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2)
,沒什麽人理會他,了不起就是多看他兩眼。換了另一個人,大概會覺得舉着一塊板子很丢臉,可再丢臉的事他都做過,只是舉塊板,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他耐着性子,再走了第二趟,然後第三趟。
慢慢的,她寫的那塊板子起了作用。
人們陸續叫停了他,和他買那些蠟燭。
結果非但識得漢字的人和他買蠟燭,他一停下來做生意,旁邊有些不識字的人瞧見他掏出蠟燭,也跟着湊過來間價,掏錢來買。沒一會兒,那十來根蠟燭就被人買光,還有人間他還有沒有得買。
“沒了,得等明日。”
“那明日你幫我送到前面那客棧來。”
他點頭答應了,回程的路上,他手裏抓着那十來文錢,心頭除了那無以名狀的熱,還充塞着某種莫名的激動。
當他回到那屋子,她一看到他,就匆匆迎了上來,他能瞧見她将雙手在身前交握,緊張的看着他,間。
“怎麽樣?”
他伸出握拳的手,攤開。
十幾個黃澄澄的銅板,它們小小的,有些舊,但此刻看來卻萬分閃亮。
她瞪着那些錢,輕抽了口氣,擡眼看着他,“你賣完了?”他點頭,聲微啞:“全賣完了。”
她擡起小手捂着唇,螓首微側的看着他,黑眸濕潤,鼻頭微微泛紅,然後他看見她揚起嘴角,一朵如沙漠之花那般稀有的笑,在她唇邊綻放。
那笑如此暧,那麽甜。
跟着沒有任何預警,她突然就伸出雙手,興奮的環抱住了他的脖頸。
“太好了……太好了……”
她忽然這樣伸手抱他,讓他吓了一跳,手中的銅錢因此被撞掉了,叮叮當當掉了一地,可他聽見她在笑,在他耳邊笑,那銀鈴般的笑聲,帶着無法言喻的開心,他比誰都還能感同身受,不自禁的,他揚起嘴角,彎腰擡手環抱住她的腰,将她緊擁,啞聲同意。
“是啊,太好了……”
他說着,不覺中,眼眶也跟着微熱,鼻頭莫名泛酸。
繡夜慢了半拍,忘情的興奮過後,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麽,小臉瞬間紅熱,可他也抱着她,抱得好緊,沒有放手。
“你真是了不起,真了不起”
男人的聲音,雖也帶着笑意,但聽起來莫名哽咽,然後她感覺到肩頭有着濕熱的氣息,感覺到身前的男人微微的戰栗。
因為如此,她也沒有收手,只聽見自己悄聲間。
“怎麽,你還好嗎?”
他沉默着,然後嗄聲開了口,吐出讓她眼眶再度泛紅的話。
心,顫顫,震震,為他痛不可當。
她懂,真的懂--
這是他這麽長久以來,第一次賺的錢,不是靠取人性命,不是靠砍人頭顱。這些錢,沒有染血,不是髒錢。它們是他和她一起用勞力賺取,雖然不多,才少少十幾文,但它們很千诤,非常千诤。
“我懂……”她哽咽在他耳邊道:“我懂。”
他将手收得更緊,把一張熱臉埕在她肩頭。
“謝謝你。”
她聽見他粗嗄瘠啞的道謝,心疼得無以複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繼續擁着他,任熱淚盈滿眼眶。
好半晌,他才終于松開了她,低垂着黑臉,蹲下來,去撿那些銅板。
她和他一起撿擡那些銅根,道:“你知道,我以前從來不曉得,一文錢看起來這麽漂亮。”“我也不知道。”他啞聲說着,笑了出來。
她擡眼,和他相視而笑,兩人的眼中,都有淚光。
“你賣很久嗎?”
“還好,人一見我拿出蠟燭,便上前來買,有個人沒買着,還同我訂了貨,要我明日送去客棧。”“真的?”她雙眼一亮,驚訝的問。
“嗯,真的。”他點點頭,又笑。
她都不知道,原來這男人也會笑,真的笑。
心頭暧又熱,她礙望着他,擡手撫着他的臉,啞聲道:“辛苦你了。”“不辛苦。”他說着,将那銅錢全放到她的小手裏。
她垂眼看着手裏那十來文錢,心頭緊縮着,不禁起身牽握住了他的手,帶着他到廚房,為他送上一杯熱燙燙的酥油茶。
那一夜,他躺在氈毯上,她靠了過來,把一樣東西,偷偷挂在他脖子上,他沒有動,只感覺到她在身後躺了下來,将那樣小小的、冰涼的東西貼在心口他沒有動,只任她将小手,把那冰涼的東西,熨暧。
他感覺到眼_又熱,喉微哽。
那是枚銅錢,他知道。
她和他一起賺的一文錢。
他情不自禁的擡手,覆着她的小手,她沒将手抽回,卻将小臉貼上了他的背。心頭,微顫,又暧。
他酲着,她也知道他酲着,兩人都沒開口。
冬夜寒凍,他與她在黑夜中,緊緊依偎着。
在那之後,他和她一起打掃,一起制作蠟燭,有時也一塊兒上街。每當上街,他總也忍不住牽握着她的手,她從來沒有抗議過。
非但如此,她還在地上畫了一個省力的雙辘轳,要他照着用廢木料做了,裝在水井上,那辘轳兩頭的繩索各挂着一個水桶,讓他能夠方便打水,省時也省力。她甚至在看見他衣服髒了時,會趁天氣好轉時,幫他清洗幹淨。
她仍日日都會替他疊被折毯,總也放在炕床上。
他也夜夜重複将其拿下來,鋪平攤放在地上。
自從間了他的姓名,她不曽再叫他阿朗騰,需要喊他時,只喚他張揚。
每當聽到她喚他,總也讓他心口緊且暧。
這是生活,是他曽經渴望,卻從來不曽有過的平靜生活。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過着,不敢做出任何蠢事,打破這樣美好的平靜。
無論他或她,兩人都不曽提及過往那些在奴隸營裏的曽經,好像那些前塵舊事都是場夢,不曽發生。
但那發生過。
這平靜的日子,只是暫時的假象,他比誰都還要清楚,但他依然壓不住從心底深處那偷偷冒出來的希望,希望這一切能這樣長久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