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致富 “喬焉是我女朋友

雪竹,喬焉的小名兒。

取自五代畫家黃荃的《雪竹文禽圖》,是喬焉父母為紀念他們因為觀賞這幅畫時結緣,為喬焉取的。

自從父母去世,喬焉再沒聽過哪位長輩這麽叫她了。

“您是……”兒時記憶零星濺起,喬焉不太敢相信,“章奶奶?”

章之聆瞬時紅了眼眶,掙開攙扶,過去握住喬焉的手:“好孩子,真是你啊。”

黃荃畫派,又稱黃家富貴。

它是五代花鳥畫派兩大流派之一,畫風巧密精細,可謂是工筆畫的“祖師爺”。

而章之聆就是享譽國內外的黃荃畫派大師,國家美術院客座教授。

“當年你也就這麽高,梳着小花苞頭。”章之聆感慨,手顫巍巍地比劃着,“現在都是大姑娘了。亦廷和微微……也走十四年了。”

喬亦廷,譚微。

章之聆最欣賞最疼愛的關門弟子,也是唯一的關門弟子。

是喬焉的爸爸媽媽。

想起父母,喬焉的心髒好似泡在陳釀的酸水裏,鼓脹得她五髒六肺奇澀無比。

好在這麽多年了,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感受,僅用一個淺笑帶過,就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

因為喬焉的出現,章之聆無心再應酬來賓。

把待客的事交給秘書,章之聆帶着喬焉去餐廳用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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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清淡的,不知道你吃得慣嗎?”章之聆說,“想吃什麽告訴奶奶,奶奶讓小廚房現在做。”

喬焉說:“我喜歡飲食清淡,都是我愛吃的。”

她人乖嘴甜,眼裏碎星閃閃。

陸清予不着痕跡地觑她一眼,夾了根芥蘭過去。

喬焉其實是無辣不歡,重度重口味愛好者,面對一桌的不見葷腥,毫無胃口。

偏偏,某人還故意給她夾她最不愛吃的芥蘭。

“謝謝。”喬焉笑笑,夾了塊青椒作為回禮,“你也吃啊。最近都瘦了呢。”

陸清予頓了下,将青椒放入口中。

是個狠人。

明明最讨厭的食物也可以這麽歡樂地咽下去。

喬焉想着既然摳兒這麽愛吃,那就再給夾,盡情滿足他。

“這要不是我親眼看見,我都不相信。”陸晴說,“老六居然吃青椒了?這不是你最讨厭吃的?”

陸清予細嚼慢咽下嘴裏的青椒,看似溫和實際別有深意地看着喬焉,說:“最近才吃的。味道不錯。”

喬焉無辜眨眼,裝作我可不知道你不愛吃喲的樣子,又夾了一塊:“那就多吃些。”

“好。”

兩人的暗自較勁兒在外人眼裏是另一種解讀。

陸晴懂,章之聆也基本明白了,再看向陸清予,眼裏多了驚訝和欣喜。

“你們倆這是……”老人家調皮地問,“朋友?”

“!!!”

喬焉猝不及防,讓玉米粒嗆了下,咳嗽起來。

重逢長輩的沖擊力不小,她居然忘了這錯綜複雜的關系。

喬焉心虛,躲避長輩探尋的目光。

陸清予見狀,十分貼心地為她撫背,拿餐巾幫她擦嘴,至于咳出來的淚花,他用拇指輕輕幫她拭去。

喬焉被陸清予的這波操作以及深情款款的演技直接給整懵了,呆呆地看着他。

陸清予笑了笑,還寵溺地幫她別開飄到臉頰上的碎發,仿佛在說“你這小迷糊沒了我可怎麽辦”。

喬焉四肢都麻了,完全接不上這戲。

陸清予就是在這時說:“奶奶,喬焉是我女朋友。”

回去的路上,車裏靜得只剩窗外呼嘯的風聲。

摳兒在剛才貢獻了一波炸裂式演技後,仿佛進入瓶頸期,一言不發。

等到了泰曦公館,喬焉老實跟在他身邊,乘電梯去了二樓書房。

桌上,擺着陸清予拿出來的新合約,喬焉遲疑片刻,拿起來。

上面的內容較之從前,只添了一條“極盡所能獲得章之聆喜愛”,其餘的,就是還剩七個月的期限,變成四個月後章之聆返回瑞士便可結束,但年終獎金變成雙倍。

雙倍?!

