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小姐，那塊手表你還留着麽？”
林予棠的思緒終于從三年前拉了回來，她回避着傅少川質問的目光，還是有些不确定，“三年前，那個人是你？”
怎麽可能這麽巧呢？
傅少川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你去醫院見喬延的那天，我也在。看燈光秀的票是喬延一起搶的，所以跨年的時候，我就在你旁邊的位置。”他說着從西裝內側口袋抽出了皮夾，“林小姐落下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
林予棠看去，他手中是幾張英鎊。
所以在婚禮上他那些莫名的敵意，是因為三年前的那個晚上麽？
“對不起啊，我以為，以為你是……”
傅少川輕笑了下，“那林小姐是對我的服務不滿意？”
所以才會在最後一刻抓着他的手，說不可以麽？
他的話問的直白，林予棠微微紅了臉連忙解釋：“不是不是，你別誤會……”
傅少川把英鎊遞到她眼前，“既然服務沒到位，這錢林小姐還是拿回去吧。”
林予棠沒有接，“你送我回酒店了，而且我好像還，吐你身上了。”
最後一句聲音已低不可聞。
“舉手之勞，用不了這麽多。”
林予棠這才接過那幾張英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傅少川這才換了個話題，“曲子在電腦上，我回家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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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好的謝謝，我先走了，你回去開車小心，再見。”
林予棠飛快的說完道別的說辭，幾乎是逃也似的打開車門，拎着袋子飛快的跑上樓。
開門後卻發現許嘉陵正坐在客廳的地毯上，一邊吃着炸雞，一邊刷着劇，聽到門口的動靜連頭都沒擡。
“你回來了。”
“你怎麽來了？”
“來給你送吃的啊。”許嘉陵得意的指了指一桌子的美食，“你看，炸雞，燒烤，奶茶，蛋糕……應有盡有，任君挑選。我想着你當伴娘應該也沒什麽空吃東西，又要連夜趕去北城，參加完簽售會再風塵仆仆的回來，所以我這不就來雪中送炭了。”
林予棠換了拖鞋坐在她身邊，拿起一個雞腿，滿足道：“果然還是垃圾食品好吃。”
許嘉陵舉起一杯奶茶，“你跑上來的？怎麽這麽喘？”
那個晚上的事情她沒有和任何人講，包括許嘉陵。如果不是傅少川提起，她大概只會把這一切當做是一場夢。
吃完炸雞手上沾上了點油，林予棠順勢将手機推到一邊，“嗯，外面有點冷。”
許嘉淩一邊啃着雞腿，一邊說道：“我剛剛站在陽臺看了會兒對面的小區。你說就一條街的距離，差距怎麽這麽大呢，你看人家那環境多氣派。”
跟對面恨不得把有錢任性兩個大字寫在門口的小區不同，她這邊确實顯得低調了很多。
“因為貴。”
“你這也不便宜啊。”
“跟對面比起來那還是有點差距。”說話間林予棠又解決了一塊炸雞。
“看來今天你是真的餓壞了。”許嘉陵知道她已經放下，但還是忍不住調侃，“在昔日暗戀的男神婚禮上當伴娘，此時此刻，心中是何感受？”
林予棠做作的皺起眉頭，擠出一個痛苦的表情，“感受大概就是悲傷，十分的悲傷，需要有人請一頓大餐再加一趟歐洲自由行才能緩解。”
“你的悲傷這麽具體？”
“還可以更具體一點。”
許嘉陵識趣的立馬換了個話題：“我今天在你這住了啊，太累了，懶得再搭地鐵回去了。”
“年紀輕輕的，怎麽這麽容易累？你這身體素質太差了。”
許嘉陵像是被戳到了痛處，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我身體素質不行？這一個禮拜我都已經連着加了快三十個小時的班了，我現在還能站在這裏跟你講話你都得佩服我這個身體素質，不是一般的強。”
