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成績出來前,我們該吃的該補覺的該玩的,基本都做的差不多,大家雖然都很緊張,但都還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查成績那刻,我該怎麽形容我的心情,心髒随時能從胸腔裏蹦出來,手指發麻,無法伸展,也無法握緊,就為了等一個數字。
有時候我們等待一個結果,只有兩個答案,是或否,而我們等待一個數字,還得從數字再去找結果。
我的高考分數沒有辜負我的期待,至少通過它我知道我可以有很多選擇。
我告訴我爸媽分數後,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沐槐楊,我想跟他分享所有的好消息,想告訴他今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枝頭就有鳥兒在叫,老人家說那是報喜呢,我想告訴他他去哪個城市念書我就去哪裏,就算不能同一所學校,只要能在一個城市就好,我還想告訴他,我好久沒見他了,我好想念他。
我撥過去的電話,過了好久才被接起,我說,“喂。”
“喂。”
沐槐楊的聲音卻有些疲憊,我眼皮跳了一下,我對他的分數比對自己的還要緊張。
“是我。”
“嗯,我知道。”
“我成績出來,617,你呢?”
“這麽好啊,我640 。”
雖然這是他的成績,可我比自己考了這麽多還要興奮,沐槐楊就是沐槐楊,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我們之前不是說,成績出來後就見面。”我小心翼翼試探。
“嗯,下周一吧。”
“好,我等你。”
我們的通話很順利,我們的成績很出色,可是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今天周五,下周一也就是挨一個周末的事。
程一索的分數也是意外的好,他給我炫耀了好久,說自己是有學習的天分,那當然考進我們這所省重點的,都還是學習的料。他支支吾吾跟我唠了好久,才說,“姜小山,你不要因為我跟你表白了就有心理負擔,我昨天說喜歡你,明天可能就會喜歡上別人,你可別把我當電視劇裏深情男二看,我不是非你不可。”
我說我哪能把你的話當真。
我問到他準備跟喻言怎麽辦,他說你知道喻言的脾氣,她可能這輩子都想躲着我了。
喻言會喜歡程一索,我後來想明白了,她有個□□的家庭,她再優秀,她的家庭依舊不滿意,總在各種時候各種事情裏限制着她。而程一索不一樣,作為朋友,他無條件的支持她,覺得她是最優秀的,作為異性,程一索關心她。
喻言的勇敢和膽怯同時存在,她把積壓了三年的感情去表達出來,卻在程一索拒絕後不敢再面對。
我不知道該去鼓勵她不要放棄,還是尊重她情感裏為了保護自己的選擇。
當我還在想程一素和喻言的事時,我完全不知道沐槐楊的身上發生了什麽,我應該早猜到當時他父親帶着他同父異母的妹妹來找他,肯定事出有因。
我給沐槐楊發了見面的地址,我跟他說不見不散。
他回我,好。
我活到現在為止,不管是念書,還是後來工作,從未像那時那樣不喜歡周末,它太熬人了,它像我想到達的那座島之間的潮,我毫無辦法。
我把所有的衣服挑了遍,想清新點讓他喜歡,又想成熟點讓他眼前一亮,我折騰來去,又去買了條新裙子。
我媽周末在家,看我搗騰來去,問我到底幹嘛去,我說同學聚會。
她說,你們真會挑日子明天同學聚會,明天天氣預報有雷暴雨,多不方便,你們要麽商量換個日子。
那哪行,別說雷暴雨了,天上就是下刀子我也要去。
我說,沒關系的,我們室內活動,出門和回來的時候不下雨就行了。
我給沐槐楊發了消息,提醒他明天下大雨,記得帶傘。
我捧着手機睡覺,我希望我醒來的時候能看到沐槐楊給我發的短信,一個字也行。
我記得那天的天氣,真是陰郁得讓人無法忘記。
早上9點,天氣陰沉得像要把天空和大地擠壓到一塊兒,還真是夠糟糕的,我拿起我新買的裙子,猶豫着放下,糾結幾番又換上它。
程一索知道我今天跟沐槐楊約了見面的事,他還跟我開玩笑,姜小山,你要是再被沐槐楊拒絕,能不能考慮下我。
這個人說話,你永遠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心的。
我說,我要是再被沐槐楊拒絕,那我還會再追他一次,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他喜歡別人。”
我那天十點半就到了約定的地點,我握着手機,依然等不到沐槐楊發來的消息,我想象了無數次他來的畫面,他會換下校服,随便穿什麽都行,他穿什麽都好看,他不管是從哪個方向出現,都會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他會嘲笑我,你幹嘛來那麽早。
我環顧四周猜測着,那裏是公交站,如果是公交車應該是東邊來,那裏是他家的方向,如果他騎摩托車,那就是這裏,要是這次我坐上他的摩托車,我想輕輕拽住他的衣角。如果他出現的時候,我是笑,還是揮手告訴他我在這裏,我對着商場外面的玻璃窗練習打量着自己,這樣子會不會醜?
