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交換證據
其實要是非逼着我說兩句,我倒也不是不能說。
碧蓮其實有一部分思想還是比較可取的,她很鮮明地意識到了層層盤剝是對下層工人的壓迫,意識到自己老公做着黑心買賣,意識到“王侯将相寧有種乎”。
她旗幟鮮明地找準了自己的敵人,然後選擇了打不過就加入。
這肯定是不行的,這不是一個無産階級戰士的行為。
但我跟碧蓮說這些有什麽用呢?
如果我說讓碧蓮去了解一下馬克思主義哲學,讓她看看工人聖經《資本論》,讓她報個徐濤政治課,她就真的會去照做嗎?
不會。
她只會覺得我有病。
所以像這種一兩句話說不清,而且講深了其實我也講不明白的道理,我說它幹嘛。
更何況碧蓮已經把自己的人生過成了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怎麽做能讓她活得更好、更輕松一些,更不至于以挽救失足少婦為己任。
而碧蓮的注意力倒放在了我剛才的一句話上:“你知道……我和陳先生的事?”
我點點頭:“我和陳先生在同一個寫字樓裏工作,我知道你把他害得挺慘。種……不不不,我是說你老公,直接去陳先生的公司摔摔砸砸,現在整個寫字樓說陳先生什麽的都有。”
“哦……”碧蓮消化了一下這個信息,她似乎也沒想到種豬會把事情鬧這麽大,“我還以為我老公頂多私下堵着人盤問幾句呢,他還真不怕丢人。而且憑陳先生的口才,不該當場就解釋好了嗎?畢竟我跟他的行程軌跡、消費記錄完全不在一條線上,随便一查就該知道我跟他沒什麽聯系啊。”
我扶了扶額頭:“去了一個比他口才更好的,都掰扯不過來。他們倒是把你老公說通了,但是我們寫字樓裏有些人本來就看陳先生不順眼,大概就屬于那種無法叫醒的裝睡的人吧。”
“這樣啊,那我也沒辦法,這情況也不是我能預估到的。”碧蓮說得倒輕松,“而且其實也不算委屈了他,他公司的人要是知道他在外面做陪玩,還不是一樣名譽掃地。”
我心想你對別人的道德感要求倒挺高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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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碧蓮,可能是确定我不能給她提供什麽人生指導了——當然,更可能是她發洩夠了——她終于決定跟我聊回劇本信息。
“你剛才說什麽來着,交換證據是嗎?”她說着好像打撲克一樣,把手上五張卡搓開來,“我這邊的證據其實都可以告訴你,因為我确定我沒殺人——我連手都沒動過。這次我拿了一個說起來有點惡心,但其實很無聊的劇本,大概算是那種湊人頭的角色吧。”
她說着大方地把自己搜到的證據在桌面上排開——
【男生宿舍】搜到【帶血的雨衣和匕首】。
【教師公寓】搜到【購買雨衣、匕首、麻繩的小票】。
【教室】搜到【盛有炭灰的鐵皮桶】。
【教室】搜到【屍體後腦有鈍器擊打傷】。
【路人證言】搜到【學校裏夜間常能聽到凄厲的貓叫】。
碧蓮說:“是你把校長吊起來的吧?”
我說:“不是你聽我解釋。”
這有購物小票也太過分了吧。
我說:“這事兒我們該這麽分析——東西是我買的,但雨衣匕首都在男生宿舍對吧?剛才阿奇也承認自己潛入過教師公寓,那麽大概率是他舔了我的‘作案工具包’。而我失去了作案工具,是沒法殺人的。”
碧蓮說:“什麽叫‘舔了’?”
我說:“就是‘撿了’。這是個游戲用語,不是特別重要。總之我們現在基本可以确定阿奇的動向——6:30-7:00是晚餐時間,7:30他到達宿舍,8:00躺在宿舍床位應付我查寝。8:30他起身出門想報複我,9:00進入我的教師公寓,舔了我的工具包。按他自己所說他等了半小時沒等到我,所以9:30離開我的公寓,再之後他應該去做了什麽導致渾身濺血的操作、還把他爹吊起來了——他是體育委員,平時慣常欺負人的,這個身份指向的應該就是他有這個力氣。待會我們還可以去看看別人的線索,如果有人搜到校長身上有銳器傷,那應就該是阿奇幹的了。”
但是其實有一部分想法我沒在碧蓮面前說出來。
因為我大概是晚上9:00-9:30之間在教室燒炭,三小時死亡的話,應該是夜裏0:00-0:30之間為死亡時間。按現在的死者死狀,我确定他死于CO中毒,而不是勒死或捅死。
而阿奇的那些行為中,就算捅人不一定致死,上吊總是必然致死的——也就是說,阿奇一定是在死者死後把他吊了起來,那至少是在夜裏0:30之後。
看來阿奇這一夜的活動時間還挺長。
這不奇怪,其實在我的時間線裏,我除了昨晚進行殺人的主要操作以外,也在淩晨爬起來做了後續收尾工作。只可惜我當時沒開燈,現在想想,可能我淩晨回收濕紙巾時,校長就已經被吊起來了也說不定。
所以說,阿奇可能也是先回去睡覺,然後後淩晨又爬起來做了點什麽。
但不管怎麽樣,阿奇應該不是真兇——至少現在沒發現他也在教室燒過炭。
這就存在一個很糾結的事兒——我其實可以告訴他“你一定不是兇手,夜裏幹了什麽都可以告訴我”,但是萬一我是兇手呢?這麽做的話我就會失去阿奇這個扛推位。
所以這個事兒還是要從長計議,得把關注點放在線索上,少想走捷徑。
分析完碧蓮的線索後,我也把搜到的證據卡拿了出來——除了指向我有偷窺癖的那條。
我說:“我這邊暫時只能給你看四張,另一張是我的隐藏任務。”
碧蓮也不多強求,只是認真看了看我提供的卡片。
我問:“給校長的情書是你寫的嗎?”