林予棠拉着她坐回來，“這麽忙？”
“誰讓我剛一入職就碰上了忙季呢，整個部門都忙得要死，再加上我剛來不久業務還不熟練。”
“唉……賺錢不易啊。”
林予棠擦了擦滿是油漬的手指，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微信已經有四條未讀消息，發送時間顯示在半個小時前。
她回到家也才半個多小時，他們住的這麽近？
第一條是一個名為海棠未雨的mp3文件，第二條依舊是mp3文件，只不過名字是一串數字，然後是傅少川發來的兩句話，她猶豫了一下才點開。
“第二首，梨花先雪。”
“我想林小姐應該也會喜歡。”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林予棠：這名字很符合曲子的意境。
林予棠：你的那位朋友一定是一位很優秀的作曲家。
林予棠放下手機，腦子裏已經在回憶那塊手表到底放哪去了。
當時她雖然覺得以後應該不可能會再遇見，但那塊表看着不便宜，所以她留了下來，只是後來搬家的時候不知道放在那個角落了。
另一邊，傅少川坐在書房寬敞的椅子上，看着微信的那兩條消息，臉色平靜，眼中卻翻轉着波瀾，不知在想些什麽。
良久，他起身走到窗前。樓下依舊是車水馬龍，四周寫字樓林立。而對面，便是和光辰月。
他打開手機，發了兩句話過去。
傅少川：我會把林小姐的誇獎轉述給我那位朋友。
傅少川：不過，名字是我取的。
林予棠發來了一個表情包，是一個小男孩笑着豎了一個大拇指。
然後是一個微帶歉意的表情。
林予棠：那個手表，我得找找，等我找到了再還你。
傅少川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
傅少川：沒關系，林小姐慢慢找。
屏幕亮起，是江浔打來的電話。
一接起就傳來了江浔輕快的語氣：“兄弟，我聽說你今天被何婷的初中同學看上了？”
“你聽誰說的？”
“這你就別管了，我說你這個萬年老光棍什麽時候才能開竅啊，人家姑娘都主動要聯系方式了，你都不給？”
傅少川反問：“我為什麽要給？”
“要不是知道你曾經和女生網戀過，我還真的是很懷疑你的性取向。”
“放心，我的性取向很普通。”
“切，誰知道呢，人都是會變的，對了，今晚組了個局，記得來啊，我先挂了。”
傅少川還沒說話，手機就只剩下了被挂斷的提示音。
林予棠将兩份mp3文件保存在自己的手機上，午睡前設置了半個小時的定時播放。
難得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以前。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父親忙于工作，母親忙于舞蹈演出，所以除了學習，她基本都在各個興趣班之間奔波。
舞蹈，書法，鋼琴，畫畫……
從幼兒園一直學到了初中，上了高中之後學業繁重，就只剩下了舞蹈和畫畫還在堅持。
從家裏出發到上課的地方，會經過一段小區公園裏的石板路，路兩旁種滿了梧桐樹。早上從家裏出發去練舞，中午回來，下午在家複習功課，晚上再去畫室。
路上沒有辦法做題，她便習慣邊走邊背詩。大部分都是只背要考的幾句，遇上喜歡的，就會全文背誦。
書法老師曾和她說，詩詞都是有節奏的。每踏一步，背一個字，要是走到盡頭還沒背完就會再往回走一遍。
夢裏的這段路好像比以前更長了，她走了很久很久，都沒有走到頭。然後看到母親在跳舞，有掌聲和鮮花，看到父親在應酬，有酒杯和說笑聲，卻沒有人理會她。
她一個人在這條仿佛沒有盡頭的路繼續往前走，背完了滕王閣序，又開始背蜀道難，然後是逍遙游……
午後，林予棠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起了床。