喬焉眼睛瞪圓了一圈:這是天要她發財,不得不發財麽?

她吞口口水,不想顯得自己太容易滿足,好歹也是出次任務幾萬塊的小拿了呢。

放下合約,喬焉挺直背,一本正經:“我想問下為什麽。”

陸清予神色淡然,眼睛被鏡片投射的光亮擋住,聲音回到平日的疏冷:“你不需要知道。”

這甲方是不是有點兒太嚣張了?

陸清予又說:“你只要知道這是你贖回你父母的畫的唯一辦法。”

“我可以找章奶奶借。”她有些犯倔地說。

“借?”陸清予手肘撐在座椅扶手上,手指輕敲了兩下金屬眼鏡框,像個會動的藝術雕塑,“你有能力還?”

“……”

要不要這麽直白。

陸清予也不再多說,打開手邊的筆記本電腦,說:“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想起什麽,他又補了句:“我們的關系,不會改變。”

這晚,喬焉先是興奮,再是莫名擔憂。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雖然她不是君子,用不着整這些虛的,但也不能是錢就揣着啊……

輾轉反側一晚上,喬焉頂着熊貓眼去工作室找甘棠。

甘棠比她還熊貓,見她來了,吩咐助手送來一杯特濃咖啡和一杯水果茶。

“怎麽了這是?”甘棠攤在沙發上,“你再晚來一秒,我就,啊——睡死過去了。”

喬焉叫她帶動得也打了個哈欠,兩人眼含熱淚地望着彼此。

“你看看這個。”喬焉揉揉眼睛,發過去部分合約截圖。

甘棠又打了個哈欠,看完了,說:“沒什麽問題啊。不過,我的文化水平你知道。”

“跟文化水平沒關系。”喬焉說,“就是沒問題。”

助手送進來咖啡和茶,甘棠坐起來。

等助手帶上門出去,甘棠灌下一大口咖啡,繼續:“那你猶豫什麽?你爸媽那幅畫漲得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還七百萬,今年就九百萬。再說了,收藏的人不是一九十幾的大爺嗎?萬一哪天嘎嘣人沒了,說不定就捐給國家了。你買都沒法兒買。”

喬焉當然知道,可就是心裏不踏實。

哄哄老人家就給這麽多錢,是陸清予腦子有問題還是她夢做得太不收斂了?

甘棠說:“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明白陸清予為什麽就找你演戲?這下最起碼解釋他找你是看中了你和他奶奶的關系。你該慶幸自己這利用價值啊。”

喬焉反問:“是誰之前和我說跟陸清予合作就是玩火?叫我趕緊逃。”

甘棠癱回沙發:“我看你玩得挺溜。”

喬焉:“……”

她心煩意亂,還是不敢輕易同意。

抄起杯子,一摸很燙,說:“給我來杯冰的。”

“今天可不暖和。”甘棠說,“不嫌涼啊?”

“我需要澆滅金錢的欲.火。”

見完甘棠,喬焉順道去交手稿。

等處理好工作,她回到泰曦公館,遇上章之聆身邊的那位女士。

“喬小姐好。”女人微笑,“我姓李,是老夫人的秘書。”

“李秘書,您好。”

李秘書拿出一個精致的食盒,遞給喬焉:“這是老夫人特意讓我給你送來的。老夫人剛回國不久,很多業內學者登門拜訪,實在不好回絕。老夫人說了,等她見完客就好好和你聚聚。”

喬焉道謝接過食盒,目送車子消失在拐角,掀開蓋子。

松子棗泥麻餅。

她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點心。

喬焉頓時心裏五味雜陳。

她和章之聆總共見過兩面,一次拜訪,一次告別,說感情特別深那是虛僞。

但章之聆是她父母最敬愛的恩師,要她靠着假身份,利用老人家對她的疼惜去掙錢,怎麽下手啊?

