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三個月你一步都不許離”
易覺秋鎖上了通往客廳露臺的玻璃門,抹去了密碼,只留下他自己的指紋,他也并沒探究為什麽寧折此時突然如此,那一聲質問怒吼像是一道驚雷閃電,然而寧折看起來是平靜的,他在一瞬間的恍然之後定定地看着易覺秋。
易覺秋發覺他有一雙極黑的眼睛,比夜還黑,卻是空的,看不出喜怒,看不出驚惶,看不到任何可以探究的內容。
他松開手,不再管他,自顧自上了樓。
寧折那句“我不是”并沒有說出口。
第二天一大早,竟然是易覺秋等在客廳,見到寧折說:“這三個月我在哪你在哪,一步都不許離。”
“好的。”
寧折說。
他又想起什麽:“今天可否讓川叔補充點食材?冰箱裏什麽都沒了。”
易覺秋頓了頓:“這也是你的事情,不要找馮川,他有其他工作。”
“但我要一直跟你在一起,你會去超市嗎?”寧折很正常地問。
易覺秋看着他,确定他的神情看起來不像挑釁,于是淡聲卻強硬地說:“不會,你自己想辦法。”
寧折在心裏嘆了口氣。
臨出門,易覺秋接了個電話,寧折隐約聽到馮川的聲音和斷斷續續的幾個詞“提前了……指定要見你……”易覺秋挂掉電話,猶豫了下,然後轉身對寧折說:“我現在去的地方你不太方便一起,今天你在家,不要亂走。”
“好的。”
寧折說,對他來說是一樣的,跟在易覺秋身邊,待在家裏。
“你有時間去超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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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覺秋又說。
寧折楞了下:“嗯,是的,一會我就去。”
易覺秋走到門口,想起什麽又折返了回來,從錢包找出一張卡扔過去:“買東西用這張卡,有限額。”
寧折撿起落在沙發上的卡,黑色的,但沒金線,比葉敏那張等級低一些,他說:“好的。”
易覺秋走後,寧折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幾圈,發現除了二樓書房的門緊鎖,其他地方都敞開,整間屋子都簡潔幹淨,并沒什麽需要打理的地方,沒有植物,沒有除了人以外的其他動物,沒有任何多餘的,毫無實際作用的東西。
跟主人的性情一模一樣,想留在這屋子裏,必須有點作用。
實在無事可幹,他給馮川發消息,問他慣常給易覺秋買食材的超市是哪家,想了想又問了句“易先生平時喜歡吃什麽?”等回複的時候,他用手機在網上搜索菜譜,簡單的,對新手友好的,看起來好看,讓人有食欲的那種,又看了一些視頻,覺得做飯沒有想象中那麽困難。
馮川一直沒回消息,寧折決定按搜到的幾個他可以操作的菜譜去采購食材。
正要出門,有人敲了門。
寧折以為易覺秋忘了什麽東西又折返回來,随口說:“稍等,馬上來。”
然而門外沒人回答,寧折楞了下,直覺不對勁,他從貓眼裏看到門口走廊裏站着四五個人,他們的裝扮和臉都是他見過的,門外的人又敲了敲門,沉聲說:“寧先生,我們知道你在裏面,聯邦調查司商業罪案調查科請你協助調查。”
寧折并沒感到太多意外,他打開門,讓黑衣警員們進了屋。
寧震慈的案子調查到什麽階段,寧折看起來并不怎麽關心,自從分律師方卓分開後,他再沒去從任何渠道打探過消息。
他自己并不是調查司首要審訊的對象,方卓跟他說過,他未成年,也并未在寧氏企業裏擔任任何職務,這場針對商業犯罪的案子他是很次要的傳訊對象,會審到他,但他的部分應該很快能結束。
調查司的人說:“寧先生,請你現在就跟我們走。”
“好的。”
寧折說。
調查司的人又說:“審訊期間不能跟外界的任何人聯系,請你先把手機上交。”
