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致富 無法入眠

下午, 喬焉回到她的出租屋。

出租屋離美院不遠,是她大學畢業後租下的,一直租到現在。

許久沒回來, 屋子裏積滿灰塵。

甘棠知道喬焉解約, 電話裏沒多問什麽, 放下手裏的事情便過來找喬焉。

兩人一起清掃房子。

喬焉默不作聲地幹活。

甘棠時不時偷偷打量她一眼,她把每一處都擦得特別幹淨,夠不到的地方,就用晾衣杆頂着抹布捅進去擦, 像是必須保證這個房子裏沒有一丁點兒髒的地方似的。

還記得喬焉和陸清予簽完約那時, 甘棠問她為什麽不退了這個出租屋?

這種浪費錢的行為,太不符合喬焉的行為準則。

喬焉說:“留着我踏實。萬一最後無勞而返, 我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

現在再回想這話,甘棠只覺得言語有靈, 搞不好就是一語成谶……

等收拾得差不多, 天色接近傍晚。

甘棠說叫外賣來,喬焉否決, 說想吃火鍋,變态辣火鍋。

兩人去了商場。

今天是工作日, 她們到得早, 不用排隊。

點了常吃的那幾樣,服務員很快下單, 沒一會兒, 沸騰翻滾的紅油鍋裏煮起各種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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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問的還是得問。

甘棠做網絡媒體, 很清楚陸清予和顧念杉的新聞,她問喬焉是不是因為這個?

“不是。”喬焉搖頭,“他說了, 這是謠言。”

甘棠不解:“既然是謠言,那你還……”

喬焉涮了塊羊肉塞嘴裏,咽下去,說:“是不是謠言,早晚都會成真。”

甘棠想說這是什麽話?可話到嘴邊,她懂了。

甘棠的爸媽是做小生意的,家裏跟富豪那是不沾邊,但比普通人還是比較容易接觸這類人。

在有錢人的世界裏,最講究門當戶對。

他們的婚姻不是單純的婚姻,是利益置換和利益鞏固,要衡量的指标很多。

陸清予是陸氏繼承人,唯一的繼承人,身價幾百億啊!

顧念杉不是問題根本,身份才是。

甘棠有些喪,灌口涼茶,又問:“那叔叔阿姨的畫怎麽辦?”

她不用問喬焉錢的事,她知道喬焉要是決定這樣離開,錢是一分不會帶走的。

喬焉愛財,但有原則。

“掙錢呗。”喬焉笑笑,“我得靠自己的本事去掙錢,這樣贖回來畫也才是真的本意。”

話是這麽說,可普通人想掙到八.九百萬将近一千萬,不是說着玩的。

甘棠皺起眉,喬焉又說:“你放心,我不會鑽牛角尖。如果最後贖不回來,也沒關系。反正那些記憶都在我心裏,我爸我媽肯定也不會怪我。”

甘棠張張嘴,又一次把話咽了回去,她戳着碗裏的東西,賭氣道:“早知道這樣,折騰什麽?”

喬焉垂眸,笑着喃喃自語:“是啊,白折騰。”

不是她的,到底不是她的。

陸清予在喬焉離開後,返回陸氏,一刻不停處理工作,直到天黑。

顧念杉打來電話,陸清予滿心厭煩。

“六哥,我看新聞了。”顧念杉急道,“焉焉沒誤會吧?我跟她解釋。都怨我啊,我從海城急着回來排練,根本不知道這事。還好都撤了,不然……”

“有意思嗎?”

陸清予涼淡的聲音仿佛給周遭按下消音鍵,只餘下聽筒裏微弱的電流聲,嘶嘶竄動。

顧念杉啞了半天,問:“六哥,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陸清予拿着顧念杉她哥哥顧承桀的行程安排,漫不經心地翻着,說:“難為你哥哥要在倫敦待那麽久,明明早就可以回來的。”

“六哥……”顧念杉呼吸一滞,“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

話沒說完,陸清予直接挂掉電話。

知道她還會再打,打不通就讓她哥打,陸清予把手機調成靜音,繼續工作。

沒過多久,辦公室外起了騷動,陸慎西闖進來。

“我居然又讓你小子耍了!”陸慎西喊道。

門口的秘書一臉無奈又害怕地看着陸清予,陸清予擺手,示意秘書關門出去。

偌大的辦公室裏,城市的多彩霓虹少有能反射到這個高度的,但這個時間的城市喧嚣,只要站在這裏低頭望一望,一切盡收眼底。

陸清予起身走到落地窗旁的沙發那處,說:“三叔有什麽事慢慢說,請坐。”

陸慎西冷笑:“你不用在我面前裝恭順有禮,你心思多陰多毒,我知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借着姓譚的事當幌子,私底下拿下歐洲創業公寓?!”

陸慎西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疼。

陸清予一臉平靜,淡淡道:“我為陸氏創造效益,有什麽不對嗎?”

