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龍龍
我仔細看了一下,這個群現在成了一個四人群,陳先生早已退群了。
我倒沒那麽着急和思思他們撇清關系,畢竟他們坑的也不是我,而且除了他們以外好像也沒什麽願意陪我玩劇本殺的人,所以其實我還挺想去的。
但關鍵是,周一我得講課啊。
平時周一确實是我的休息日,可現在暑假上七休一,下周一我應該正在上三期課。
我就如實回複了一下,思思就問我什麽時候休息。
我算了一下,回她:這周六。
沒想到她立刻應道:好啊,那就周六吧。
啊這。
我猶豫了一下——真要在寶貴的休息時間去參加腦力活動嗎?
而且陳先生不在,這個游戲對我的吸引力好像降低了一個度。
正當我舉棋不定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了我的教室門口。
龍龍。
他穿着和我同款的路飛運動鞋,手上拎着個小小的牛皮紙袋子,笑眯眯沖我揮手。
我趕忙出去了,天知道我有多慌張:“你怎麽還來上課?你是複讀了嗎?”
“昨天才剛出分,都還沒報志願呢!”龍龍咆哮,“吉祥話講一講好嗎!”
哦,也對。
我說:“那你幹嘛來了?”
龍龍說:“我化學A+,我媽說你挺負責任,讓我給你送點小禮物。”
好小子,考得真不錯啊,有我當年的風範。
但他後半句着實吓着我了。
我連連後退:“不行不行,我不能收,我們機構有監控,收禮物是要受處分的。”
他擡頭看了看監控,伸手從袋子裏掏了個筆記本出來:“那我直接這樣給你吧,其實就一本子。我媽也說送太貴重的東西老師不好收,關鍵是心意,所以我想把我參加辯論賽贏的筆記本送給你——我可很寶貝這本子呢,今天也是專門過來的,你別太不給面子哦。”
話說到這個份上,那我也沒什麽好拒絕的了,伸出雙手畢恭畢敬地接過了這份心意。
這是我第一次收到來自學生的小禮物,心情是有點激動,一面用手掌不停擦拭簡約的牛皮封面,一面跟他寒暄:“哎,你還真的買了這款運動鞋啊,你不是喜歡索隆嗎?”
他低頭看看:“确實沒有索隆的款啊,然後路飛我也很喜歡,就買了。我媽還說太便宜怕穿出去惹人笑話,我就教育她,會笑別人吃穿的都是窮人,真正的有錢人才沒工夫笑這個呢。”
嗯……
因為槽點太多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吐,我索性換了個話題:“那你媽媽……好細心啊,雖然不太管你學習,但生活上還是很關心你的。”
他莫名道:“我媽不管我學習誰管我?我學習都是她管的啊。”
我愣了愣:“不是說秘書管嗎?”
他說:“我爸的秘書就是我媽啊。”
我承認那一瞬間我想歪了。
但立刻我就檢讨自己的猥瑣,怎能對自己學生的家庭做如此惡意的揣測,明明正常家庭也會出現這種情況。
我趕緊用輕松的語氣掩蓋剛才的片刻愣神:“哦哦,就是賢內助那種是嗎?我曉得的,婚後在自家的私人公司一起處理事務、夫妻檔共同打拼什麽的。”
龍龍聽完撓了撓頭:“不是的,他們沒結婚,我媽一直就是我爸的秘書。”
我看着他頓了頓,然後一巴掌拍在自己眼睛上:“你倒也不用跟我說這些。”
可能因為就在這種環境下長大,龍龍似乎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反而被我的反應逗得“盒盒盒”地笑:“這有什麽,有錢人在外頭有一兩個私生子還不正常。”
那我還能說啥,反正孩子是無辜的:“嗯……那你……過得不容易啊……”
“不啊,我過得好着呢。”他坦然道,“我爸從來也沒虧待過我和我媽,今年過年我還回家見爺爺了呢。反正我爸正妻也去世不少年了,講道理我覺得見了爺爺之後我應該就不算私生子了——哎,你別吓我,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我大概知道我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有多吓人,我覺得我面部肌肉都快凝固了。
在我的思維深處,有什麽東西,正在緩慢地融合着。
我抿了下嘴,試圖找到自己的嘴巴在哪,然後我說:“龍龍,我問你個事兒啊。”
“嗯?”
“你是不是有個異母姐姐,叫龍思思?”
好了,現在龍龍的表情跟我剛才那樣子差不多了:“你怎麽會知道!”
我立刻掏出手機,翻到玩《殺死校長》那天思思發的票圈,果不其然看到了龍龍在下面點的贊——我之前咋就沒注意呢!
我把手機屏幕反過來沖他:“我跟你姐姐一起玩過游戲,你不是看到過我們的合照嗎?”
龍龍在照片裏找了一圈,可算看到個眉目與我相似的:“好家夥,這美女是你?你們修圖都修這麽狠的嗎?”
于是我們大概地接受了一下我們還有這層聯系的事兒。
我倒還好,不過就是“我認識我學生的姐姐”這麽簡單,倒是對龍龍的沖擊比較大:“我說你怎麽認識種豬呢,原來你跟她們一塊兒玩——你怎麽能跟這種人來往啊,你可是個老師哎,雖然不是什麽正規的,但你要為人師表啊。”
我尼瑪?
