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遜之将前一日發生的事情說完之後,韓青梧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我現在去官府!”
“去……官府?”杜有源不解問道:“去官府報官嗎?沒用的,我已經報過了,他們說顧瑜是自己走了!”
林遜之也開口道:“你也沒有證據,能夠證明就是那番邦人擄走了她。”
韓青梧略微沉吟後,又問林遜之:“請問先生,可會說番邦語言的‘販鹽’?”
林遜之疑惑地看着他,想了想,點了點頭。
“太好了!”韓青梧誠心誠意地作揖道:“一會兒還請先生多教我幾個番邦詞彙。”
“這倒是沒有問題,只不過,你現在學這番邦語言作何用處?”林遜之想不通怎麽好好的提到了私鹽?他問道:“番邦人又如何與私鹽扯上關系?莫不是,你想用私鹽……”
韓青梧搖頭,“先生放心,有違法紀的事,我是不會做的,時間緊迫,待事情解決之後,我再細細為先生解惑。”
他轉向杜惟,安排道:“小惟你現在立刻去信江碼頭,打聽一下這幾日是否有番邦船只停泊,或者曾經停泊,船是否已經起錨。若是他們還停在那裏甚好,若是已經不在了,你問問碼頭,他們被批準正常離港時間是何時,打探到任何消息,立刻到知府府衙尋我。”
“好。”
韓青梧交代完杜惟,轉身對杜有源道:“杜叔叔,還請您守在鋪子裏,萬一顧瑜回來,您差人給我送個信。”
“放心吧,孩子,我就在這裏守着。”
韓青梧又對林遜之道:“先生,時間太過緊迫,我不能留在這裏與您學番邦語,煩請您送我去一趟府衙,在路上可以教我幾句。”
“好的。”
都交待完畢,韓青梧退後兩步,對着三人長揖到底,“青梧在此,先謝過諸位!”
杜惟動作快,搶先一步将韓青梧扶起來,順便給了他一拳,擂在他肩上,“都是兄弟,說謝字就太見外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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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惟将包袱交給杜有源,考完試回來,連家門也沒入,便又直奔碼頭。
待杜惟走後,韓青梧便與林遜之一同前往知府衙門。
在去府衙的路上,韓青梧強迫自己沉靜下來,什麽都不要想,腦海中摒棄一切,專心記着林遜之教的那些番邦詞彙和句子。
待到他們到衙門口時,韓青梧已經将自己所需要的番邦語言,差不多都完整的記下來了。
他拱手對林遜之道:“多謝先生教我,我現在便進去了。”
“……好。”
林遜之很想問韓青梧為何學了番邦語言,卻去的是府衙?進去之後做什麽呢?
但他最後還是什麽也沒問,只是簡單的說了個好字。
韓青梧擡頭看了看天,狀似無意地又開口問道:“天色已不早了,很快便是晚飯時間,先生這是要回去嗎?”
林遜之想了想說:“我去城南書店看一下。”
韓青梧輕輕哦了一聲,“先生請便,那麽青梧便進去了。”
說完,他辭別林遜之,整整衣帽,只身一人,走到府衙大門前,與守門士兵說了幾句話,那士兵盤問了幾句,便帶他進去了。
林遜之并沒有立刻離開。
他站在那裏,看着韓青梧,穿過高懸着‘閩南府署’牌匾的大門,漸漸消失在甬道的盡頭……
孤軍作戰,他的背影卻依然挺拔,穩健,絲毫不見慌亂。
還只是個少年啊!
林遜之擡頭看了看門口那張牙舞爪的石獅子,在這暮色包裹之下,更顯猙獰。
韓青梧跟着那名侍衛來到兵房,這裏閩南府署內是主管一地兵勇、治安的部門。
傍晚時分搜查韓家的侍衛便是隸屬于兵房,韓青梧來找的就是他。
一進兵房,韓青梧便看見那侍衛,正靠在窗前,與同僚講話。
韓青梧謝過帶他進來的士兵,徑直走過去,深吸一口氣,然後對那侍衛拱手道:“大人有禮。”
那人轉過頭來定睛一看,立刻笑了,“這不是剛剛才見過的小子嗎?你媳婦兒找見沒?”
韓青梧笑了笑,貌似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模樣,說出早已預備好的答案,“大人,這可真叫青梧有些難以開口,今日那出,着實是個誤會,我小媳婦兒她,她帶着小娃娃是去好友家了,沒來得及通知我們,您瞧,就惹出如此大的誤會,還叫大人們白跑一趟!”
“什麽?”那人一聽立刻站直身子,“這是怎麽回事?你好好給我說說,否則別想踏出這府衙的大門!”
他憤憤不平道:“真當哥兒幾個閑的慌呢?”
