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身份
米蘭這幾天天氣異常的好。陽光明媚，空氣爽朗，讓人不由得感到心曠神怡。
仲源站在別墅二樓的天臺上，仰頭望了望湛藍如洗的天，輕輕地伸了個懶腰。回過頭，發現林銳已經歪着頭靠在涼椅上睡着了。他套着一件寬大的T恤衫，身子看起來依舊有些孱弱，修長的手臂随意地搭在兩旁，臉色在陽光的沐浴下微微顯現出一抹紅潤的色澤。和風輕輕地吹動着他的頭發，整個人看起來平靜而美好。
仲源不覺微微地笑了笑。雖然之前的那段日子回憶起來依舊如夢魇一般，但這些天來，林銳的情況，無論是從毒瘾發作的頻率還是反應的嚴重程度上來說，已經明顯地一天好過一天。
這讓仲源在心底也暗暗地長舒了一口氣。
此刻，他輕輕地走到林銳面前，雙手撐住扶手緩緩地俯下身子，把他納入到自己身體的陰影之中，很近很近地再一次端詳他的眉目。
林銳的五官屬于比較秀氣，但又輪廓分明那種，仲源記起他第一次看到林銳的時候，後者自然甚至帶着幾分純真的笑，讓自己一下子入了魔障。只可惜現在林銳已經很少笑了，就算是笑，也只是淡淡的彎一彎嘴角，已經不會像當初那樣爽朗自然了。
即使不知道也未曾追究過原因，仲源确定的只有一點，那就是這件事之後，自己不會讓他在受到任何傷害。自己已經錯失了兩年，不會再輕易錯失掉以後的時光。
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地又笑了笑，但身子微微的顫動似乎驚醒了面前的人。
林銳朦朦胧胧地睜開眼，還沒看清面前的是什麽，就忽然感到一個溫暖的身體覆蓋了上來。仲源見林銳醒了，索性單腿跪在了涼椅上，俯下身子輕輕抱住了他。臉在他的頸窩處埋了一會兒，又側過去親吻他的後頸。
這下林銳徹底清醒過來，只覺得被他弄得癢癢的，但反而笑了笑，反手抱住了他。二人就在這涼椅上小小地纏綿了一會兒，直到門鈴聲突然響起。
仲源本能地直起了身子朝門的方向看了看，又微笑着看了看林銳，意猶未盡地在他唇上輕輕地碰了一下，說：“你在這裏繼續休息吧，我去看看。”說着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就走下了天臺。
林銳看着仲源遠走的背影，嘴角挑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後随手拿了一本書，蓋在了腦袋上。
這樣的生活，應該就足夠了吧。他隐隐覺得，這應該就是自己想要的了。哪怕不久之前Fed的話着實讓自己動搖了一會兒，但事實上，他說的并沒有錯。在身心都經歷了這麽一場近乎脫胎換骨的浩劫之後，林銳覺得自己似乎一下子看開了很多。他不願再去想過去那個愛着林銳恨着林銳的姚啓，寧願讓他在自己的回避之中就這樣離自己越來越遠。因為不論如何，那個林銳都已經死了，他為什麽離開自己，離開自己之後又做了什麽……這一切，已經沒有意義了。如果可以，不如就由自己來做這林銳，做這仲源愛着的林銳吧。
雖然……也許有那麽點卑鄙，但他覺得，這應該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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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源走到門口打開門，看見是Solomon，不由得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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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Chris醫生說今天要來。”但仲源還是很禮貌而生分地對他微微一笑，話語中多多少少夾雜着一些敵意。
“今天我不是來做翻譯的，”Solomon聳了聳肩，語氣卻一反常态地有些嚴肅正經，“有件事，我想向你确認一下。”
“我以為，我們很少能有交集的。”仲源身子輕輕地靠在門框上，看起來并沒有讓Solomon進來的意思。
“當然有，大概還是你為什麽不待見我的原因吧。”Solomon淡淡一笑，目光瞥了瞥房間裏面，“林銳不在？”
“在天臺上。”仲源淡淡地回了句。
“行，”Solomom點點頭，忽然問道，“兩年前，你和林銳就打過交道對吧？”
“嗯，沒錯。”仲源看着Solomon，目光中的莫名一瞬而過，很快化作略帶調侃的笑意，“這倒有點像采訪了，超模改行做記者了麽？”
但Solomon并不理會他略帶諷意的話，只是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又一字一句地問：“那你有沒有覺得，那個時候的林銳，和現在的，有很大差別？”
這話一問出口，仲源本能地就愣了愣，因為這确實是不可否認的。但他只是哼笑了一聲，淡淡地說：“是又如何。不管怎麽樣，他還是林銳，這就夠……”
“仲源，”然而話還沒說完，卻被Solomon一本正經地打斷，後者似是猶豫了一下，才慢慢地說出了下面的話，“你……有沒有想過，現在和你一起的這個人，可能不是林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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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黃昏的時候，仲源才回來。
林銳從沙發邊站起來，看着他，忽然覺得他看起來格外疲憊。
“仲哥，怎麽了？”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問，“剛才是誰來了？”
仲源走到沙發的另一頭，離林銳遠遠的另一頭坐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閉上了眼。
