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1

第51章01

陸小鳳離開之後, 李魚比起想他,更多的是興致勃勃地想着怎麽搞霍休。

青衣樓的這種組織架構,實際上最适合從內部打破的, 只要有心……只要有心……

于是, 不久之後, 一件大事震驚江湖!

安樂公主在銀州公主府之內,遭兩個歹人襲擊, 這兩個歹人殺府中數十人,盜取數件名貴金銀器。

公主府封了銀州城, 圍剿這二歹人, 抓住了一個女的,卻叫一個男的給逃了!

公主遇襲之後, 在病榻之上怒道:“此賊不抓!本宮之怒難消!”

只是那男的武藝高強, 公主府是應付不了的,于是公主派人上京哭訴, 求神侯府出馬。

同時,公主府還放話全天下,不管是誰,只要抓住這歹人, 賞白銀十萬, 奉為公主府上賓。

至于這歹人姓甚名誰, 樣貌如何……那公主府怎麽可能會知道呢?

不過, 抓住的那女歹人倒是在嚴刑拷打之後說出了他們的身份, 原來,他們乃是天下第一樓——青衣樓的門人。

同時,那男歹人的背上有傷,乃是公主府靈武衛所傷, 這也算一個特征。

此事一出,天下嘩然!

青衣樓的兇名,江湖中人當然是早有耳聞的。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膽大包天,敢對正經的皇室下手。

有好事者,還真的去銀州城探查情況,果然見銀州城城頭上吊着一個奄奄一息的漂亮女人,日日暴曬。這女人大概就是那膽敢闖進青衣樓的女門人了,如此殘暴的作風,足見公主之震怒。

更有甚者,真的扭送了一個男人去公主府,那男人背上有傷,便被指做是大鬧公主府的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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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便令人将那女門人從城頭上押下來,指認那男人。

那女門人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自然老老實實的指認,只不過那男人雖然是青衣樓的門人,卻并不是傷害公主的歹人,他背上的傷口,乃是僞造。

可公主居然也沒有怪罪那扭送之人,她恨屋及烏,對青衣樓恨之入骨。

她不但沒有怪罪那扭送之人,還送了那人五百兩銀子,好生送走。

五百兩銀子!

這可是天大的利好!

江湖人風裏來雨裏去,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也掙不了五百兩。公主府的這口子一開,宛如一條通天大道,只要能抓住一個青衣樓的人……只要能抓住一個青衣樓的人……

當然,這五百兩也不是好賺的。

青衣樓一百零八樓,每一樓都有一百零八個高手,這些高手隐匿于江湖之中,如水滴彙入大海,他們若是不主動跳出來,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

而且,即使青衣樓的門人暴露了,他們的武功高強,很多江湖客即使拼了命,也抓不住他們,反倒是害了自己的性命。

于是就有人起了歪心思,抓一個無辜之人,刺傷其背部,冒充青衣樓門人上公主府領賞。結果被那女門人當場揭穿,公主震怒,殺那冒領之人。

這樣也就絕了那些心術不正的江湖客用無辜之人冒充的心。

那麽,就只能抓真正的青衣樓門人了。

是誰最知道誰是青衣樓門人?那當然是……青衣樓的門人啊。

人人都在觀望,人人都心懷鬼胎之際,公主府又有人上門了,這一次,那女門人直接指認,扭送之人與被扭送之人,皆為青衣樓門人。

公主殺了那被扭送之人,但卻仍賞了那扭送之人五百兩銀,只道是,青衣樓作惡多端,然則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他肯扭送自己的同門之人來公主府,必然是已改過自新了。

改過自新之人,有何理由不賞呢?

此事一出,江湖上的氣氛便陡然變得有些詭異了起來。

這件事,自然是李魚自導自演的。她根本沒受傷,即使真的有人夜闖公主府企圖行兇,一點紅、傅紅雪、路小佳、展昭等人,也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她就是在挑撥青衣樓內讧。

那被挂在城牆上曝曬的女門人,自然就是上官飛燕了,李魚為救她,還用掉了不少珍貴的青黴素,自然要好好用一用她,等到她完全沒有利用的價值,再殺不遲。

這上官飛燕在棺材一樣的囚室裏被關了好幾個月,做夢都想要回到地面上來,誰知回到地面上,卻又是另外一種嚴酷的折磨。她癡癡傻傻地流淚、求饒,卻沒有任何作用。

事到如今,她終于知道安樂公主是一個怎麽樣殘忍的女人了,她遠比上官飛燕要更毒辣,更可怕,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絕不會招惹這個女人半分。

