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天老師剛喊下課,我就忙着收拾書包,跟喻言招呼了聲,我有約了,要先走。

喻言都沒來得及問我跟誰約我就已經跑了。

我到食堂時,沐槐楊還沒來,我看看之前跟他表白的位置,姜小山你當初抱着什麽想法來表白的?你哪根筋被驢踢了?

“喂。”沐槐楊在我回憶過往的時候來了。

誰能料到我跟他第二次到這裏,是逼他給我補課,人生真是不可預測啊。

“你來啦?”我問的廢話,純屬無話可搭。

“找個地方坐。”

人沐槐楊才不會跟我一樣想那麽多,可能根本都忘了我在這裏跟他表白的。

我特意避開我表白的那個方位,找了個角落點的地方。

沐槐楊坐下,連書本都沒拿出來,他說,“你的課本給我。”

我迅速從書包裏翻出教科書給他,您請。

沐槐楊前後翻了翻我的課本,我從筆袋裏拿出支筆觀望着,随時準備他說什麽我記錄什麽。

我筆還沒捂熱,沐槐楊就從我手裏把筆抽了過去,唰唰地在我課本上劃起來。

優等生都是這種一目十行的速度嗎?

他說,“你上課看上去挺認真的啊。”

“先天不足,笨鳥先飛。”我自嘲道。

他輕笑了下,“看上去也不笨。”

“真的嗎?”他這是誇我了吧,“也是,我也是一發奮就考到138的人。”

“我看你不需要我補課,該會的你都會。”

我感覺他這話說得很客觀公正。

“我昨天晚上把之前的內容都翻了一遍,基本公式我都懂,簡單的題也都會,複雜一點的也還行,再難的我就真過不去了。”

“有一種東西叫智商,不要勉強。”

“不行,就算這樣,我偏要勉強。”

我也不想說我被迫跟顧若卿比賽的事,按他嘴巴毒的程度搞不好會告訴我,這叫以卵擊石,天方夜譚。

“練習冊給我。”他頭沒擡,把手伸向我。

我被突然伸過來的手吓了一跳,沐槐楊的手掌心偏紅,手指骨節分明,還挺好看。

他擡起頭來看我,“練習冊呢?”

“哦。”我趕緊翻書包去找。

他蹙着眉翻了一遍,放下練習冊正對着我,“你很大的問題在于太粗心了,這裏這裏,都是粗心錯的,一張卷子至少因為粗心被扣掉十分。”

“我也知道。”

“你今天回去把今年大小考試的試卷全翻出來,所有錯題全部整理出來,重做一遍,做完看一下每道題錯的原因。”

“今天晚上,全部?”

“全部。”他斬釘截鐵。

不是,沐槐楊這是假借給我補課之名來報仇的吧。

“可以這個禮拜嗎?”我問。

“一個月4個禮拜,到期末還有2個月,8個禮拜,要超過顧若卿你不是只有數學一門要努力吧?”

“你怎麽知道這事?”

他放下筆,“學校裏到處都是你跟我的傳言,我也不想知道。”

“那,對不起哦。”

“我先走了,你晚上要是碰到不明白的再給我打電話。”沐槐楊語氣是毫無波瀾的。

“哦,那明天呢?”我趁他走之前趕緊問。

“明天圖書館吧。”他環視了下四周。

“好嘞。”

就是嘛,圖書館才有學習的氛圍,适合大家一起念書,一起進步。

我回家之後學習動力依舊十足,雖然說我完全可以不理會沐槐楊說的一晚上就把所有錯題都給整理了,但我覺得他好像對我有期待,也不想讓他小瞧了。

我吃早飯的時候看英文單詞,上課積極舉手提問,下課後也不跟喻言去小賣部轉悠,蘇雅偶爾轉到我旁邊,會嘲我兩句,假認真。

我當然懶得睬她,顧若卿完全沒把我當對手,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她都學得很輕松,智商這個東西啊,真不是誰都有。

