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致富 “買了
喬焉在陸清予的攙扶下散起步。
這邊的住院部和兒科挨得近,小游戲區裏幾個穿着迷你病號服的小朋友在做游戲,他們的家長坐在外圍等待,有的刷手機,有的聊天。
有一個一家三口,爸爸抱着女兒過來,放下女兒後,和媽媽一唱一和地告訴女兒玩歸玩,不能着涼,不然長大就變不成貝兒公主。
女孩煞有介事地保證一定會乖,小鳥似的笑着飛出去找小夥伴玩耍。
喬焉在一旁默默注視,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放慢了腳步。
“想休息?”
男人的話叫她回神,她收起翹起了些的嘴角,說:“不是。我在想一個問題。”
陸清予不說話,很顯然不care她的問題。
喬焉卻自顧自的說起來:“陸先生,這個問題很重要。我覺得你有必要和我聊一下。”
陸清予還是沒說話。
就算默許好了,她繼續說:“其實這個問題對陸先生而言,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問題。但對我是個大問題。就是……”
陸清予側目瞥她。
喬焉眼睛眨巴眨巴:“這次的醫療費,報銷嗎?”說着,背着手上前轉身,擋住陸清予的路。
“我這可不是碰瓷啊。”她眼珠往左邊斜斜,背在身後的手揪着病號服,“我就是覺得陸先生這麽大方又有責任心的人,要是對生病的員工沒有一點點表示,太不符合陸先生的高風亮節。”
喬焉猜不準陸清予吃不吃這套,說完了,不敢直視。
她這幅樣子就像小孩子明明知道不該再吃糖果,卻又抵不住誘惑,沒理也要硬裝作有理的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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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不給,還有的鬧。
陸清予淺淺地彎了下唇:“報。”
喬焉頓時眼前一亮:“謝謝陸先生!”
她轉回身,激動得搓搓手,這次住的是VIP套間,正好休閑養生一下,不然白白浪費了……
“60%。”
“啊?什麽?”
陸清予難得有耐心地解釋:“報60%,其餘自費。”
喬焉:“……”
我身子骨硬朗,不需要VIP病房。
喬焉像一朵枯萎的小花飄零在走廊上。
拜陸摳兒所賜,她現在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就想趕緊好起來,離開那個貴的要死的病房,重返工作前線。
陸清予看到某人脫水,放緩腳步,說:“這麽喜歡錢,就簽約。”
提及新的合約,喬焉暫且放下悲痛,嚴肅了一些:“陸先生,你到底是為什麽要我去讨好章奶奶啊?”
如果是陸清予想要什麽,直接找章之聆就是呀。
她之前不知道章之聆是陸清予的奶奶,但耳聞過現在的陸家老夫人是續弦,和陸家的子孫滿堂沒有半毛錢關系。可再怎麽無兒無女,也好過她這個徹底的外人吧。
喬焉遲遲沒等到回複,以為又是無可奉告。
就在她說這件事她恐怕不能答應時,陸清予開口:“你認為關系親疏的衡量标準是什麽?”
怎麽還反問她了?
喬焉說:“感情深淺吧。”
“不是血緣?”
“當然不是。”她說,“親戚之間反目成仇的多得是,要是用血緣衡量,那就……”
話沒說完,她明白了什麽。
陸清予和章之聆之間雖然存在親屬關系,但未必感情多麽深厚。
或許這聽起來還是不太對,但喬焉的經歷告訴她:有時候,所謂的血緣聯系非但不能帶來親情的溫暖,反而更讓人心寒。
喬焉皺眉,默了會兒,指指自己:“那你覺得我就行?”
“試試就知道了。”
他看着她,墨玉般漆黑的眼眸宛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泉水。
喬焉咬了下唇,唇瓣立刻湧起水潤的嫣紅,咕哝:“那我不就是很重要咯?”
