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推理秀
首先鲛人不可能是被燒死的。
因為鲛人指甲破碎,脖頸有抓傷,說明他死前曾有窒息感。
如果是死于火燒,他确實也會劇烈掙紮,但并不會抓自己脖子。
那既然火燒不是致死原因,為什麽燒他的人要隐瞞呢?為什麽不直接承認呢?
因為燒他的人就是兇手,而且火燒和鲛人的死亡有很大關系。
那麽我差不多知道鲛人是怎麽死的了——有人用郎中的毒蠟燭做火引,燒了身受重傷不能動彈的鲛人。
再往時間角度想,女俠思思刺穿鲛人的左心口、回客棧休息是四點。
那麽鲛人死去,應該是在四點到五點之間的事情。
很顯然,我和陳郎中已經完全排除嫌疑——這段時間我們倆都在醉暖閣大堂,互相可以作證。
用延時裝置可以僞造不在場證明,但女俠思思和人在懸壺堂打鬥兩次,藥鋪早被打得一團糟 ,我和陳郎中就算做了什麽點火延時裝置,也早就打沒了,更不要說還得恰好燒到倒在窗邊的鲛人,而沒燒着鋪子裏其他地方。
那麽對于剩下三人——
女俠思思四點到五點在房間睡覺。
白狐劍客和桃妖花魁四點到四點一刻在各自房間,四點一刻到五點在偷情。
如果點火時間在四點到四點一刻之間,那火燒了至少三刻鐘,早就把鋪子燒沒了,哪還輪得到思思去滅火。
所以現在情況對思思非常不利,她的空白時間太長了。
如果她不是兇手,那簡直是個絕佳的扛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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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思思是兇手,我可以推導出的一個劇情是——
思思刺穿鲛人左心口後離開,睡醒一覺後覺得仍不解恨,于是回到懸壺堂,點燃蠟燭想把鲛人燒了。然後蠟燭産生毒氣,達到一定濃度後把鲛人毒死。而思思既擔心火勢太大燒了師兄的鋪子,又怕自己擅自動手惹得心愛的師兄生氣,于是來醉暖閣扛人回去,順便滅火,并假裝人不是自己殺的。
可這一套下來有個大問題——從毒氣達到一定濃度開始,到在鲛人體內發揮作用、使鲛人肺內水腫窒息死去,還需要一段時間。
雖然沒有一個精準的時間段,但【江湖傳說】的線索、以及我的劇本中都明确表示,這個時間是“一小時內”。
那如果說思思是這樣手動點火的,鲛人的死因就應該是活活燒死,而不是窒息死。
所以手動點火不可能,一定是用了延時點火裝置。
白狐劍客和桃妖花魁的嫌疑,依然不能排除。
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間隙裏,我見縫插針地把我目前的思路說了一下,大家也認為合理。
尤其是我還搜到了屍體附近有蠟油殘留,那就更證明有人用毒蠟燭點了火。
至于延時裝置,簡直簡單得不能再簡單——随便搞個支架,或者直接把蠟燭立在鲛人身旁,待蠟燭越燒越短,火苗降低到一定高度後引燃鲛人的衣物,就可以把人點着了——此時鲛人也早已被毒氣毒死。
同時不管是用了木頭支架還是繩子支撐,待火燒起來,都能給燒得一幹二淨,畢竟這火連鲛人體表的鱗都燒沒了。
那麽現在,還有什麽突破口嗎?
再來逆向推導一下,點火的人為什麽要用延時裝置,而不直接點火?
“如果是女俠思思的話,我覺得沒必要延時。”我分析道,“她就算擔心師兄生氣她擅自動手屠妖,想毀屍滅跡,也大可以直接一把火燒了,控制一下火勢适時滅火就好——我覺得她首先就沒有用延時裝置的理由。而且思思從四點到五點都一個人待着,完全沒有不在場證明,那她做延時裝置還有什麽意義?正常人如果想用延時裝置洗刷嫌疑,那麽裝置布置好之後應該會立刻到有人的地方,讓人給自己作證吧?”
思思聞言終于從焦頭爛額的辯駁中松了一大口氣:“那我是不是排除嫌疑了?”
我說:“別人我不清楚 ,反正最後投兇時我不會投你的。”
兇手範圍鎖定在最後兩個人之中,現在我只擔心,這兩個人分別是兇手和幫兇——如果他們有互保行為,那我很可能把幫兇投成兇手。
穩住,真正的高手越接近勝利越要穩住。
“我們可以再考慮一個問題——兇手為什麽要放這把火呢?”在我工作之前,我其實不會用這種領袖一樣的開場白。
哪怕工作之後,日常生活中,我其實也很少用這種好像很有底氣似的語氣說話——我老說這是教師腔。
但是今天在不知覺間,我好像把上課的氣勢帶出來了:“從四點開始,鲛人就已經不能動了,這時想殺鲛人有很多方法——硬生生打死、毒草毒死、香薰熏死——就算兇手看見郎中的毒蠟燭之後臨時起意,那也只需要點燃蠟燭就可以讓他慢慢死去,并不需要燒他。殺死鲛人是屠妖,又不是殺人,根本不會被官府追查,反倒是把鲛人體表破壞之後,讓人誤以為鎮上死人了,這才引來了捕快。或許我們可以考慮一下,兇手放火的目的是什麽。”
思思提出想法:“會不會正是為了破壞體表?讓人覺得死的是個普通人類,不是鲛人?”