“抱歉抱歉,實在是抱歉!這不,青梧心裏着實過意不去,特意将功折罪來了,”韓青梧非但沒有遠離那怒氣沖沖的侍衛,反而湊近了一些說:“我有件非常緊急,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與大人單獨說。”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事關大人前程。”
那人并未說話,将信将疑地看着韓青梧。
韓青梧非常誠懇地與之對視,“千真萬确!”
“……你且随我來。”
那人将他帶出兵房,兩人來到兵房後面一塊空地上。
“說吧。”
韓青梧略微沉默後,便将在聽林遜之敘述事件過程時,想出的辦法,并後來打好腹稿的說辭,慢慢道出,“青梧早年去京都玩耍時,看見番邦人覺得好奇,便學過一段時間的他們的語言,本也就是好玩,學了幾句,卻不想,竟然派上用場了。”
他不待那侍衛反應,反而問道:“惠州城這幾日來了幾位番邦人,這,大人是知道的吧?”
“嗯。招工鬧出那麽大動靜,想不知道都難!”
韓青梧點點頭,表示贊同,“我與那飄香酒鋪少東家是知交好友,今日與大人見過之後,我便去鋪子裏尋他,本想和他聊一聊的,卻不想遇見三位番邦人士,來買十裏飄香。”
韓青梧口中的番邦人,自然是在府試第一日時來買酒的那三位,可韓青梧故意這樣打亂了時間摻在一起說,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就靠聽的人去判斷了!
侍衛聽他說番邦人買酒,并不以為意,“十裏飄香如此有名,他們慕名而來,也無甚稀奇。”
“我原也是這麽想的,可在等東家沽酒之時,他們閑聊的幾句話,我聽了之後,卻立刻覺得,有必要來告訴大人。”
“說什麽了?”
“我聽見他們說,”韓青梧走近了幾步,壓低聲音道:“‘這次跑的惠州城這一趟還是值得的,這裏好物不少,最劃算的,還要數私鹽!’”
韓青梧的話音落下,侍衛的臉色變了幾變。
鹽在大銘朝是官收,官運,官銷的,是大銘財政收入最主要的來源之一,因此私鹽是明令禁止的。番邦人來大銘,購買一切他們所需要的東西,官鹽就是其中之一,可這還真保不齊,他們會為了省銀子,私下去買私鹽。
若是真叫自己查出私鹽……
侍衛心中陡然激動起來,“你的意思是……那番邦船上……有私鹽?”
“大人,青梧聽見的,已經悉數告知于大人了,至于那番邦船上有什麽,就靠大人去核實了。”
聽了韓青梧的話,侍衛很是不平靜,他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次,卻什麽話也沒說。
其實那侍衛并未思考太久,可韓青梧卻覺得漫長。
天已經黑了,府衙內的燭火一盞盞地亮了起來,卻更加将人影照的影影綽綽,韓青梧恍然有些不知身在何處。
顧瑜失蹤了整整一日,還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是不是一定在番邦的船上?
韓青梧對于自己的判斷并沒有十分的把握,可是他又沒有別的線索,只能孤注一擲。
時間對于他來說,愈發的珍貴。
可這侍衛卻還沒有作出決定。
韓青梧的心好似被放在火上炙烤,兩面都是煎熬。
這時,有人來報,說是門外有位少年人要找韓青梧。
定是杜惟!
韓青梧與侍衛交待了一聲,匆匆跑到門口,杜惟正站在那裏,朝府衙內張望。
他見韓青梧出來了,立刻迎了過去,“這幾日果然有番邦的船只停靠在碼頭,只不過已于今日巳時整起錨了。”
韓青梧心下一沉。
“他們的離港時間可是巳時?”
“不是,正常離港時間應該是申時初。”
“提前了兩個時辰……”韓青梧暗忖:連午飯都未用便啓航,是何事如此着急?還是有何事,讓他們要盡快離開惠州城?
韓青梧并沒有耽擱太久,他拍拍杜惟的肩,“多謝了兄弟,你先回去休息。”說完,便又要進去。
杜惟一把拉住他,“我就在門口找個地方吃點東西,你出來了找我。”
“好!”
韓青梧又進去府衙,那侍衛在原地等他。
韓青梧立刻将杜惟打探來的消息告訴他,又說道:“大人,機會就在眼前,全看您如何抓住。您請知府大人準您帶人去搜查,若是船上查出私鹽,那麽這就是您的機會,若是沒有,也并無大礙,這番邦的船只提前離港,還不允許我們截停查上一查?”
那侍衛聽他說的有理,又聽見那船已經走了,再耽擱下去怕是來不及了,拔腿便要去找知府陳大人,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你與我一起來。”
韓青梧等的就是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