陸清予看眼時間:“如果你……”
“你給沒給我買雙色球?”喬焉驀地擡起頭,詐他。
陸清予微微一愣。
喬焉追擊:“陸先生,你要是真心想聘用我就得拿出誠意。我拜托你的事,你該第一時間告訴我結果。”
陸清予:“……”
他以為剛才也算得上小談判,心裏羅列出各種喬焉的命門,即使她不想答應,也得答應。
可繞到最後,她關心的是雙色球。
這個雙色球!
喬焉看他不說話,有些着急。
她憋了一路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時候切入,結果不會真沒買吧?
畢竟陸清予這樣的,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會去買彩票的,他抽抽風做點兒福利事業,捐個幾億倒有可能。
可那又不捐給她!她得買啊!
“陸先生,你沒買嗎?”她戳着手指,急的想跺小碎步,“我預感我這次能中的!你要是沒買,你可得賠償我損失!怎麽也得把這次住院費全報了。不然……”
喬焉急中生智,想要趁火打劫把損失降到最低,一個護士急匆匆地推着小車過來。
她下意識躲避,腰身一扭,猛地感覺體內有什麽東西要沖破束縛,破土而出。
她注定無法逆轉,也終于在此刻明白了為什麽護士讓她下床走動,還早康複早出院,因為……得排氣啊!
一陣曲了拐彎的悶響讓喬焉的身體絕望地晃了一晃。
這一晃,看似微不足道,但對喬焉而言是天塌地陷,仿佛對這個世界的眷戀全部被這一響帶走了……
陸清予面無波瀾地看着她,她也心如止水地看着他。
兩人對視數秒。
陸清予說:“買了。”
下午,甘棠帶着水果來看喬焉。
雪白的被子鼓出一個小包,喬焉露出一點腦袋,四十五度角仰望窗戶,一動不動。
甘棠順着她的視線看會兒,除了飛過來一只鳥,什麽都沒有。
“怎麽了這是?”她說,“不是闌尾炎麽?搞得跟腦膜炎似的。”
喬焉:自閉中,勿cue,謝謝。
甘棠拉來椅子坐下,掏出顆蜜桔說是給喬焉剝,然而全進了自己肚子裏:“真甜啊。趕明兒還買這家的。”
喬焉掃她一眼,她大方地撕了瓣兒橘子喂過去。
“你看。”甘棠咂嘴,“你又不吃。”
喬焉要是還有心情吃,那才怪了。
這個陸清予是什麽構造的?
為什麽他在的時候總會送她社死大禮包?嫌她年輕心髒強嘛。
喬焉現在只要閉上眼就會想起陸清予極其淡定地說“買了”,說完之後,還又和護士說:“她排氣了。”
他說這個四個字時,語調平直,有種平時在家吩咐方逸辦事時那種公事公辦的口吻。
可即便如此,他的事實陳述已經化作巴掌,啪啪啪往喬焉臉上甩,甩得她想當場暈過去,一了百了……
甘棠吃着橘子已經打量喬焉N次了。
在第N+1次時,喬焉視線轉過去:“有話說?”