而我再要一放學就往圖書館跑的時候,立即被程一索按住了,他讓我老實交代,絕不相信我是趕着回家。我說我去圖書館啊,去學習啊。

“一個人啊?”喻言也不相信。

“很多同學啊,都在圖書館。”

程一索幹脆搶了我書包,“我們也去。”

于是我們仨一起出現到了沐槐楊面前,他明顯沒想到我還帶了兩個人,我還擔心他會有意見,想要解釋說,“他們非要跟過來。”

“圖書館那麽大,誰都可以過來。”沐槐楊說。

“哦。”

“就是,你們倆又不是約會,我們來一樣學習。”程一索在我旁邊坐下。

我推他一下,“你往旁邊去點,靠我那麽近。”

“就這麽大點地方,我往哪兒去。”

“那你就坐旁邊桌子去呗,我跟喻言坐這兒。”

“我不,我就要跟你們倆在一起。”

喻言看我們倆頭疼,拿出自己的作業懶得加入我們無聊幼稚的談話。

“你一男孩整天多交點其他朋友行不行?”我還在跟他來來回回。

“讀大學我交女朋友了,你不要哭着找我,要我陪你。”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讀大學我也會有男朋友的。”

我們就是不會看眼色,沐槐楊停了筆,頭擡起來看着我們說,“你們要聊天回家去聊。”

我感覺他是生氣了,趕緊哄道,“不聊了不聊了。”

于是我和喻言以及程一索坐一邊,沐槐楊坐我們對面,但三人一邊坐着始終有點擠,我左右轉着,想要程一索自動挪到別的桌去是不可能的,喻言專心致志寫着題,我把書本收了收,想自己換個位置。

剛站起來,程一索就問我是不是要回家。

我憋着嗓子小聲說道,太擠了,我換到旁邊去。

程一索一聽,也收起書本,說,“我跟你一起去。”

我趕忙擺手,“不用,你就坐這兒。”

程一索非不肯,要跟着我走。

沐槐楊皺了皺眉頭,大概是被我們吵得不行,語氣裏有些不愉快,“姜小山你坐我旁邊來。”

啊?

我當自己沒聽清,問他,“你讓我坐哪裏?”

他盯着我強調似的說,“坐我旁邊。”

“那怎麽好意思啊?”

“你不是很胖,我旁邊夠你坐。”沐槐楊看看自己旁邊的空位。

沐槐楊這個人就不能好好說話,你不是很胖,這啥意思,就是說我胖咯。

我還在遲疑時,他已經往旁邊挪了,喻言和程一索都沒料到沐槐楊會有這樣的舉動,他這搞得讓人誤解我跟他很熟似的。

我真是迫于無奈才去到他旁邊坐下,才不是想去他旁邊坐才坐下的。

“昨天讓你整理的題都整理了嗎?”

他這是要突擊檢查啊,嘿,幸虧我昨晚下了功夫,不然沒整理出來,不是叫他瞧不起了。

我從書包裏拿出一本新的筆記本,遞給他,“你看。”

他翻了翻,“你錯的還不少。”

“我昨晚整理到12點半 。”

他換了支紅色的簽字筆,給我劃起來,“這種錯誤你少犯一點,也不用弄那麽晚。”

我湊過去瞧了瞧,他劃出來的地方都是我粗心大意才錯的題,其實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在這些上面失了很多分。

由于我坐在他旁邊,又把頭靠過去看習題,我要擡頭回他的話時才發現我們之間的距離有點近,我的眼睛鎖定了沐槐楊的嘴巴,沐槐楊的唇形好看,唇色也好看。

沐槐楊也感覺到別扭,頭往後靠了靠,搶占先機說了句,“姜小山,你別光盯着我看。”

他這話一說,我們對面的喻言和程一索全擡起頭,喻言這時候倒說話了,她說,“小山,你克制一點。”

你們不覺得他就是故意的嗎?仗着我主動過故意調侃我嗎?