我緊張的期待等了半個小時,沐槐楊沒有出現。
我來來回回踱步一圈又一圈,數着經過我面前,進入商場的男女多少個,數了一個小時,沐槐楊還是沒有出現。
天好像要下雨的樣子,風吹得樹都東倒西歪,雷電交加,我又擔心沐槐楊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麽事,實在忍不住給他打了電話,電話裏提醒關機。
我更加不敢走,又想起來可以打電話給茯苓,她說沐槐楊不在家,早上已經出去了。
我想他出門了,就是跟我有約了,所以到現在還不出現,到底在哪兒。
雨下起來的時候,我還在打他的電話,始終沒有人接聽,我怕他真的因為來見我出了什麽意外。
我整個腦子都爆炸,不知道該怎麽辦,程一索打電話來問我見到沐槐楊沒?
我抑制不住擔心無力的心情,哭了起來,我說,沒有,他還沒來,我不知道他在哪兒,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程一索沉默了好一陣子,他說,“我看到他了,我知道在哪兒。”
他告訴看到沐槐楊那片刻,我只慶幸,他不管在哪兒,他沒事就好。
我在暴雨裏打了好久的車,傘撐不動被風掀了好幾次,等我打到車時頭發上臉上衣服上都濕了。
我到程一索告訴我的那家咖啡店不敢進去,因為程一索告訴我他看見沐槐楊和顧若卿一起進去的,他以為沐槐楊只是剛好遇到的顧若卿。
我站在咖啡店對面的街口等着,等到雨停了,天再次亮起來,等到街上的行人再次多起來,也還是沒有勇氣進去找他。
他們終于出來了,風還沒停,有點冷,我也很冷,我看到顧若卿搓了搓手臂,沐槐楊把身上的紅色外套脫給了她,給她披上。我認得那件衣服,那是我第一次在考場見到他,他穿過那件,那麽顯眼,在這樣的天氣裏,稱得那件外套更挑眼了。
我看着顧若卿跟他依依不舍的告別,我看到他看着她離開的眼神。
我在這個時候死心了,如果他再拒絕我一次,我再也不會跟着他跑一次了。
顧若卿離開後,我一步步朝着街對面走過去,像我原以為的沐槐楊會一步步走向我一樣。
我從他的表情裏,知道我現在很狼狽。
我把手機拿出來,當着他的面把他的號碼删除,沐槐楊問我,“你幹嘛?”
“我從早上開始等你,你不回消息,我就不敢給你打電話,我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你還是一點消息沒有,我等了你一天,等到你跟顧若卿在一起,你哪怕有一分鐘想到過我在等你嗎?”