我點頭:“我覺得是這樣的,但兇手為什麽不想讓人知道死的是個鲛人呢?如果青玉山道人們知道自己的仇家是鲛人和桃花妖,那我還能解釋說,桃花妖怕仇家聽聞這鎮上出現了鲛人屍體,聞訊趕來尋仇。但這個鲛人從始至終不過是個隐形人,青玉山根本不知道鲛人的存在,那我就想不到桃花妖還有什麽理由非要燒屍體。換句話說,如果桃花妖對鲛人真有恨意,想殺了鲛人然後去和白狐過日子,那她一開始也不可能去吹熄毒蠟燭了。”
劍客阿奇顯然聽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對我們其他人沒有敵意,在陳先生退出公聊之後他已逐漸回到了游戲狀态。此時他帶着一副好像我的推理很可笑的表情看向我:“你的意思是說,我是兇手了?”
要是在平時,我可能會慫慫地說“不是不是”,但今晚,可能是之前受到了陳先生那種“作者視角推理法”的刺激,我開始覺得這個游戲是真的很有意思。
我今晚是打定心思要做一次撐場子的人了:“是的。據我推測,你的劇本信息大致是這樣的——
【我的生平】你是白狐一族,近來修成人形,剛剛下山。你遇見貌美桃花妖,一見傾心,雖然桃花妖已有家室,但你使用魅惑術讓桃花妖對你無法自拔——這也就導致了桃花妖同時對你和鲛人心懷愛意。
【近日之事】你的存在被醜陋鲛人發現,你與他大打出手,被他斷尾。為了療傷,你到藥鋪買了離魂草,敷在傷口上。這個情節導致我們在你房中搜出了帶離魂草的繃帶,但這其實是作者為了讓你有逃脫空間留下的幹擾線索——讓人誤以為你打算用繃帶上的離魂草殺人,而忽略你真正的殺人手法。
【今日之事】你前半段應該是沒有撒謊,但是從你和鲛人在花魁房中打完之後,你應該就開始編時間線了。
你提及自己和鲛人打鬥時,雖傷到他後腦,但未下殺手。你說這是因為覺得鲛人一死,桃花妖必然忘不掉他,更不要說鲛人還是死于自己之手——這個心理描寫太真實了,可不是一般人編得出來的,何況你還是個男生,應該不怎麽看言情劇,我覺得你的劇本真是這麽寫的——尤其是,按最終結果來看,鲛人确實并非死于後腦傷,你确實暫且放過了他。
但是這麽合理還這麽貴的劇本,在你的時間線裏卻有一個很奇怪的結點——你剛和鲛人在桃花妖的房間打完,三點二刻回到房間休息,竟會在四點一刻起床後立刻到花魁房私會?你就不怕再遇到鲛人嗎?還是說,你明知鲛人正在懸壺堂裏動彈不得,只有死路一條了?”
思思和碧蓮都齊刷刷看向阿奇。
阿奇頓了一下,然後笑笑地搖頭:“我覺得你可以再考慮一下別的可能性,因為我确實不是兇手,我的劇本就是這麽寫的。我并不是專為了私會去的花魁房,我說了,我是因為思念花魁和嫉妒鲛人。我只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樓上花魁的房間。我從門縫張望,如果看到了鲛人,大不了就再和他打起來。但我看到的是桃花妖,我自然會進去與她相見。”
“我可能不會考慮別的可能性了,”我也不知道我哪來的底氣,把話說得相當死,“從我想明白使用延時裝置是為了讓人給自己做不在場證明開始,我其實就只懷疑你了,因為你在四點一刻突然去了花魁房間。而且因為你暴露了你放過鲛人時的心理活動,所以你的行為邏輯也就有了。”
我繼續推測他的劇本:“三點二刻。你雖傷到鲛人後腦,但是為了得到桃花妖的心,你選擇放過他。從這時開始,你想的就是,不僅不能讓桃花妖知道自己殺人,還要讓她連死的是誰都看不出來。”
我說:“所以其實你是唯一一個有理由放火的人。在和鲛人打完以後,你可能确實短暫昏厥過,但是你應該不是四點一刻醒過來,而是四點。”
“你既然已經打算悄無聲息地殺掉鲛人,當然不會立刻去與鲛人再戰,而是要好生養傷。所以你去對門懸壺堂看病,但你沒有找到郎中,只看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鲛人。按劇本情節,你應該根本不知道蠟燭有毒,你只是想燒死鲛人,于是你制作了一個簡易的延時放火裝置。”
“蠟燭燃燒的過程中,鲛人窒息死亡。待蠟燭燒到一定長度後,引燃鲛人的衣物,燒着了鲛人屍體。之後不久,女俠扛着郎中回來,發現屍體并滅火。”
“而你則在安排好點火裝置後,立刻于四點一刻到花魁房間去。你不是為了讓花魁給你做什麽不在場證明,你其實只是為了讓花魁本人認為,你是沒有時間殺人的。”
話到這兒,思思舉手提出疑問:“那這樣的話,白狐劍客本意也不是毒死鲛人,而是燒死鲛人。你們剛才不是說如果‘原本意圖’和‘最終死因’不同的話,就不算是他殺的嗎?”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陳先生在半睡半醒間一不小心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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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預警】本章前半段有點繞腦子,可以直接跳過,直接看後半部分小王的推理,不影響整體劇情(這也是本文唯一繞的地方,其他三個劇本都不會有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