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随着方徊來這一問, 顧迢一下子覺得氣血上湧,直沖腦門。

這兩個字,簡直就是二人之間心照不需的那啥暗號!

顧迢通紅着臉偷瞟方徊來, 發現方徊來也正笑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在浴室的燈光下顯得更亮,像深不見底藏有寶藏的湖泊, 所有的水汽都是這一汪湖泊上的霧氣。

顧迢被這湖水似的一雙眸子吸了進去, 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水面之下,顧迢的雙手互相摩挲着指甲的邊緣, 腦子裏思考着什麽,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卻見方徊來轉手伸手, 打開了身後的一個櫃子, 順手拿出一瓶Salve礦泉水,遞給顧迢。

“!!!”顧迢氣得從浴缸裏一下子站了起來, 心裏滿是“我褲子都脫了你就遞給我一瓶礦泉水”的怒吼, 忽然想到自己現在真的是褲子脫了的狀态、渾身赤*裸*裸, 趕緊又以慫慫的姿勢捂住關鍵三點, 坐會了浴缸中。

“哈哈哈。”眼看着顧迢的臉鼓成了一只充氣河豚, 對面的方徊來忍不住笑出了聲。

顧迢開始用手往方徊來身上潑水。

練過武術的方徊來, 忽然以狡兔之姿動了。

顧迢已憑借自己對方徊來的了解,在腦海中勾畫了方徊來将要潑水攻擊她的路線, 此時剛準備快速挪動身體, 躲開方徊來的攻擊——

沒想到方徊來根本沒打算跟顧迢對着潑水, 反而一把拉過顧迢的手腕, 把顧迢的身子往她那邊一拉。

顧迢全無防備,整個人失去重心,一下子倒進了方徊來的懷裏。

方徊來單手固定住顧迢的雙手,另一只手開始靈活的游走。

“想玩水啊?”方徊來湊近顧迢的耳邊, 低聲問道。

顧迢的臉紅,一下子蔓延到了耳垂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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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玩水。”方徊來湊得越來越近,顧迢覺得方徊來柔軟的雙唇,一下一下若有似無的輕觸着她的耳垂,讓她渾身發軟。方徊來接着說:“可我不想玩浴池裏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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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方徊來的助理正在自己的公寓內,煮了一碗螺蛳粉,一臉嚴肅、雙手合十,一次性筷子架在虎口上,對着螺蛳粉虔誠的拜了拜。

對于廣大社畜來說,每日深夜的垃圾食品加看劇時光,簡直是疲憊生活裏的最後救贖,是值得膜拜的最高信仰。

助理掰開一次性筷子,剛準備開始享受,沒有一點點防備之下,手機突然響了。

助理本來沒打算接,瞟了一眼屏幕,一下子跳了起來——

是方徊來。

這位姑奶奶今天不是在錄節目嗎?怎麽會在深夜突然找自己?助理哆哆嗦嗦把電話接了起來。

方徊來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古怪:“你家樓下,有沒有24小時的便利商店?”

“啊?”助理一時間有點摸不着頭腦,心想這位姑奶奶總不會是深夜突然想吃飯團吧。

方徊來說:“給我買個指甲刀,送到我家來。”

“啊??”助理更迷茫了:大半夜的對着鏡子剪指甲,這是什麽新型儀式麽?能看到自己未來夫君的模樣?

助理無意間瞟了一眼面前的ipad,還沒來得及按下暫停鍵的屏幕上,兩個長發小姐姐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助理靈光一啥、福至心靈,頓時秒懂,跟着電話那端的方徊來,聲音頓時也變得古怪起來:“您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助理放下一口都還沒來得及吃的螺蛳粉,戀戀不舍的望了一眼,一把抓起車鑰匙,拿出複聯大戰滅霸的氣勢,一臉英勇的走出了家門。

駕着車在深夜空曠的馬路上四處尋找便利店的過程中,助理生出了一種黑寡婦駕着哈雷狂飙的豪邁之感。

犧牲一碗螺蛳粉算得了什麽!我去拯救的是我boss下半身……啊,不,下半生的幸福啊!

助理握了握拳,把車速又提高了十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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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徊來和顧迢一人一邊,靠着浴缸躺着,仿佛二人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隐形屏障。

顧迢很懂為什麽這一隐形屏障無聲的存在着:她怕跟方徊來一有身體接觸,二人又幹柴拿什麽烈火起來。

二人靠着浴缸,假裝正經的聊着天。

方徊來:“斯坦尼體系的精華在于體現出人的天性。”

顧迢:“對對對,解放了天性才能真正存在于舞臺上,而不是在表演。”

方徊來:“《紙牌屋》打破第四堵牆的方式挺有意思的。”

顧迢:“對對對,你家樓下那面牆的塗鴉挺有意思的。”

“……”方徊來:“你假裝聊天也假裝的投入一點好吧?”