陸慎西一噎,無處釋放的憤怒登時讓他暴走,他抄起架子上的工藝品,狠狠摔在地上。

“陸清予,你真以為自己可以獨吞陸氏了,是不是?”陸慎西說,“我告訴你,一年之內,我絕對讓你滾出陸氏!滾出陸家!我要讓所有人知道老爺子的決定大錯特錯!”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再次打開。

“西董這話讓人費解了。”蒼老的聲音擲地有聲,帶着上位者的威嚴,“西董不是一直以孝順老董事長著稱?原來私下竟然這麽不滿意老董事長的決策。”

陸慎西張口就要讓這人滾出去,可等一看到人,頓時啞言。

來的是章之昂。

章之聆的四哥,在陸氏話語權最大的董事。

章之昂的助理攙扶着他坐下,章之昂沒讓,而是看向陸清予。

陸清予會意,過去扶着老人坐下。

簡簡單單這一個動作,很多事情不言而喻。

陸慎西只覺一口老血卡在胸口,淤堵着快要将他憋死,他咬着牙說:“章董,陸氏不能交到這麽年輕的人的手裏啊!他哪裏能……”

“他不能,西董能嗎?”章之昂問,“我只看收益。清予這孩子,能擔大任。”

聞言,陸慎西身子不穩,退了半步。

再看陸清予時,他眼裏充滿不甘和仇怨,還有恨毒。

陸慎西自知情勢不利,什麽都沒再說,憤憤離開……

陸清予親自為章之昂沏茶。

“您最近身體不好,應該好好休息。”他說,“這事,我能解決。”

章之昂咳嗽兩聲,沉聲道:“也是時候讓他們知道知道情況,早死了那條心,你也早專心經營陸氏。”

章家小一輩裏沒有能人。

他們這些老家夥是有心物色個合适人選來培養的。

陸清予精明難幹,但心思深沉;陸清克倒是挺好駕馭,可資質平平,成不了氣候。

章家有想過不如幹脆從陸氏抽身,沒想章之聆忽然推薦陸清予,并為他作保,希望章家這邊考慮看看。

經過這段時間共事,章家對陸清予滿意的不得了,已經決定全力支持陸清予,讓他穩坐陸氏董事長的位置。

章之昂喝下陸清予遞來的茶,順順氣,舒暢不少。

“你大伯父和三伯父,不足為懼。”章之昂說,“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次那個建材公司的事,多少還是讓你其他董事心裏打了些折扣。”

陸清予颔首:“您放心,以後不會再有類似的事發生。”

章之昂又說:“你和顧家女兒……”

“都是謠言。”陸清予直截了當,“我有女朋友。”

章之昂皺起眉頭:“就是這個建材公司負責人的外甥女?”

陸清予默認。

章之昂放下茶杯,長嘆一聲,語氣嚴肅:“清予,站在高處上的人不能走錯一步路。因為走錯一步,摔下去就是萬丈深淵。你懂我的意思嗎?”

陸清予看着水面上飄零的一片茶葉,思緒有一瞬跟着飄遠。

他及時扼制,說:“我的事業不會通過聯姻來實現。”

“胡鬧!”章之昂厲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陸清予當然知道。

不僅知道,他還很清楚能得到章家的支持不易,此刻,他和章家還沒達到最穩固的狀态,他該謹慎才對。

可他就是不想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

他總覺得他那樣說了,他也就真的和她一刀兩斷了。

陸清予擡眸,堅定地看着面前的老人,說了一句話。

陸慎西怒氣沖沖地走了。

章之昂雄赳赳地來,走時卻繃着臉,看起來也極為不高興。

方逸察言觀色,怕事情不妙,立刻進辦公室問陸清予有什麽吩咐?

結果,陸清予和往常一向淡漠無波,只讓他去拿資料,他要處理工作,還讓外面的秘書助理通通加班整理歐洲創業公寓的項目。

方逸出去傳達了這個消息,大家愁眉苦臉。

老板出差,他們加班;老板在,他們更得加班!

有個秘書本來約好友去做SPA的,這下泡湯,說:“你們不覺得出差前那段時間,陸總準時下班的次數很高嗎?就跟趕着飯點要走似的。”

另一個助理贊同:“有一次我帶着資料找陸總簽字,陸總居然還說明天再說!他當時看着表,分明就是掐點下班!怎麽這又……”

助理和秘書們一片淩亂。

“今天陸總就不太對勁兒,氣壓超低。”秘書說,“會不會是和那個新聞有關?不是已經撤了嗎?”

“說真的,我覺得這個新聞也沒什麽。陸總不就是要和顧家千金結婚?”