我抽過我的筆記本,往旁邊挪了挪,離他遠一點的好。

我們各做各的題,沐槐楊很快就把自己的作業寫完了收拾着東西,喻言也寫完了,她伸了伸手臂,跟我說,“小山,我寫完了,我先回家了。”

“啊,這麽快?”

“嗯,上課的時候就做了一部分,好奇你去哪兒才跟你過來,我得趕緊回去了,不然要挨罵了。”喻言說着把東西都收好了。

“好好,你快回去吧。”

“你也早點回去,晚了的話讓程一索送你。”喻言跟我親姐姐似的交代着。

“嗯,好。”

喻言走後,我看沐槐楊東西也收好了,問他,“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我家離學校不遠,你看下習題裏有哪些不懂的我先給你講。”

我看了看現在做的題,“現在的還好,後面的還不知道,要麽你先回家,我要是有不明白的給你打電話。”

他看了看我的進度,“我去找本書看,你繼續做吧。”

沐槐楊去挑書的時候,程一索八卦起來,“啧啧,姜小山,我看沐槐楊對你很好啊。”

我捂着嘴巴悄悄說,“我跟他比賽贏了他贏來的。”

沐槐楊拿了本科幻小說回來,在一旁等着我看了起來,原來他也看小說啊,我還以為他們這種優等生只跟課本打交道。

我解題陷入了困局,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沐槐楊,我這個對嗎?”

他放下書,折了書頁合上,我想起自己筆袋裏有張櫻花形狀的書簽,拿了出來給他,“給你。”

“不用。”他直接把我拒絕了。

我把書簽要收回去,沐槐楊又從我手中拿過去,嵌入了剛剛的折頁裏,把折起的書角翻了出來。

他要給我講的時候,程一索也探過來,說,“這題我也不會,我也一起聽聽呗。”

沐槐楊真是個好老師,他一講我就懂了,在我們稍有遲疑的時候,他又很快發現,再詳細解釋一遍,等我完全明白,程一索還沒開竅,追問沐槐楊,他也是很耐心,直到他也全懂了。

我看着想笑,程一索問我,“姜小山,你是不是笑我?”

“我是沒想到你竟然也會這麽認真。”

沐槐楊說,“他也是貨真價實考進來的,基礎本來不差,頭腦更不差。”

“聽見沒有,姜小山,我怕我認真起來吓到你。”程一索可得瑟。

從圖書館的窗戶看去,天色已經很暗,怕是再晚一點會兒出去,天就得全黑了,沐槐楊先去還了書,我和程一索在門口等他。他還書的時候,其實我想提醒他,我的書簽還在裏面,想了想算了,一個書簽,他沒在意,我提醒了倒顯得我舍不得一個書簽了。

秋天似乎很快就要過去了,路上的風有些凍人,我縮了縮脖子,路燈齊開了,于是我看見了我們仨的影子倒在地上,我指着地上跟程一索說,“你看,我跟你差不多高了。”

“怎麽可能。”程一索往前跑幾步,他的影子又超過了我。

我又往前幾步,把影子拉倒他倆的前面。

我們倆嘻嘻哈哈地鬧,沐槐楊特別幼稚地上來雙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轉了個身,我的影子瞬間就變得又矮又胖。

程一索立即舉手跟沐槐楊擊了個掌。

我的公交車從遠處開來了,程一索才不坐公交,他要打車,我們都要和沐槐楊分開了,雖然第二天在學校還能見到,我突然有些舍不得,看車快到來前問沐槐楊,“明天我們還能去圖書館找你嗎?”

路燈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說,“随你們。”

沐槐楊這個人啊,我在認識他的第二年發現,他從來都不願意用語言去表達自己真實的想法。

我在很久之後才知道,那天在我們都走後,他又跑回了圖書館找回了我給的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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