沐槐楊這才去看他的手機,“對不起,我不知道它什麽時候關機了,我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忙忘掉今天跟你約了見面。”
“所以是只有我在意,只有我一直厚着臉皮說我喜歡你,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喜歡你,你就是不喜歡我,如果你早告訴我,你要讓我見的喜歡的人是顧若卿,你早就可以告訴我,我可以早就放棄的,我不用等到像今天這麽難堪。”
沐槐楊拉住我,“姜小山,不是這樣的,我跟顧若卿見面是有些事需要她幫忙。”
“我在她面前一直自卑,我在你面前也自卑,我好想擺脫你們兩個,啊,不對,你可以擺脫我了。”
我忘記我那天跟他說這些話時到底有沒有哭,沐槐楊沒有追上來找我再跟我解釋,我想我們初戀也就到此結束了。
填志願的時候,我想都沒想填了我父母所在的城市,他們希望我考的學校,我不再關心沐槐楊到底填了哪裏,程一索把我的志願書照抄了一份,他說,就算我考不上第一志願,也能跟你一個城市。
喻言為了躲程一索去了北方,那也是最好的學校了。我有時候覺得我應該學她,從不去勉強得不到的東西,灑脫一點才會過得更好。
我不知道顧若卿填的哪裏,只聽到蘇雅和她說,你想清楚了,真要陪沐槐楊念同一所大學。
如果從我第一次跟沐槐楊告白開始設一場賭局,曾經很多次我以為我有贏的希望,只是沒想到最後還是輕而易舉的輸了。
錄取通知書送到我家後,我就離開了家,去了我爸媽那邊開始新的生活,手機號碼也順便換了。我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整理到元旦時沐槐楊送給我的手套,一次都沒有用過,其實我真的舍不得,舍不得戴,也舍不得扔掉,只能把它藏在了箱底,只要不看到就好。
我的畢業紀念冊還留在沐槐楊那裏,他說他會寫的,我不可能再去要回來,所以也永遠不會知道沐槐楊到底給我寫了什麽。
至此,我的高中時代已經完全過去了,它确實如喻言曾經預言過的一般很精彩,我遇到很多可愛的人,孫老師、龔老師教我去熱愛整個世界,我遇到程一索、喻言,他們給我不可替代的友情,我遇到沐茯苓,她像妹妹像朋友像親人,我遇到沐槐楊,他讓我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華的男孩子,因為他,讓我成為了最好的自己。
程一索跟在同一所大學沒空經常煩我,他們法律系和我們金融系都忙得要死,他還跟我抱怨怎麽大學的課程比高中還要難。
在大一放暑假的時候,喻言終于和程一索見了面,她說,在外面長了見識才知道程一索這樣的男的只能做朋友。
程一索經常往我家裏跑來蹭飯吃,跟我爸媽嘻皮笑臉,他說大學學校食堂跟高中的食堂沒法比,我們高中食堂不僅東西好吃,故事還多。
于是,我就想起我是在那裏第一次跟沐槐楊表白的,他告訴我,他知道。
他什麽都知道,而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大二我們快放暑假時,沐茯苓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她高考成績出來了,應該能來和我和沐槐楊同一個城市念大學。
“和我和沐槐楊同一個城市?”
我從來沒去打聽沐槐楊到底考去了哪裏,程一索知道我不想提也不在我面前說。
“嗯,他念的法律,政法大學,跟你應該不遠。”
“他也念的法律?”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叔叔的事吧,高考後沒多久,我叔叔公司就出問題破産,還惹了一身官司,我都覺得我叔叔是我哥的克星,反正我們家裏也沒人想接受他,只有我哥吧,還為了我叔叔的事到處忙,案子去年才結,他也是很慘了。”
我好像過了兩年才被告知一件事的真相,還不是全部的真相。
茯苓繼續說,“你後來怎麽就不跟我哥聯系了,我一直還以為你們畢業後就會在一起。”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些事,挂了茯苓電話後,我找程一索讓他幫我找顧若卿求證一件事,高三暑假下雷暴雨的那天,她和沐槐楊見面是不是為了沐槐楊他爸的事。
我這一次等消息比等我的高考成績還要緊張,所有的答案都可以精簡到用“是”和“否”來解答。
程一索來找我時,我直接問,“是不是?”
