”
巫誼聞言,笑的猥瑣道:“沒想到來趟南诏,世子還給底下人準備解乏的。不愧是大慶,兵士的待遇真好。伏古,記下來,回頭我們也學學。”
伏古就是方才大胡子屬官。冬日裏他被三皇子一句話吓得滿頭大汗,這位主子能不能別說話了,那姑娘看着就不是軍/妓,人家說醫女就聽着,非得挑事。
花瑟瑟還沒反應過來話中含義,杜元甫已經面沉如水。巫誼不僅侮辱了他的人,還間接諷刺大慶兵士都是離不了女人的色中餓鬼。
再好脾氣也不打算忍了,回怼道:“本世子倒是不知南诏貴人有用醫女的習慣,我大慶尊醫崇道,醫女只管懸壺濟世,切不敢有人動那些龌龊念頭。”
眼中寒光直刺對方,巫誼一噎,想起皇兄的叮囑,說說可以,真把人惹急了他回去也得挨批。心道本皇子肚量大,不與你計較。
對花瑟瑟就沒那麽客氣,打量她幾眼,吩咐大胡子屬官伏古把人一同帶進宮,“不是來給父王看診麽,有一個算一個,就都跟來看看吧。”
這話占着理,杜元甫也不好拒絕,沖花瑟瑟使個眼色,讓她稍安勿躁。
話題中心的人,全程都沒說上一句話,就決定了她的命運。花瑟瑟有些着急,擔心杜元甫為她對上皇子,會有危險。周圍都是南诏人,只能憋在心裏再找機會。
一路看去,皇城風格與南诏開明的民風渾然相反。預想中,這般豪放的民風,該有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的皇城作為印襯。
可眼前的皇宮,有點兒……有點兒……
好聽點是古樸,直接點就是陳舊。
飛檐拱鬥上的琉璃都已經斑駁,顯見多年未修繕。宮殿倒是大氣雅致,就是有點兒空。對,就是空。每每兩座宮殿間相隔甚遠,中間空蕩蕩的,看慣了大慶世家裏花團錦簇風格的花瑟瑟不太适應。
腳下一扭,低頭望去,已經是她踩到的第三片缺角的青石板。
再觀察周圍往來的宮人,穿的倒是還不錯,半新的衣服。就是這人也太少了,從宮門口到老國王寝殿前,除了侍衛多,宮女太監也就稀稀拉拉幾人。
她沒聽說南诏這般窮啊。
左顧右盼的神情在或低頭前行,或目視前方的人群裏又成功的吸引了三皇子的注意。
“你過來。”他手裏的馬鞭就沒放下,舉着它揮手的樣子,讓花瑟瑟覺得自己是頭蠢騾子。
不敢看杜元甫,怕給他帶去麻煩,腳下磨磨蹭蹭的挪過去。巫誼嫌她太慢,長臂一拽,差點拽個大馬趴。
“我……”罵人的話在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吞回了肚子。花瑟瑟抿緊嘴巴,不能罵就低下頭不看他,省得忍不住噴他一臉。
“都說大慶注重禮儀,你們就是這麽□□底下人的。要是□□不好,就交給本皇子。不出半月,準還給你個行走坐卧都合格的奴婢。”
他單手将花瑟瑟的大臂扯過頭頂,疼的她皺緊眉頭。
“剛才要是有這份禮數,也不必讓本皇子□□。世子認為如何?”巫誼沒錯過他抓人的瞬間,杜元甫眼神中的波動。區區醫女,能引起他的關注。
本意懲治花瑟瑟一番的巫誼,真起了帶走人的心思。不等杜元甫開口,果斷做了決定,道:“正巧我府中女眷有恙,借你這醫女回去看看。放心,用不了半月,三日就還你。”
在南诏的地界,還沒有堂堂嫡皇子三日查不清的事情。
“哎!我……”
花瑟瑟就這樣被捂了嘴。在杜元甫擔憂的目光中被南诏人拖走。她心底期待有人能開口留下她,哪怕為她争辯幾句也好。
可惜,直到身影消失在角落,也沒聽見半句争取的話。心裏不免酸澀,理智上能理解開口不是明智之舉,可情感上的渴望總會讓人心生期盼。
三皇子在她被帶走的過程中,緊盯着杜元甫的神色。見他閃過明顯擔憂之色,直呼有趣。不知道他那好皇嫂知道這幕,會作何表現。
且說眼前,杜元甫的失态不過一刻,只因三皇子注意他才能發現。旁人并為對一個醫女的離開多想,尤其南诏國人,三皇子做事随心慣了,帶走個把人不稀奇。
老國王寝殿已到,杜元甫收斂心神帶三名太醫入內。隔着帷幕,龍床上躺着年老幹癟的老國王,觀他胸前起伏微弱,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這趟或許真能順道奔喪。
杜元甫這樣想着,對上了守在寝殿內的皇族。
太子與衆皇子都在。沒見到靖和公主,想想也在意料之中,這種場合公主都不會出現,何況太子側妃。太子明顯比三皇子靠譜多了,雙方見禮後沒有寒暄,直奔主題道:“父王如何?”