寧折猶豫了下,問道:“審訊大概需要多久?”“不一定,也許一小時,也許一個星期。”
“那我能先打個電話嗎?”寧折問。
調查司的人面無表情,問都沒問是打給誰,直接說:“不可以,從此刻開始就已經不能跟任何人聯系,包括你接受調查的消息也不能對外講,我認為其他人沒必要知道。”
既如此,寧折點點頭,把手機遞上去:“好吧。”
寧震慈的案子,也許算不上是聯邦成立以來最大的商業犯罪案,但近二十年以來,沒人能布下這樣的驚天騙局,調查司的警員将這起案件評為最重磅的S級。
不知道寧氏的高管們和其他涉案人員已經審調到什麽階段,寧折剛到審訊室,就發現這場審訊并不會像方卓此前說的一樣只是過場,很快結束。
警員們問了他很多問題,關于寧震慈和他的關系,關于寧氏涉及的領域和項目:“你們關系如何?親近嗎?”“寧震慈給你申請的大學和專業是商科,是不是早就做好了讓你繼任的打算?”“既然選了你做接位人,平時是不是也跟你聊工作?”“他有沒有教過你怎麽做生意,在這過程中有沒有提過他自己是怎麽處理那些狀況?”“外面為什麽沒什麽人知道你?這是寧震慈刻意安排的?”“他最得意的基因改良工程,他是怎麽跟你描述的?”他們問他:“寧震慈是個什麽樣的父親?”……許許多多,無窮無盡的問題,問完一遍,換一個人再來問一遍,審訊室裏寧折面對的像是一個永不疲倦的機器人。
方卓說過,面對調查司的審訊只能配合,于是他也回答了很多問題,态度真誠。
“我跟父親的關系只算得上給普通,他已經死了,我不能說他對我苛責,但外界的傳聞有些是真的,因為跟我生母感情不好,連帶對我也并不重視。
至于讓我念商科,其實是我自己的選擇,他只是沒有阻止,畢竟寧氏掌握在他手中,未來會如何發展,他并不認為跟我有太大關系。
至于為什麽我成了繼承人,對于這點我其實也很意外,但是我想澄清的一點,外界都認為他不為一己之私,當然這是騙局暴露前大家對他的印象,但他其實并不是,也許選我作為繼承人只是因為我是他唯一的兒子吧,家産留給外人對他是更不能容忍的事,相對來說,選我就變得可以容忍了,況且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早就死吧。
他雖然不重視我,但也并不恨我,畢竟是父子。
我對他也是如此,血緣關系,很難因為簡單的好惡發生根本改變。
他生意上的事我知道的很少,知道是因為外界的新聞報導,他自己從不對我講,他只跟他覺得平等的人聊生意,我在他眼裏不是平等的關系。”
車輪戰的審訊一直在持續,審訊室沒有時鐘,寧折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只能混亂地估算,一個人的審訊約莫是三小時,已經換了四個人,那就是十二個小時,早上差不多十點到的這裏,那此時應該是晚上十點或十一點。
易覺秋應該已經回家了,他發現了自己不在,會怎麽樣?保持清醒很難,連續十幾個小時的審訊只給了他少量的水和食物,即便吞咽咀嚼的時候也沒斷了審問,寧折知道這只是前奏,要先擊垮人的意志,然後真正的審訊才會開始。
這場漫長的審訊結束的時候寧折已經處于缺氧的狀況,他伏在審訊桌上幾近昏迷地睡了過去,醒來時發現審訊室的門開了。
他走了出去,被通知已經審訊結束,但并沒有告知他結果,于是他辦手續領回了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他問了下路過的警員,才知道已經是第三天的下午。
身無分文且饑腸辘辘,易覺秋丢給他的那張卡他還放在餐桌上,他想,易覺秋一定以為他逃跑了,并且很有骨氣地留下了卡。
想到易覺秋有可能大發雷霆的樣子,寧折突然覺得有些意思,只是很可惜,他沒看到。
作者有話說:試試中午發,明天有,還是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