他點頭,是。
顧若卿的父親是經濟案方面的專業律師,沐槐楊他爸早知道公司會出事,所以提前帶着那個小女孩來找他,怕萬一自己進去了,沐槐楊能認這個妹妹。
我去沐槐楊學校找他,想問清楚他那天本來跟我的約定是不是要告訴我,我想聽的話。
我盲目地跑去他們學校怎麽也找不到他,這畢竟不是我們熟悉的高中校園。
是遇到顧若卿,她問我,“你來找沐槐楊啊?他回家去了。”
我要走的時候,她把我喊住,“你看過茜茜公主嗎?”
我知道這部電影,卻從來沒去看過,沐槐楊問過我一次,我在第二次去音像店的時候順手買了它,但我出來念大學時卻沒有帶走它,它至今被我随意放在書櫃裏。
好像那裏有我想要的答案一樣。
我趕回家的下午終于把它翻了出來,我看完才知道那個下雨天沐槐楊為什麽拿着那部電影問我是不是什麽都沒釣到。
我打車到茯苓家,隔了兩年,還是那條巷子,還是那個院子,還是那道門,還是那樣的樓梯,還是我們經常寫作業三個人坐過的書桌,只有我從來沒去過的沐槐楊的房間。
茯苓見我突然來了,很意外,我問她,沐槐楊,他回來了嗎?
她說,他剛出去了。
我說,那我能去他的房間看看嗎?
我第一次踏進沐槐楊的房間,他明明有一張很大的書桌,他還是經常過來跟我們擠,他書櫃上還堆放着高中的課本,我們寫過的練習冊。
我站在書櫃前,走不動,從上往下看着,中間夾着我在情人節送給他的書,那本書叫《那小子真帥》,書舊了,也被翻閱過,我記得我送給他後,他還問過我你自己看過嗎?
我打開來,裏面有一片梧桐葉,那是運動會那天我跟他逃出學校掉在我頭上,我撿起來給他,說那叫秋天的童話。
以及我廢了一天半的時間寫完沒有被用上的劇本,我随手給沐槐楊讓他給我扔了,他也好好的替我收藏好。我翻了翻,那上面被我塗改了好多次,我當時多絕望的心情寫出來的幼稚文字。
這幾樣不值錢不好看的東西像我整個青春一樣,我對沐槐楊所有的愛慕全在裏面。
我的畢業紀念冊在旁邊放着,我抽出要打開時,我身後的門開了。
“姜小山。”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好像又長高了,好像臉部線條也了,身上沒有校服了。
我指指他書架上關于我的東西,“你都還留着啊?”
他輕聲嗯,“都留着。”
“沐槐楊,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你看過《茜茜公主》嗎?Franz問Sissi我猜你什麽都沒釣到吧,你猜Sissi怎麽回答?”
“她說,我釣到了皇帝陛下。”
我把我的畢業紀念冊放下,哽咽着問他,“好久不見,我可以抱抱你嗎?”
沐槐楊朝我張開雙臂。
程一索在我們公司把飯快吃完了,藺容卻還是很關心我和沐槐楊到底怎麽樣了,我看看時間不早了,讓他們也趕緊回去休息。
藺容把目标轉向程一索,“程叔叔,你還餓嗎,要不要再來點吃的?”
程一索擺擺手,“不了不了,吃不下了。”
我電話響起來,我看了來電接起來,“老公啊,你在我公司樓下了?嗯,你不用上來了,我現在下去吧。”
我挂了電話,跟程一索說,“我老公來接我了,你也可以走了。”
我的畢業紀念冊裏沐槐楊到底寫了什麽好像不重要了。
不管我們在哪個年紀,那份喜歡的心情都很珍貴,希望我們永遠不失去愛人的能力。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非常短,至此也就完結了,我的讀者不多,感謝每一個看到最後的你。
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自己對這篇的喜歡,用我朋友的話說,這是我寫過裏面她覺得最好看的。
希望大家都度過自己美好的少女時代,都永遠向往真摯的愛情,都為愛的人義無反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