跟兇案無關的事兒,她倒也不多隐瞞:“是啊,所以人不可能是我殺的,畢竟我還給他寫了情書呢。”
我趕忙問她:“那你的怪癖是戀肥癖嗎?還是戀老癖?”
碧蓮笑嘻嘻道:“都不是。我的怪癖應該還挺容易被盤出來的,你跟其他人聊聊就知道了。反正你也喜歡玩,那就慢慢玩呗。”
好吧。
我看着一桌子的證據卡,思考自己還有沒有什麽想問的,這時碧蓮又看了一眼窗外,然後神色變了變。
我便也向窗外看去,只見一輛一直停在樓下的黑色轎車開了門,上面下來一人,正是種豬。
怪不得碧蓮一直關注窗外的動向呢,看來她早就發現自家汽車了。
幾乎是種豬下車的那一瞬間,碧蓮就起身道:“我們聊得差不多了吧,可以換人了。”
然後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碧蓮已經開門出去,我只聽見她叫道:“阿奇,我這邊聊好了,你去私聊吧。”
然後我面前的人就換成了阿奇。
還真就拿我當工具人,哪裏有用哪裏搬呗。
這應該是我玩劇本殺以來,第一次和阿奇私聊。
但因為這家夥年紀比我小,所以我不緊張,反倒是他有點緊張。
他問我:“你們剛剛聊出什麽了嗎?”
我說:“我覺得碧蓮大概率不是兇手,她給校長寫了情書,也沒什麽殺人動作。然後我剛想問她知不知道旁人的一些怪癖,她就把你叫進來了。”
看阿奇的反應,他應該完全不知道種豬來了的事,也不知道碧蓮讓他進來和我私聊,實際是順勢拿我給他倆打掩護。
他還很認真地在玩游戲:“她給校長寫情書?在劇本裏,她應該喜歡陳同學吧?”
哦?這倒是個很有價值的信息。
我把在女生宿舍搜到的證據卡拿出來:“這是我搜到的情書,剛才碧蓮也承認了。你為什麽會覺得她喜歡陳同學?”
阿奇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就是,我不是喜歡她嗎,然後就對她關注得多一些,發現她總是給陳同學送小禮物,像木偶娃娃、八音盒什麽的,情書應該也送過。不過一般不是她自己送,而是托她的朋友思思去送。”
哦,然後你就欺負思思,還想直接把碧蓮辦了啊。
世界線連起來了。
但我不能把這話說出來,否則就會暴露我是偷窺癖、還翻人家日記的事兒。
那如果碧蓮不是戀老癖、戀肥癖,再加上阿奇說的這些,我好像大致猜到碧蓮是什麽情況了:“我覺得碧蓮的怪癖可能是,希望所有異性都喜歡自己。照你這麽說,你本來就喜歡碧蓮,那碧蓮就不需要在你身上下什麽工夫,她當然不會搭理你。而校長和陳同學心思都不在她身上,所以她就送禮物、寫情書,這和她的漂亮人設也比較相符,寫進劇本裏的話,也夠變态的。”
正說着話,我們這間的門突然被打開了,我和阿奇都是一驚,繼而向門口看去。
只見種豬探了個腦袋進來,神色敏感地看看阿奇又看看我。
碧蓮立刻把他往外拽:“你到底在發什麽瘋啊,我不是說了在玩劇本殺嗎?”
然後種豬被拽出去,碧蓮伸手把我們的門重新關上。
房間裏重歸寂靜,我覺得我徹底被他們仨搞疲了。
我嘆了口氣:“你們這到底圖什麽啊。”
之前拍照的事兒是我沒反應過來,剛好在種豬來時放我和阿奇私聊也算順應游戲流程,對我來說是沒什麽損失,但也不意味着我就不會煩:“我真的不想摻和進你們的事裏。拍照時的座位你們是商量過的吧?你當時靠我太近了,我其實很不舒服。”
阿奇剛被種豬驚了一下,又被我這麽一通指責,緩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他有些局促地沖我笑笑說:“對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