喬焉忽然肚子有些痛。

“你也在警告我?”

她揉揉右邊,嘆口氣,往泰曦公館走。

喬焉想和陸清予再好好談談。

要她簽約,怎麽也得告訴她為什麽要去讨好章之聆吧?

萬一是有什麽豪門陰謀,她可不能害人。

喬焉拜托紀管家要是看到陸清予回來就知會她一聲,定下了心,便紮在畫室畫畫。

畫着畫着,她的肚子越發不對勁兒,尤其右邊。

之前在公館門口見李秘書時就有些不适,她以為是餓的,回來之後先墊了麻餅和零食,等到了飯點兒就下樓吃飯,胃口相當好,一點兒事沒有。

現在,絞肉似的疼。

喬焉沒挨一會兒就滿頭大汗,她想找紀管家幫忙,按着肚子去拿手機,腳一軟,整個人撲向畫板……

陸清予在一樓見到紀管家。

紀管家告訴他喬焉在等他,他點頭,準備上樓,又問:“她還有說什麽?”

“沒有。”紀管家說,“哦,對了,老夫人的秘書傍晚來過。”

陸清予聽後未置可否:“知道了。你們……”

咣當!

二樓傳來一聲爆響。

喬焉快要疼死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紅顏薄命嗎?她的雙倍獎金還沒拿下呢!

“這樣子持續多久了?”看診的醫生是位瞧起來十分佛性的大哥,不緊不慢地碾着病歷本,“別急,慢慢說。”

慢慢說?慢性自殺差不多!

喬焉疼得快縮成一個蝦米,眼神對上還在等她慢慢說的醫生,張不開嘴。

“症狀應該之前不明顯。”陸清予站出來。

他穿了件深灰色襯衣,沒有外衣的遮擋,身材若隐若現,有些過于優秀勾人,引得護士一直紅着臉偷瞄。

喬焉恨自己這時候還有閑工夫看這個,平時再看也不遲啊。

“這位是……”醫生擡擡眼鏡,“哦,對象是吧?”

陸清予沒點頭,也沒否認,繼續道:“現在這種疼,沒持續多久。”

醫生大概了解,又問問別的情況,讓喬焉躺下,在她疼痛的地方按了下。

那一下,差點兒給喬焉送走。

她猛地抓住旁邊陸清予的手,死死不放。

“應該是急性闌尾炎。”醫生看了眼身邊的護士,吩咐,“準備手術吧。”

還得手術?不得更疼了?

喬焉癟嘴,眼淚嘩嘩往下掉,瞥到身邊的男人,她看到了救命稻草。

“陸先生!”

陸清予睇過去個眼風。

“陸先生。”

發現自己還抓着他的手,喬焉趕緊松開,怕他嫌棄自己,還有些讨好地蹭了蹭那漂亮的手指。

“陸先生,你不會丢下我的吧?”

陸清予看看周圍的醫護人員,說:“他們不丢下你就行。”

“不一樣!”她喊道,“陸先生,你一定不要丢下我!”

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照着女人慘白的臉,皺巴巴的,眼淚和汗水混在一起,像只淋了雨的落湯貓,可憐無助。

陸清予頓了幾秒,說了句“不會有事”。

喬焉堅強地抹抹淚:“我這一趟,怕是兇多吉少。為了防止我有不測,陸先生你幫我做一件事行嗎?”

陸清予沉聲道:“闌尾炎。”

“那還不嚴重嗎?”喬焉理直氣壯,哭得更慘了,“陸先生,你就幫我這一次吧。算我求你了。”

陸清予一臉不願意多管閑事的樣子,但沒走。

喬焉拉拉他的袖子,他稍稍彎下腰,就聽那女人氣若游離地在他耳邊說:“陸先生,你用我的生日随意組個號碼,幫我買這期的……”

“雙色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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