她們是那種人?
決定要搞婚外情的驕縱大小姐,和小三上位的出軌少婦。
龍龍啊,你有意識到自己爹娘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嗎?
但人家的家事我當然不能多說什麽,注意力就徹底放在了另一個點上:“我怎麽就不正規了!我是持證上崗的!”
其實龍龍也就是一時口嗨,倒不是真嫌我沒師德,但聽得出他确實很嫌棄思思她們:“哇,我不如說我是佩服你,竟然能跟她們玩得下去——何碧蓮我就不說了,她是什麽貨色你應該清楚,關鍵我姐哦,她看着是個正常人的樣子,其實就是個瘋子。”
我不知道該說啥,就只能說場面話:“額,好歹也是你姐姐……”
“我知道啊,所以哪怕我繼承家業,也不至于不顧她。但要是她來繼承公司,那估計恨不得讓我去要飯。”龍龍一向如此,把話說得格外直接露骨,“當然啦,這也沒什麽不能理解的,畢竟我是第三者的兒子,是私生子,她肯定恨不能把我和我媽剝皮抽筋,這我也認了——但關鍵她這個人是真的又瘋又蠢啊。”
龍龍說:“我怎麽也沒想通,她為什麽覺得自己有資格跟我争家産。”
完,那在龍龍眼裏我可能也挺蠢,因為我覺得思思還挺有資格的。
人家畢竟是合法妻子生下的獨女,而且外公那邊對企業也多有扶持,倒是龍龍在這裏橫插一腳很是不占理。
龍龍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立刻擺手道:“我可不是欺負她是女孩子哦,關鍵龍家根本就沒讓她了解過任何關于公司經營的事兒啊,就只是給她錢讓她到處玩而已,她自己也從來就沒想過要學點東西,完全就是個酒囊飯袋,公司要是真給她那就完了。”
“要說她為繼承公司做過什麽努力,那就是特別聽她外公的話吧。”龍龍補充道,“她是真打算嫁個牛逼的丈夫,然後靠丈夫經營公司——婚姻都能當籌碼了,我覺得她還挺拼的,但她外公就單純是為她好嗎?她外公眼饞龍氏企業可不是一天兩天了,既然我姐需要他的支持,那你覺得他會要求我姐嫁給一個什麽樣的人?或者說,哪個國家的人?”
龍龍笑笑,此時的他在我看來格外陌生:“龍家的繼承人,從始至終就只有我一個而已。”
“之所以不讓我姐過多接觸公司事務,是因為龍家從來沒拿她當過自己人;過年時也不是我爸帶我去見的爺爺,而是爺爺要求見的我。”
“爺爺說過,他就是死,也不願龍家的家産落到日本人手上。”
這是我配聽的豪門恩怨嗎?
直到送走龍龍之後,我腦子理似乎還沒理清楚。
這就是說,在爺爺輩的時候,為了擴大雙方利益給子女搞了場企業聯姻,生下了思思這個兩國混血。
龍家爺爺潛意識裏并不承認這個孩子,日本外公那邊同樣唯利是圖,以這個孩子為籌碼,對龍氏的家産虎視眈眈。
從思思的角度來說,她一直是在外公的幫助下,争奪屬于自己的合法繼承權。
但是從整場商業鬥争看來,她早已堅定不移地站在了外公那一頭——不管她本意是什麽,只要她成功,便是完成了将龍氏企業變成一家外企的轉移。
好尼瑪荒唐,這叫什麽事兒?
與其去想整件事裏出了哪些差錯,不如想想這些人裏有幾個是對的。
龍龍今天是真的很高興,他臨走說的話在我腦中反複回響:“現在我成年了,高考也已經考完,差不多最近兩天,爺爺就要正式宣布他有我這麽個孫子了。等我姐看到爺爺的态度,應該就反應過來了吧?她信了她外公的邪,為了嫁給優秀的丈夫可做了不少犧牲呢,真想知道她到時候會是什麽表情。”
是的,思思确實做了不少犧牲。
她把“丈夫”的位置完全空出來,等着接納外公所安排的“門當戶對”的人,而将真正心儀的對象定位為“第三者”,并為建立一段扭曲的關系付出諸多實踐。
誰能想到這些犧牲從一開始就是無意義的呢。
上課鈴響了,我的學生們已經排排坐好,等着我去給他們講課。
今天要講的內容是“金屬性與非金屬性”,是個有點難的知識點。而要把這段給每個學生講懂,對我來說也是一場鏖戰。
哪還有空為旁人的人生多加感慨啊。
我晃晃腦袋,丢掉裏頭的多餘信息,昂首挺胸地走進了我的教室。
那都不是平均月薪幾千的人要考慮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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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全!員!惡!人!
因為一開始想寫的故事就是“一段很像劇本殺的日常小故事”,所以既要日常,也要有劇本殺那味兒,然後劇本殺裏面經常就是沒幾個好人,狗咬狗這樣子(攤手)。
順帶一提,日常裏是有刻意夾雜劇本殺元素的——比如拆字解字(美)、邏輯分析(主要陳陳和涵涵負責)、偶爾驚悚(喪葬)、通過別人的故事補齊信息(第一人稱只知道自己的故事)之類的~~~
AND這次劇本殺前搖有點長哈哈哈,下章應該能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