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該怎麽描述那天沐槐楊的華爾茲,我覺得他跟他的舞伴中間隔了一個銀河系,雖然可能是我視角的錯覺,但是我非常開心。
喻言給我發來消息,她說孫天明來了次,她給我請假,說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那我就不用回教室了呗,我在他回到後臺前又遛出了禮堂,給他發消息,說我請了假先回家了,讓他晚上不用等我了。
沐槐楊幹脆給我打來電話,他說,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我沒帶鑰匙。
我人已經到了自行車車棚,這時間校慶晚會還沒結束,高三其他學生還在晚自習,只有我們要提前離場。
我坐在我的自行車等着他,百無聊賴地仰頭望着天,冬天的夜裏有些冷,連星星都沒有。
“姜小山。”
沐槐楊朝我過來,像夏天那堂歷史晚自習,我第一個沖出教室,去找他一樣。
因為手套還在教室裏,我蜷縮着手指在袖子裏扶着車龍頭,沐槐楊從大衣口袋裏抽出自己的手套給我,我哪好意思,我說,“你怎麽辦啊?”
他說,“我還好,沒你那麽冷。”
可我看他的手指也凍紅了,我不肯要,他說,“我這輩子就借着一次手套給你,你不用不好意思。”
他跟別人威脅的方式都不一樣,總拿這輩子,此生就這一次機會威脅我。
我接過手套戴上,沐槐楊的手套好溫暖哦,四舍五入相當于我們牽手了。
我正樂呵時,他問我,“你以前好像也來我們班找過臧靜靜?”
我想到那時候我跑去他們班找臧靜靜回絕他的心意,剛好遇到沐槐楊的情景,想想當時的情況還怪不好意思的,我說,“嗯,他不是給我送過情書麽,還托人給我送奇怪的東西。”
“那你來找他幹嘛的?”
“把東西都還給他啊,我又不喜歡他。”
“那你還跟他說過其他的嗎?”
我想了想,“好像還有。”
“什麽?”
“我說他太高了,我們身高接吻不方便。”我說着哈哈大笑起來。
沐槐楊肯定沒料到我說出這麽厚臉皮的話,在我笑的時候吼一聲,“你是女生嗎?”
“我是啊,我說的也是事實啊,他真的很高,一米九吧,你看看我多高,差太多太誇張了。”
沐槐楊懶得搭理我,騎了自行車飛速向前,我趕緊去追他,跟着喊,“你等等我。”
其實,我跟臧靜靜還說了一句話,我說,“我有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了,沐槐楊。”
12月31日,我們終于熬來了新一輪的假期,雖然只有一天,但對高三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恩賜,我都準備好了,放假這天,我要睡到下午,飯都不吃,只睡。
那時候我們學校有個傳統,處得好的同學之間要相互交換禮物,程一索為此煩了我和喻言很多天,一直盯着我們給他準備禮物。
這個儀式已經進行到第三年了,我和喻言都乏了,只有他樂此不疲,萬分期待。
喻言把自己的筆記扔給他,說,這是寶典,準你去複印。
程一索相當滿意,他說,得喻言筆記者得大學門。
這神經病,一天不來戲就難受。
他盯着我催,姜小山,你的呢?
我遞給他一張賀卡,祝你新年快樂。
程一索打開來一看,姜小山,這是生日快樂的卡。
我說,“你還有一個禮拜要過生日了,那就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程一索拿我給的卡拍打了我後背,“小氣鬼。”
他從抽屜裏拿出兩包裝過的袋子給我和喻言,“吶,給。”
我和喻言不拆都知道是什麽,手套,每年元旦他都會送我們手套,怎麽阻止都沒用。
“你們倆能不能有點反應,表達下你們的情緒?”
我拿着袋子,配合他一下,“哇,謝謝你哦,我們會好好戴的。”
喻言也随着我又表演了一回,程一索卻說,“今年不是手套,你們打開看看。”
他還有新花樣了?好像是比手套重。
我們拆開袋子,裏面是個盒子,再打開拿出來,是畢業紀念冊。
程一索說,“我想沒幾個月了,該是時間準備了,好不好看,我按照你們女生的喜好來挑的。”
我們瞬間都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喻言拿筆敲了下他腦袋,“知道沒幾個月就好好複習,再做大學同學。”
我說,“就是,明年你再敢送手套我們就塞你嘴巴裏。”
他說,“算了算了,你們這麽可怕,我才不要跟你們繼續做同學了。”
還有五個月,我們總感覺我們還有很多時間相處,好像高中生活永遠都不會結束一樣,會周而複始現在的生活,埋頭習題,習慣考試,課間抓緊時間睡覺,原來我們終歸會迎來告別。
這一天,我還意外收到了來自沐槐楊的禮物,當然我是托茯苓的福才有的,晚上我們看着電視,他拿了倆袋子過來,分別給了我和茯苓,他說,“新年禮物。”
給完東西他就走了,茯苓立即打開,也催促着我拆。
袋子裏有張卡片,上面寫着,“TO: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與我年齡相仿的小姑姑”。
這個年齡,女生總是喜歡給愛慕的男生打圍巾做禮物,而男孩子們,他們也同樣毫無新意地給女生們準備兔毛手套來過冬。
高三上學期期末考結束,我們迎來了高中時代最後一個寒假,而龔老師的肚子也比平常更大,行動确實不便了,出于安全考慮,她從這時候開始請休産假,我們下學期也會有13班的語文老師幫忙代課。
龔老師最後一次站在講臺上跟我們說話,把我們每個人的臉都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她說我們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打她的電話去咨詢,不管是學習的,還是生活的,不管我們是高中生,還是大學生,只要我們願意,我們都永遠是她的學生。
她在那節課下課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祝你們前程似錦,不負青春不負己。”
如果每個人都需要一段被雕刻的時光,那麽龔老師在上一個下雪天靠着講臺給我們講《牡丹亭》那一段卻最是讓我難忘,她像長姐一般,又如少女一樣,告訴我們如何去面對愛。我想,有愛人能力的人才會讓人相信愛吧。
我媽打來電話說她春節假期可以提前回家,我爸也回來了,讓我放假了也早點回去,我在寒假回家的前一天晚上跟沐槐楊說龔老師下學期開始休假的事,以及我們又有同一個老師上課了。
沐槐楊可沒我這麽開心,他提醒我,“姜小山,你最好檢查一遍你的假期作業有沒有都帶全,我可不想寒假期間還得接你的電話幫你找作業。”
我看看我書包裏以及桌面上,我說,“都齊了啊。”
“還有複習資料,開學後不久就會有第一次模拟考了。”
我再看了看,“也帶了啊。”
“那你再檢查下還有什麽沒帶回去?”
