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時間線

他之前說過什麽來着?我們寫字樓裏罵他的人一大堆是吧。

別說挨罵了,他挨打都是活該。

言歸正傳,說回這場劇本殺。

思思的時間線很完備,和陳郎中的完全吻合,我不覺得這是她能編出來的。

至于陳郎中,沒有什麽是他編不出來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之前我和思思推導的那套,一定完全不對。

那麽我們或許可以逆向推導一下。如果思思說的全是真話,但她把鲛人重傷以後,鲛人并沒有因蠟燭産生的毒氣而死,那麽現在該思考的就是——究竟是誰吹熄了陳郎中點的蠟燭。

郎中三點離開懸壺堂,女俠三點一刻進入懸壺堂,鲛人三點三刻進入懸壺堂。

其實能吹熄蠟燭、也有吹熄蠟燭動機的人只有一個——在郎中離開後,女俠進入前潛入藥鋪的,花魁碧蓮。

現在關注點集中到了碧蓮身上。

碧蓮見自己橫豎躲不過,只能拿起劇本,準備給我們報她的時間線。

但是幾乎是從一開始,她就犯了難。

只見她看着自己的劇本頓了幾秒,然後開口就是:“下午三點。我回到房間和鲛人商量如何除去對門的道士……”

“哎哎哎,等等,”這樣的敷衍顯然讓思思不滿,“怎麽上來就三點,我們的劇本可都是從兩點左右開始的!快說,回房間之前你做什麽去了!”

碧蓮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硬是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這位姐姐好像就是不太會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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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聽點是不會撒謊,說難聽點就是不太聰明。

這把我都給看着急了,生怕她下一秒就自爆說自己就是兇手,那這一晚上可就真是白忙活了。

此時已經是十點半,陳先生靠在沙發上,眼睛半閉半睜——他下一秒開始打呼我都覺得正常。

可能是極致的困頓,讓他對碧蓮的容忍度降低了,說話語氣頗不耐煩:“你身上不是都搜出狐貍毛了嗎?這還有什麽好藏着掖着的?”

碧蓮的臉一下子紅透了。

我吃驚地看向陳先生。

大哥,不是你說公聊時得謹慎說話嗎?

這時陳先生睜了一下眼睛,顯然剛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但是沒什麽補救的餘地,而且這劇本設置和選角是真特麽邪門,這些話總歸繞不開的。

所以他很快又把眼睛閉上了。

思思在一旁兀自做了個幸災樂禍的表情,然後絲毫不打算幫碧蓮解圍,只是怡然自得地欣賞着自己的美甲。

阿奇則死死盯着陳先生,神色頗為憤怒,好像陳先生既侮|辱了他,也欺負了碧蓮。

而碧蓮本人,似乎做了下深呼吸控制情緒,盡量地穩住聲線,又露出了那種非常清純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我從頭開始說吧。”

然後她看着劇本,臉色又不可控地泛紅:“兩點。我應白衣劍客的約,準時……準時去了竹字間……”

“別說了。”阿奇終于忍不住打斷她。

他倒也沒看向陳先生,但誰都知道他是在跟陳先生說話:“很有趣嗎?把人逼成這樣好玩嗎?”

而按陳先生的脾氣,是不可能悶聲服軟的:“我正常玩游戲,沒那個意思,是你自己多想。”

阿奇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裝什麽樣子,你以為自己很幹淨嗎?”

陳先生的眼睛霎時完全睜開,聲音不大,但那個氣勢還是把我吓了一跳:“怎麽,你不幹淨了是嗎?”

阿奇瞬間捏着拳頭站了起來:“你……”

但是思思的聲音很快打斷了他:“哎哎哎,笑死人了,你們倆之間有什麽好吵的?玩游戲玩得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了?在我說出更難聽的話之前,嘴巴都給老娘收斂點啊。”

碧蓮也連忙抓着阿奇的手腕把他勸下:“別這樣,阿奇。誤會了誤會了,這确實就是劇本信息嘛,陳先生他應該也不是故意調侃。怪我臉皮太薄了,搞得氣氛怪怪的……”

眼見氣氛有所緩和,陳先生這邊卻顯然還沒發揮完:“我這兩周還真不太清楚自己是什麽身份,不過思思你結婚了嗎?”

“我?”思思一時沒反應過來,“我當然沒結婚啊。”

陳先生嗤笑一聲:“那看來我比那條瘋狗幹淨多了。至少我是陪玩不是陪床,而且我也沒陪有夫之婦。”

場面一下子繃不住了。

連店家小哥也加入了勸架的行列,最後還是碧蓮喊着“你要是這樣,下次就不要再和我出來玩了”,這才把阿奇控制住。

陳先生全程坐在沙發裏動都沒動,我合理懷疑要是真動起手來,他根本打不過阿奇。

阿奇頂天也就21、22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陳先生首先就不占年齡優勢,雖然個子高,但切除過脾髒,所以應該沒什麽力氣。

但我當然也不是只坐在一邊看戲——當我反應過來時,我的屁股都離開沙發懸空半天了,手心裏全是汗。

按阿奇剛才那個勁頭,我是真怕他一拳下去把陳先生捶死了。

等阿奇好不容易被勸住了,我才稍稍松了口氣,重新把屁股踏實地放下。

此時已經十點四十五了。

思思看起來已經十分煩躁:“還游戲能不能玩了啊,哎,你們當本小姐是出來陪你們玩的是嗎?”