顧迢一邊在嘴上“好好好”,一邊在心裏暗忖:方徊來家現在布置的這麽齊整!連蚊香片都有!怎麽就沒有指甲刀呢!太耽誤事了!

但是轉念又一想:這不是說明方徊來和那女人沒那啥過麽,挺好噠!

顧迢一臉笑嘻嘻的看着方徊來,方徊來吓了一跳:“現在離七月半還是不算遠,大半夜的,你別吓人啊。”

顧迢:“你想繼續聊斯坦尼體系還是布萊希特體系?我都陪你聊哇!”

方徊來:“聊聊你這麽多年過得好不好吧。”

顧迢安靜如雞的沉默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顧迢才張張嘴,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那你呢?你過得好不好?”

方徊來正要回答,忽然浴室的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了。

顧迢吓得趕緊把整個身子往水裏一縮:“送個指甲刀不用這麽豪邁吧!非禮勿視啊親!”

“指甲刀?”

一個比方徊來更冷的聲音傳來。

顧迢渾身的汗毛一凜,猛然轉過頭去——

果然,那個比方徊來更加高挑瘦削的女人,一臉冷峻的站在浴室門口。

穿着合體得宜的黑色西裝套裝,一看就價格不菲的剪裁,勾勒出她修長好看的腿部線條。她的五官長得冷峻,金絲邊眼鏡更是放大了這種距離感。

如果方徊來的冷是暗夜中的昙花,釋放着勾人的氣場,面前這女人的冷就是高山上的雪蓮,整個的氣場都是“生人勿近”。

方徊來笑了一聲:“這好歹也是我家,你現在進浴室都不用敲門的?”

顧迢能聽出來,方徊來這是氣笑的。

那女人反倒冷笑了一聲,氣勢一點不弱:“什麽時候開始我進你家的浴室需要敲門了?你身上的哪一寸我沒有看過?”

顧迢的心猛然往下一沉,馬上看向方徊來。

方徊來緊緊抿着嘴,臉上是極端生氣時才會出現的冷漠,像一張空白的紙,失去了一切感知和情緒,讓人弄不清她在想什麽。

可是,方徊來沒有否認那女人的話。

顧迢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女人高高在上的站着,顧迢瑟縮在浴缸裏,氣勢上就弱了好幾分。那女人穿着價格不菲的套裝,顧迢卻渾身赤*裸,對比更是鮮明。

顧迢又想

起第一次見到這女人時,自己衣衫不整的穿着一件好笑的圍裙,在廚房裏狼吞虎咽的偷老婆餅吃,嘴邊滿是碎屑。

自己的狼狽,和這女人的精致形成了精致的對比。

顧迢再擡頭去看的時候,方徊來已經裹上了浴巾,走到了那女人的身邊。

美人出浴,畫面震撼。方徊來膚白勝雪,發黑如墨,纖細的身姿長身玉立,站在那精致女人的身邊,好似古時卷軸上的一對壁人。

顧迢的心中忽然響起了一句歌詞:“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裏……”

她在想此時的自己是不是應該裹上浴巾、低眉順眼道一聲“打擾”就退出浴室,頭也不回的離開方徊來家。

她忽然弄不清楚:這麽多年過去了,方徊來為什麽突然回國了呢?

是在國外待得無聊了,忽然想起她,是一個很好的玩弄對象?

或者跟眼前的這個精致女人吵架了,跑回國內,利用自己來氣一氣精致女人?

無論哪種理由,在精致女人面前自卑到骨子裏的顧迢都應該即刻消失才對。

她現在就是一條廢柴鹹魚,在一個不入流的小公司裏當者一個打雜的攝影記者,幹的都是跑腿的活兒,每個月累死累活拿幾千塊錢薪水,連買這精致女人的一只高跟鞋都不夠。

顧迢又看了一眼方徊來與精致女人站在一起的場景,和諧得挑不出一絲毛病。

正當顧迢環視浴室四周、尋找着自己剛才順手把浴巾放在哪兒的時候,方徊來突然動了,高高揚起右手,眼看着就要往精致女人的臉上扇區。

方徊來速度快,力度也不輕,以顧迢對方徊來功夫的了解,這一巴掌應該不是任何一個柔弱女人能躲過的。

但是——“啪”的一聲,是那女人的手掌與方徊來手腕皮膚觸碰的聲音。

那女人竟穩穩抓住了方徊來的手腕。

女人出聲說道:“你問她這麽多年過得好不好?”