沐槐楊非常莫名其妙,怎麽跟我媽似的,非得我檢查清楚哪些帶了哪些沒帶。
茯苓在旁聽得都快頭疼了,她翻個沐槐楊一個白眼說,“哥,你再這樣話裏有話,我快以為小山回次家把你的心帶走了。”
哎呦,我們小茯苓這話說得,可把我樂了,我朝沐槐楊瞅瞅,是不是呀,他當然不會讓我看穿,一把撥了茯苓的腦袋給轉了個圈,“一邊兒去。”
我也跟着逗他,“那到底是不是呀?”
“是什麽是,我走了。”
沐槐楊跟逃一樣的出去,我跟茯苓可勁兒地笑,茯苓笑完手肘頂頂我,“你真不喜歡我哥哥呀?”
我點點頭,她說,“不喜歡?”
不是,不是,我又搖頭。
喜歡,我很喜歡他。
後來我猜,沐槐楊別別扭扭盯着我要帶回去的東西,是他送給我的那副手套,因為是他送的禮物,我沒舍得用,每天戴的依舊是自己那副舊的。而茯苓的那副只是剛巧在我們整理衣物的時候,被随意放到了沙發上。
我回家的那天,茯苓拖着沐槐楊幫我拿箱子送我去公交車站,我雖然拒絕再三,這才多點路,我們才放幾天假,我們之間也就是城東城西的距離,但茯苓給我使了幾次眼色,行吧,男主不急,男主的妹妹都快急死了。
沐槐楊陪我到車站,因為有他幫我拖着箱子,我就兩手插在口袋保暖了。
這一路,我不主動跟他說話,他就不開口。
我終于沒忍住,我咳了一聲,我說,“你放心,我絕對不打擾你的假期。”
“随便你。”
我伸出手,想要從他手裏把我的箱子拿回來。
“你不冷啊,不戴手套?”
“不冷,待會兒就上車了。”
他把箱子還我,我拉下袖子,把手蜷縮進去準備去拉我的箱子,他看了看,又接了過去,嘟囔起來,“不知道送你手套用來幹嘛的?”
我沒聽清,問他,“你說什麽?”
“沒什麽。”他沒好氣地說。
我們剛到車站,我要搭的那輛公交就來了,我一看車來,趕緊去從他手裏拿我的箱子,沒半點留念地想趕着上車。
我前腳剛上車,程一索鬼使神差地騎着自行車出現在公交車後,我的車發動起來,他在後頭呼喊着,“姜小山,等一下。”
公交車哪裏等得了他,直接開了,我也不知道他這麽趕來到底是要幹嘛,拉開窗子也對他喊,“給我打電話。”
我本人見色忘義,前一晚因為沐槐楊的緣故,完全沒注意到程一索給我打了電話,今天早上又忙着回家,又沒看手機,他急哄哄跑到茯苓家我卻已經出了門,被茯苓告知我到了車站又趕了過來。
我這才想起來看手機,發現他打了電話和發了消息,原來是他的數學試卷被我收走了,我書包翻了翻,我還真有兩份一樣的,我趕緊給他回過去,他還喘着氣,說,“姜小山,你終于肯給我回電話了啊。”
我說,“我昨晚沒看到,你的在我這兒呢,我找到了,怎麽給你?”
“只能你寒假出來跟我見一面了。”
“行吧,那就小年夜吧,我那天要出門。”
“那老地方見了啊,不見不散。”
程一索跟我這兒把事解決了要騎着車離開時沐槐楊還沒走,他差不多是一路幫我追沐槐楊的,是出于好奇和友情,在沐槐楊要走時,順口問了他,“喂,你到底喜不喜歡姜小山?你要是不喜歡就別吊着她。”
程一索那手機有個毛病,挂機鍵不是很靈光,我以為他挂了也沒留意,我媽發消息給我問我什麽時候到家,我才發現還在通話中,聽筒裏傳來說話的聲音,剛好是這一句。
這比我第一次跟沐槐楊告白時還緊張,沐槐楊到底喜不喜歡我?
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後,沐槐楊才開口,“我不喜歡她……”
我沒勇氣聽下去,只聽到這裏我就已經沒法面對了,直接把電話挂掉了。
我不喜歡她的話,你是想怎樣?
這是我沒聽完的沐槐楊完整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我僅有的讀者,可以給點觀後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