三名太醫互相傳遞神情,誰也不敢先開口。你暗示我,我暗示你,最後還是官階在上的陸太醫請衆人到外間,捋着胡須,一派聖手的姿态道:“國王年事已高,以我們之力,還可延長幾日。”
“噗……還以為大慶的大夫能有多厲害。千裏迢迢來,就說幾句早知道的廢話。”
能出言諷刺的,除了三皇子不作第二人想。
“三弟!”太子呵斥道,“孤這弟弟任性慣了,還請世子別往心裏去。”
杜元甫連連擺手,連說哪裏哪裏。
換他也生氣,擺出這麽大的陣仗,精挑細選的太醫,只會說出多活幾天這樣的狗屁話,他面上也無光。眼下不是嫌棄自家太醫的時候,再丢臉也得把話圓了。
南诏太子十分善解人意的為他解圍,道:“旅途勞頓,世子還未歇息就挂心父王的心情,孤感恩在心。還是先去驿館休息,等明日再來看看,太醫們休息好了,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陸太醫深以為然。杜元甫只想回去敲死這個廢物。
“老國王的脈象究竟如何!”
一路高高在上的陸太醫,不停擦着額上的汗。這位溫和世子回了驿館後立刻變臉,渾身上下的冷氣快把他凍傷。另兩名太醫早就在角落裝鹌鹑,陸太醫官階高,那就上吧。
“的确、的确是衰老的脈象。”陸太醫心說,生老病死自有定數,我能怎麽辦。
“最多幾日?”杜元甫沉聲問道,在他國的驿館中,誰也保不齊沒有隔牆之耳。
“至多兩日。”此言一出,另兩名太醫也連連點頭表示贊同。要他們說,兩日都是保守,萬一來個刺激,老國王今晚就能去見列祖列宗。
杜元甫面沉如水,兩日不行,時間太短。他還沒見到靖和公主,還沒配合公主做出計劃。老國王必須死,但至少得在半月後死。
這樣他才能有足夠的時間協助公主登上後位。
別以為他就是帶這幾個廢物點心來丢人的。帶這麽多人來,自然也有替天探女的意思,聖人想女兒,派他來看看,是陽謀,光明正大抱着威懾之意的陽謀。
“世子,或許還有個方法。”小心翼翼的動靜從角落傳來。
循聲望去,是太醫中存在感最低的戚太醫。
“速速說來。”
“金針續命。”四個字落地有聲,聽上去很有把握,不符他平素謹小慎微的樣子。
“你有把握?”
“臣不會。”戚太醫說的篤定,把一屋人氣個仰倒。要不是有辱斯文,杜元甫一定對着他噴‘那你說個屁。’
意識到自己的話太招人罵,戚太醫趕忙補充道:“我不會,但是有人會。”
“戚司啊,戚司,你可真是取了個好名字。”這種時候還賣關子,真是想把人氣死。
“那位姑娘。”好在他接下來的話,成功抵消杜元甫先斬後奏的心思。
戚司咽咽口水,繼續說道:“金針續命是花家的不傳秘術,上一任太醫令花都就是花家百年來金針第一人,戚某曾有幸見過。那日見随隊姑娘醫治的手法與花都相似,又聽說她姓花,我想……”
後面的話不用他說,杜元甫也能想到。
花瑟瑟,是他們此行能夠更進一步的關鍵。但現在人讓三皇子帶走了,得想個辦法讓太子同意讓她診脈。
必要的話,他也不介意暴露花瑟瑟的身份,丹鳳眼中滑過一絲厲色。
真的在三皇子府中為女眷診脈的人,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對面前病人說道:“宮體濕寒,不易受孕,照這方子,調理個一年半載。”
拿着藥方的奴婢,千恩萬謝的走了。花瑟瑟沖着她身後長長的隊伍揚聲道:“下一個!”
嚼着甘蔗的三皇子聽人回禀後,吐出嚼完甜味的殘渣,大手一揮叫來皇子妃,氣勢洶洶朝她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