“才不是好麽!陸總……”

方逸拿着資料回來,見他們七嘴八舌的,制止道:“想通宵了是不是?趕緊做事。”

大家欲哭無淚,在線苦逼加班。

甘棠說要陪喬焉住一晚,喬焉拒絕了。

工作室最近談了個大廣告,甘棠很忙,沒必要跟她這兒浪費時間。

喬焉獨自回到出租屋。

打開電視,她換臺到有綜藝節目的衛視,然後調大聲音,繼續幹之前沒幹完的活兒。

一直悶頭幹到十一點,綜藝節目都開始重播了,她也實在是無事可幹了,就坐在沙發上,盯着電視屏發呆。

發着發着,眼前的畫面就一片重影了。

喬焉用力擦掉眼淚,擤着鼻涕,咕哝:“有什麽了不起的?你就去和顧茶茶那樣的人好吧,我不稀罕。不稀罕。”

說着,眼淚更兇了。

她反悔了,錯了。

人年少時,還是不要遇到太驚豔的人,因為真的忘不了。

陸清予接近十二點才回到筠園。

值班傭人正打瞌睡,聽到動靜,心說這位少爺可是回來了。

她整理下儀容過去迎接,問陸清予需不需要來點兒夜宵?

“今天炖了血燕,還有排骨人參湯。”傭人彙報,“對了,冰箱裏還有喬小姐包好的小馄饨。您要是想吃,我……”

話沒說完,傭人叫陸清予掃過來的眼風弄得噤了聲。

可是她說錯什麽了?沒有啊。

還是說,今天喬焉拎着小包離開是真有什麽事?他們傭人間有猜測,但只認為喬焉是去辦事,并不覺得是其他原因。

畢竟在筠園過得是什麽日子啊,喬焉又有那樣的家人,怎麽舍得離開。

陸清予望着花房,那裏空蕩蕩的漆黑着。

“她包了很多小馄饨?”他問。

傭人還在琢磨事兒呢,慢了一拍才說:“是啊,喬小姐每天都包一點的,全凍在冰箱裏。那天喬小姐的舅媽找上來,打了喬小姐一巴掌,臉腫得老高,喬小姐還堅持包呢。”

陸清予一怔,轉身問:“你說有人打了她?”

“是、是啊。”傭人回答,“就喬小姐的兩個親戚。還是蔣先生來才給趕走的。”

陸清予沒說話,傭人也不敢再多說。

但好奇總歸是有的。

傭人還以為喬焉受了那麽大委屈,肯定會和陸清予訴苦的。

這麽一看,根本沒有。

陸清予回到房間。

撥通方逸的電話,上來就說了四個字:能力堪憂。

方逸這才剛到家,屁股都沒說沾上沙發,因為這話差點直接來個跪地。

“是,陸總,我辦事不力。”好的助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認錯總沒錯,“我會繼續查那個IP!最多不超過三天,我一定找出來到底是誰散播的謠言!”

找到後,他得好好問問這人為什麽,不帶這麽坑他的!

陸清予冷聲說:“我說的不是這個。”

方逸:“?”那是什麽。

“我讓給你留心筠園的一切動态,你是怎麽留心的?”

方逸摸不着頭腦。

老板是要他留意筠園不錯,可老板也說了千萬別露出馬腳,到時候幌子就沒用了,所以他能掌握的都是筠園的大動态。

難道是出了什麽事?

方逸不敢言語,陸清予也不想再多說。

過了會兒,陸清予說:“找人看着她,仔細看。有任何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告訴我。”

看着誰?什麽風吹草動?

方逸又懵了半天,忽然想到什麽,他脫口而出:“喬小姐離家出走了?”

這話說完,方逸隔着電話都感覺周圍的溫度跌了下來,他吞口口水,約莫自己大概是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不等陸清予說話,方逸立刻說:“陸總,我這就去辦。”

說完,他萬分慶幸陸清予利落挂了他的電話。

當然,大概也有可能是被他的話刺激的不想再和他說一個字……

不再有聲響的房間裏,一種令陸清予無法掙脫的熟悉感悄然蔓上的他的腳踝,直到心頭。

哪裏都是喬焉的影子。

她在陽臺前畫畫,模樣認真,畫的不滿意了,會急的咬筆頭;

她坐在沙發上刷手機,一邊刷,一邊嘀嘀咕埋怨他工作時間長,占用她的休息室;

她站在書房門口,雙手插在毛絨絨的家居服口袋裏,歪着頭甜甜地笑着和他說晚安……

陸清予站在中央,被她牢牢包圍。

特別是透過門縫,他看到他床頭放着的那兩只小熊,恍惚間,他幾乎要說:喬焉,過來把你的熊接走。

只是這句話剛湧到喉嚨,他又想到上午他們的對話。

是她一定要走的。

沒有任何原因,也不管他怎麽退步,她都要走。

那就走好了。

反正在他的生命中,從來沒有誰為他停留過,他也不會在乎這些過客。

只是,陸清予這晚怎麽都無法入眠,腦子裏揮之不去的都是有關喬焉的點滴。

這是第一次,他清晰感受到喬焉對他而言,比他想象中要複雜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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