陳先生已經罵爽了,他不說話。

阿奇剛被勸下來,他也不說話。

我尋思這還用問嗎,這都吵成什麽樣了,怎麽可能還玩得下去?

但這幫人總能一次又一次刷新我的認知。

只要思思還想玩,那就沒什麽玩不下去的。

碧蓮幾乎立刻和事道:“玩的玩的,小矛盾嘛,男人之間吵架又不記仇。那我這邊繼續了哈。”

“三點。我從竹字間回到花魁房。鲛人拿了點心給我,說是兩點一刻時,一個小丫鬟送來的,他當時饑餓,便變作我的樣子收下了。我們邊吃點心邊商議,既然我的桃花妖身份已經敗露,那除去對門的道士便是要緊之事。我看出那道士只精藥理,疏于習武,所以變作農婦,想讓他降低防備,趁機給他個了斷。”

“三點一刻。我來到懸壺堂門前,卻發現大門緊鎖,道士似乎出門去了。于是我便想潛入進去,做好埋伏,待他回來伺機下手。我撬開懸壺堂的門鎖,進入藥鋪,首先便見桌上有一枚點燃的蠟燭。因我夫君是鲛人,所以我知曉‘離魂草’一事,雖說它無色無味,但我還是懷疑道士這古怪的行為與‘離魂草’有關。因為擔心燒出的毒氣傷到我夫君,所以——就像你們推理的那樣,我吹熄了蠟燭。很快,一黑衣女俠殺了進來,與我搏鬥。”

“三點二刻。此女顯然精于武道,我自知不是對手,只好用了個障眼法速速遁逃。我回到花魁房見了鲛人。鲛人似乎一直在摸自己的後腦,但我當時沒有多想,只是告訴他對面來了個武藝高強的道姑,我敵她不過。于是法力比我強大的鲛人便也化作農婦模樣,準備前去會會這位道姑。”

“三點三刻。我站在窗口看着鲛人走進懸壺堂。”

“四點。有小丫鬟給我送茶,看着面生,像新來的。我道謝接過。”

“四點一刻。白衣劍客……尋至我房中。

“五點。白衣劍客離去,我整理衣着時,便聽說對門懸壺堂出事了。”

我也是佩服自己這種氣氛下還能集中精力去跟她的時間線,這一串聽下來和其他人的劇本,以及在花魁房搜到的一些線索,也都是吻合的。

那麽最後需要聽的是劍客阿奇的時間線了。

經過剛才那一出之後,陳先生顯然已經完全不想玩了,別人說什麽他都沒反應,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但也可能是真睡着了。

而思思為了能繼續把這場游戲玩下去,只能暫且随他去——陳先生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脾氣并不好,之前的沖突本也不能怪他,主要是阿奇太敏感導致的。如果這個時候還對陳先生的游戲态度有要求,那很可能導致他直接爆發。

至于阿奇,則好掌控得多。

他非常聽碧蓮的話,可能真是當三當出真愛來了,只要碧蓮一開口,他沒什麽氣是咽不下去的。

碧蓮說完自己的時間線後把本子一合,聲音溫溫柔柔的:“就剩你啦阿奇,你也說說自己的劇本吧。”

“好。”阿奇看着她,露出了一個有些無力的笑。

阿奇的時間線,完美地填補上了一個一直沒有被提及的線索——屍體後腦的鈍器傷。

“兩點。花魁應約來到我房中,同時有小丫鬟來竹字間上茶。”

“三點。花魁離去。”

“三點一刻。我發現花魁的手帕落在我這裏,便上樓去尋她,在她房中遇見鲛人。我與鲛人再次大打出手——對了,你們應該搜身搜到了我的斷尾,那是幾日前和鲛人打鬥受的傷,後來我還去懸壺堂買了‘離魂草’做療傷藥,我的房間應該也有我用過的紗布——總之,這次我去花魁房時又與鲛人對上,打鬥間我用法器擊中鲛人後腦,鲛人陷入昏厥。我知若我殺他,花魁必然一生忘不了他,還會怪罪于我,所以并未下殺手。”

“三點二刻。我回到了竹字間,因精疲力竭陷入昏睡。”

“四點一刻。我醒來,因思念花魁,妒忌鲛人,于是再次找到花魁房中。這次房中僅花魁一人。”

“五點。我離開花魁房,回到竹字間,便聽說懸壺堂出事了。”

聽阿奇說話時大家都異常緊張,生怕陳先生又做出類似冷笑的表情,再次把阿奇的火兒惹起來。

但是好在,陳先生呼吸愈發均勻,好像真是睡着了。

好吧,如果陳先生選擇了睡覺,那麽現在在場的智商天花板應該就是我了,我得負起責任來。

“聽起來都沒什麽問題,大家的時間線跟線索也都基本吻合,但是有個很關鍵的事兒,”我說,“燒屍體的人沒找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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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結束第二個劇本,進入日常(我愛日常,不費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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