顧迢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女人的話是對着她說的。

女人好像并沒有指望顧迢回答,冷笑了一聲,接着說道:“看來你并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在意她,竟沒有好好觀察過她的手腕。”

顧迢心裏一驚:方徊來的手腕?

顧迢知道方徊來的手腕上經常有很

淡的一片紅色印記,她也偷偷問過方徊來,方徊來說自己嗜酒,每次都要不停的端起酒杯,在桌沿上磨的。顧迢也只得勸一句:“少喝酒,對胃不好。”

正在回憶裏苦苦搜尋的顧迢,直覺這不是正确答案,果然那女人又冷聲問道:“你就沒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條淡淡的疤?”

“你住嘴!”方徊來用力想要掙脫,女人的力氣卻竟比方徊來更大,還是穩穩控制着方徊來的手腕,不讓方徊來去阻止她。

“手腕上的……疤……”顧迢呆呆的望向方徊來。

方徊來這時也往身後望了一眼,眼神卻向做錯了事心虛的小學生,與顧迢的目光甫一接觸,立刻躲開。

女人繼續說:“就算現在的醫美技術再發達,想要做到百分百消除手腕上的疤痕,總是不能。”

女人的聲音裏陡然再添幾分威懾:“手腕上的疤痕尚且如此,更何況心裏的疤痕?那麽你自己來說,她這幾年,會不會過得好?”

方徊來痛苦的低下頭去。

忽然,又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知道的這是浴室,不知道還以為是茶話室呢。”

已經心痛到麻木的顧迢,覺得此時自己的腦子已經不能正常運轉了,呆呆向着浴室門口望去,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鶴發童顏的老太太是袁沅。

袁沅拄着一根拐杖,此時擡起來戳了戳精致女人的胳膊:“松開了松開了,她現在又不是什麽精神病人。”

精致女人的臉色看上去是不服氣的,但是深呼吸了一口氣,還是聽了袁沅的話,松開了方徊來的手腕。

顧迢敏感的察覺到,這女人對袁沅的話是忌憚的。

方徊來低着頭,揉着被女人捏到發痛的手腕。袁沅的聲音再度響起:“智心,小游回國,終究是她自己的選擇。”

顧迢這下知道了,這個精致女人的名字,叫做“智心”,只是不知道姓什麽。

女人開口回答的聲音裏有幾分不忿:“如果方游不能為自己做出正确的選擇呢?”

“我為什麽不能?”方徊來又氣笑了:“我需要誰來幫我定義什麽是對?什麽是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能分出對錯的麽?”

“能。”女人斬釘截鐵的答道。

你認識了她,還曾經喜歡過她——”女人指着顧迢說:“這就是錯。不然,之後的一切通通不會發生,你也不用經歷那些……事。”

女人冷峻的面龐上,因為過分激動而出現了罕見的紅暈。這上頭的激動幾乎要讓她對當年發生的事脫口而出了。

但是方徊來和顧迢現在都不想聽,都不想面對,幾乎以相同的節奏快速低下頭去。

所幸女人終究是理性的,在最後一口,剎住了車。

一陣音樂聲響起,浴室裏聚集的四人都被吓了一跳,看了一圈,顧迢才發現是自己放在浴缸邊的手機響了。

顧迢瞟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是媽媽打來的。

顧迢心想,一定是媽媽打來問自己今天錄節目表現的怎麽樣、有沒有被方徊來為難了。但顧迢覺得以自己現在徹底木掉的腦子,絕對無法用假裝平靜的語氣回答媽媽的任何問題,于是挂斷了電話。

擡起頭的顧迢,眼看着精致女人再次抓住了方徊來的手腕,語氣裏有了幾分哀求的意味:“等你該做的事情做完,就跟我走,好不好?不要動搖了。”

顧迢呆呆的想:該做的事情?方徊來該做的事情是什麽呢?

還沒等方徊來回答,顧迢的手機再次響起。顧迢瞟了一眼屏幕,是齊湘。

此時已經午夜十二點過了,顧迢敏感的發現事情有些不對,一顆剛才以為已經沉到谷底的心,竟還能又往下沉了沉。

“喂。”顧迢哆哆嗦嗦接起了電話,一只手忍不住的顫抖,繼而這顫抖蔓延到了全身。

“什麽?!”聽完電話裏齊湘的一句話後,顧迢的驚叫破音了。

作者有話要說:前200條評論都還有紅包!小天使們沖鴨!!!!!!感謝在2020-08-10 18:11:59~2020-08-11 17:47: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十一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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