甘棠拖着音“啊”,把橘子皮放在一邊,有些支吾:“沒遁入空門哈?其實也沒什麽,不是大事。”
喬焉心情不好,差點蹦出來一句“有屁快放”,好在咽回去了。
甘棠撓撓頭:“就是吧,我有個朋友,前段時間去倫敦旅游,就……看見叔叔阿姨的那幅《愛微竹》了。”
喬焉一怔,登時身體緊繃。
“在一個美術館展出。”甘棠繼續,“我朋友那意思,應該是收藏這幅畫的老大爺借給美術館的。至于借多久……”
國外對藝術品的流通把控很嚴。
一幅畫被私人收藏,收藏者可以傳承可以買賣,自然,也可以捐給美術館。
而如果一旦捐給美術館,這幅畫再想回到個人手裏就得用拍賣的形式,這還得看美術館有沒有這個打算,那樣的話,存在的不确定因素往往也就不再只是價格問題……
喬焉聽完,面上沒什麽流露,被子下的手緊抓着床單,指甲隔着不料戳進肉裏,鈍鈍地疼。
甘棠也不想在這時候說這個,可恰好朋友帶了消息,要是瞞着更不好。
“雪竹。”她抓着她鼓出來的手臂,捏了捏,“要不別贖了?叔叔阿姨肯定也……”
喬焉搖頭:“我不能讓這幅畫在我手裏丢第二次。”
《愛微竹》,顧名思義,愛微微和雪竹。
那年盛夏,喬亦廷起了畫的輪廓,畫的是他們一家三口在花架下喝酸梅湯的情景。
上面的“雪竹”,一半是喬亦廷畫的,一半是譚微畫的,他們告訴喬焉,爸爸媽媽會一直陪着她,看她長大,看她組建她的小家庭……
甘棠看着喬焉望着天花板不言不語,別過頭,揉了揉眼。
再轉回來,她說:“贖!我也有錢!拿錢砸那大爺!”
喬焉深呼吸,點點頭,又恢複成平時那副機靈樣:“你放心,我有財運着呢。”
“嗯!”甘棠想起什麽又咬咬牙,“別讓我再遇上你舅舅一家,否則看老娘不給他們來場網.暴的!”
喬焉笑笑,沒說話。
晚上,陸清予又來扮演二十四孝好男友。
喬焉本來想拿出架子和他談談,可鑒于早上的事比較難過去,她的嘴巴像是喝了膠水,怎麽都張不開。
偏偏,陸清予也不給臺階,脫了西服外套就進入我愛工作模式,兩耳不聞窗外事,更別說慰問慰問排氣成功的她。
每次和摳兒交流都好比做燒腦題。
就在喬焉腳趾擰麻花時,章之聆的一通視頻通話拯救了她。
“看得見嗎?”章之聆虛眯着眼,“這年輕人的東西真是不好弄啊。”
喬焉笑着揮手:“看得見,看得見。章奶奶,我在這兒呢。”
李秘書幫章之聆調好位置,雙方清晰出現在畫面中。
章之聆問:“感覺怎麽樣?傷口疼嗎?”
“早不疼了。”喬焉說,“醫生說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章之聆點點頭,模模糊糊瞅見一截黑色手臂,湊近看看,又說:“清予也在了?”
喬焉立刻貼心地調轉手機,把攝像頭沖着陸清予。
“奶奶。”陸清予叫人。
“別總是工作,也得注意身體。”
“是。”
兩人的對話連三個來回都撐不過就陷入沉默,場面異常之冷。
喬焉有點理解陸清予要用她來讨好章之聆了,就這性格,親奶奶也禁不住啊。
她把手機轉回來,和章之聆聊天。
她從小就嘴甜讨長輩喜歡,三言兩語就讓章之聆笑得合不攏嘴,笑聲填滿原本枯燥無聲的病房。
“章奶奶,您早點休息。”喬焉單手托着下巴,臉頰擠出一點肉肉,“我這裏都好。您總惦記我,要是我病好了,您病倒了,我還怎麽帶您去網紅店打卡啊。”
章之聆連連點頭,旁邊的李秘書插話:“還是喬小姐的話管用。以後啊,就讓喬小姐督促您。”
又再說了幾句,視頻結束。
喬焉放下手機,瞥到身側還在工作的某人,她忽然意識到章之聆剛才也沒和他說一聲再見。
她抿抿唇,覺得自己該說點兒什麽,可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躊躇之際,陸清予合上電腦,平靜道:“剛才的實驗證明你可以。”
這、這是實驗?
喬焉揉揉額角,一時又覺得理智成這樣的人大概也不需要安慰。
不過既然話說到這裏,她坐直身子,正式地說:“陸先生,我想和你簽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