林銳覺得有些古怪，但他沒有立刻再問，只是緩緩起身，走到仲源旁邊坐下，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但仲源卻觸電一般地把手抽離。一下子，兩個人都愣在原處。
“對不起。”仲源勉強地笑了笑，把手搭回自己的腿上。
“仲哥，怎麽了？”林銳定定地看着他，終于還是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剛才來找我的是Solomon，”但過了很久，他才聽到仲源的聲音，低啞的，深沉的，甚至可以聽出是飽含悲傷的，“他告訴我，你不是林銳。”
林銳的身子觸電般狠狠一抖，卻立刻見仲源坐直了身子，朝他靠近了一點。目光裏閃爍着無法形容的情愫，盯着自己看了很久，終于一字一句地說：“他找了很多證據，試圖說服我，說我愛錯人了。你說，我該不該相信他？”
林銳依舊只是看着仲源不說話。
仲源的看着自己的目光忽然變得熱切了幾分，竟好似還帶着幾分期待的神色，“那麽，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林銳，還是……姚啓？”
林銳觸到他的眼神，覺得竟似灼燒般的疼痛。他終于緩緩閉上了眼睛。
“你明明是林銳啊……你怎麽會不是林銳……”仲源卻依舊認真地看着林銳，眼裏遍布深情。他緩緩地伸出手，輕輕地描摹着面前人輪廓分明的五官，忽然低低地笑了笑，說，“告訴我，你是林銳，不是那個什麽姚啓……只要你說，Solomon的話我就一個字都不會信的……”
但林銳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直到聽到耳邊仲源的聲音已經微微有些哽咽，他才慢慢地睜開眼，一滴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滑了出來。
“仲哥，你說得沒錯，”林銳此刻反而平靜地笑了，只是眼淚卻不斷地從眼眶湧出，“你說的沒錯，我不是林銳，我……是姚啓。”
即使曾經想過就這樣背着林銳的名留在他身邊，即使剛才在心裏掙紮了那麽久，發現自己終究還是沒有辦法欺騙他，自己要的，終究不是靠欺騙換來的兩全其美。
“謝謝你……這個時候，沒有騙我……”仲源忽然低下了頭，于是長長的劉海就遮住了他的半邊臉。盡管如此，他聲音裏寫滿了明顯的絕望，已經快要聽不清了。
林銳呆坐在他旁邊，低頭看着他，只覺得心口被這樣的仲源拉扯得撕裂般疼痛，但卻說不出一句話，也沒辦法做出任何安慰他的舉動。
因為這罪魁禍首，終究是自己吧。
“我……我出去一下。”仲源忽然站起身子，背身對着林銳。微微停頓了一會兒，就低頭走出了門。
門“碰”的一聲關上之後，空蕩蕩的房間裏就只剩下林銳一個人。黃昏的餘輝從窗口透進屋裏，把裏面的陳設染成一種落寞的金黃色。
早上的時候，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只是過了一天而已，只是一天而已。林銳忽然覺得很恍惚，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好像是夢一樣。得到和失去，相聚和離開，居然就在這麽短短的一瞬間。
就在這一瞬間裏，自己突然變得一無所有了。
林銳扭頭看了看窗外刺眼的夕陽，不自覺地伸手擋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是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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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d拿着簡單的行李，站在候機室的大廳裏。播報員甜美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航班的班次以及到港和出發情況。Fed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十分，離播報員說的開放登機時間還有四十五分鐘。
他這一次回國的事，他除了很早之前決定下日期的時候告訴了一聲Solomon外，特地沒有告訴林銳和仲源，即使對Solomon也只是說了要回去處理點事，并沒有說具體回去做什麽。而事實上，Fed回國的目的是勸說自己老爹同意周軍他們公司入股的事，然後把那邊自己沒有做完的事情收拾收拾，做個了結，順便物色一個可靠的經紀人，來接手自己的工作。之後，自己雖然會再一次回到這個國家，但目的地将會是佛羅倫薩的分公司了，也許從此和林銳就再也不會有交集了。
想到這裏居然還莫名有些感傷。Fed嘲笑了自己一番，然後像電視劇裏那樣很俗氣很沒有說服力地告訴自己，成全自己愛的人，讓他得到真正的幸福，往往才是最偉大的愛情。
偉大是偉大了，可是愛情沒了。Fed想着不禁又笑了出來，繼而感嘆那個電視劇裏的道理真他媽不能信。
很快又自顧自地嘆了嘆。算了，不管怎麽樣，決定都是自己做出來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電話突然響了。
Fed拿起來一看，卻是仲源。他猶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接，但轉念一想，都這個時候了，就算他們知道了也不能怎麽樣吧。再說，他們沒有理由拒絕自己的成全。
“喂，仲哥，找我什麽事啊？”Fed盡可能地把聲音放得輕松一點自然一點，至少不要像是一個告別人的聲音。
“Fed……”而仲源聲音沙啞得幾乎辨認不出，仔細聽甚至還帶着幾分醉意，過了很久，才說出一句讓Fed目瞪口呆的話來。
“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林銳……”
“仲哥……這……這是？”
“我已經離開他了……所以……你不要走，回去找他……”
Fed整個人一驚，還沒來得及問什麽，那邊已經處于挂機的狀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