客廳已經被許嘉陵收拾幹淨，此刻她正坐在沙發上看動漫，看到林予棠從房間出來，問了一句：“晚上去逛街不？”
林予棠搖搖頭，“不去了，我還要趕稿。”
“你都上班了，還接稿呢？那我自己看看動漫。”
“這個是上班之前就接了的，只是還沒畫完。”
“我的夢想是不上班，你倒好，一個人打兩份工。”
林予棠提醒她，“打兩份工，也賺兩份錢。”
許嘉陵立刻抱大腿，“姐妹，求包養。”
“乖，茍富貴，定相忘。”
林予棠從大學開始，就習慣為自己喜歡的游戲動漫或者小說影視中的人物畫一些同人圖，發在社交網絡上，都是為愛發電又畫的不錯，慢慢的也積累了不少粉絲。
直到葉鹿聯系上了她。
葉鹿是A大動畫設計專業的學生，她們在學校的論壇上認識，葉鹿比林予棠大三屆，畢業後自己開了一家工作室。在葉鹿的盛情邀請下，林予棠開始接稿畫圖，這些年兩人一直合作的很愉快。
吃完午飯，林予棠去了書房打開電腦。這是為一本熱門小說畫的插畫，大部分已經完成，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中途去客廳倒了幾次水，每次路過，許嘉陵都在看同一部動漫，她也湊過去看了幾眼，好像是一部剛出的國漫，彈幕清一色的好評，大部分都在誇畫面很精美，動作設計很流暢。
“好久沒看過制作這麽精良的國漫了，國漫yyds！”
“這構圖，這光景，導演NB！”
“沒有狗血劇情，沒有撕逼小三，果然女人更懂女人！”
“建議國漫以這個人物建模為最低要求，內卷卷起來！”
“我說一句男主建模是這幾年國漫天花板沒人反對吧？”
就這麽幾眼看下來，畫面确實可以，人物建模也很真實。林予棠端着茶杯回了書房，繼續趕稿。
全部完成發送之後，朝西的書房沐浴在細細碎碎的夕陽之下。林予棠又翻出微信聊天記錄裏那張偷拍的側臉，想起了關于建模的那幾條彈幕。
電腦屏幕上是還沒關上的畫圖軟件。
許嘉陵終于一口氣看完了更新的九集，一本滿足的關上ipad。她走進書房的時候，剛好看到了屏幕上的那張畫。
“棠棠，你……”許嘉陵快走幾步到她身後，“你在畫傅總？！”
林予棠被她這一聲驚呼吓了一跳，連電腦都來不及關，許嘉陵已經按住了她正要關上電腦的手，“別關別關，我看看。”
林予棠解釋：“我就是一時興起随便畫畫。”
許嘉陵顯然很興奮，“快發我，我要用來當屏保，太帥了！”
林予棠一臉不解的看着她，“你确定要用公司領導的臉做屏保？”
許嘉陵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點不太合适，但我還是想要這張圖，畫的太好了。”
林予棠叮囑：“那你自己看看就好，千萬不要傳出去啊。”
許嘉陵連連點頭，“嗯嗯，我不會發出去的。”
然而這句話說完不到一天，許嘉陵就狠狠的打了自己的臉。當時正在上班的地鐵上，昨晚睡得晚，早上又莫名起早了，昨天看了一天動漫連午覺都沒睡，正在地鐵上補覺。領導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她還是懵的，接完電話再去看微信，領導在群裏已經艾特了她好幾遍。
許嘉陵昏昏欲睡的打開圖庫，把那幾張報表圖發了過去。關上手機繼續打瞌睡。幾秒鐘之後，她突然驚醒，猛的睜開眼，連忙拿起手機打開。
她好像把傅少川的那張圖片也發出去了？！
群裏已經熱鬧的讨論了起來。許嘉陵來不及看，慌慌張張的把那張圖片點了撤回。
小玲：“撤回有什麽用，我已經保存了^＿^。”
？！
領導又在群裏艾特了她：和工作無關的東西不要發到群裏。
許嘉陵：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手滑，大家就當沒看見哈。
又單獨給小玲發了一條消息：請你喝奶茶，能把圖片删了不？
小玲：放心，我不亂傳*＿*
許嘉陵：還是删掉吧，救救孩子T＿T
小玲：好吧。
許嘉陵：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