但一切都已經遲了,她的命運已經注定了,那就是被公主利用到死,把渾身所有的利用價值都榨出來。

而李魚的做法,幾乎是明目張膽的在說,她就是要讓青衣樓內讧。

青衣樓的組織架構導致的問題是命令的傳達很容易出纰漏,只要樓內之人心懷鬼胎,那麽即使霍休反應再快,他的命令也會被扭曲的傳下去,絕不可能完美無誤的執行。

就比如現在吧,她擺明了就是要從內部瓦解青衣樓,可是他霍休卻必然沒辦法抵擋,就算全江湖都知道她安樂公主的目的就是搞垮青衣樓,青衣樓也會沿着她設計好的道路毀滅。

李魚這麽自信的原因,還有其他。

第一,就是青衣樓這個組織的歸屬感不強,沒有什麽凝聚力很強的信念感。因為一個對自己人都藏頭露尾的組織,是絕不可能讓人心甘情願的賣命的。

第二,就是青衣樓門人之間也沒有什麽同袍的情誼。上級只傳遞命令,下級只執行任務,上下級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麽感情,同一級之間的接觸也并不多,互相厮殺起來,完全沒有半點心理壓力。

一條毒計,一條斷子絕孫的毒計。

罪魁禍首李魚半卧在自己的坐塌之上,眯着眼打盹,月雲和翠濃兩個人正為她打扇。

一點紅坐在窗口處眺望遠方,楚留香正坐在李魚的對面,唇角帶笑,低頭喝了一口茶。

楚留香看上去并不是一個翩翩佳公子,因為他的身材比起佳公子來說,未免有些太強壯了些,而他常年沐浴日光所曬出的古銅色皮膚,也比世家公子看上去要有侵略性的多。

但是他喝茶的姿勢卻是很優美的,優美的就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一樣。

他的确是一個有着奇異魅力的男人。

他是聽到了公主重傷的消息,特地趕來銀州的。

楚留香與公主接觸、相處的時間不長,然而公主這樣的女人,能在浪子的心中留下一些痕跡也實在正常的很。

他本被糾纏進另外一件麻煩事之中,聽說公主出事,頓時是一刻都等不了,要來銀州一探究竟,結果放下了一切正事的楚留香一進來,就看到了穩坐釣魚臺的公主。

楚留香不禁苦笑。

他應當是早該猜到這是她的計謀的,可是他卻因為擔心,偏偏就沒有猜到。

楚留香嘆道:“公主啊公主,你又想做什麽好事情?”

李魚就把自己的計劃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末了,還十分辛辣的評價了一句:“所以你看,企業文化還是得好好做啊!”

楚留香:“…………”

雖然不知道企業文化是什麽東西,不過直覺上感覺她沒說什麽好話。

楚留香失笑着搖了搖頭,道:“有時不知該說你是聰明還是傻。”

李魚睜開半阖的雙眼,十分奇怪道:“哦?我傻?我哪裏傻?”

楚留香道:“你既然有心設計,知道的人就該越少越好,何必我一問,你就倒豆子似的全說出來?倘若我心懷不軌,你該如何?”

這個問題……

還真是把李魚給問住了。

她這麽信任楚留香,當然是和她的外挂人物指環相關。而且楚留香這個角色實在是太有名,即使是李魚這種十幾年沒看過武俠小說的人,也知道“盜帥楚留香”的名號。

總而言之,板上釘釘的正面人物,主角!

楚留香這濃眉大眼的,要是也背叛革命,那這個世界就真的沒救了。

李魚是百分之百信任他的。

可是她不能說!她沒法解釋啊。

于是楚留香就看到,自己說完那話之後,小公主就呆呆愣愣地盯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樣子。

楚留香臉上的笑意不禁更大。

她這幅樣子,倒真是十分罕見,楚留香欣賞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是不是的确危言聳聽的有點過了,便打算寬慰她幾句,叫她放寬心。

結果公主說:“可是我就是信任你啊……這可如何是好?”

楚留香失笑。

這樣被人無條件的信任着,自然是一件讓人頂頂愉快的事情,楚留香臉上帶着笑意,溫聲道:“既然如此,我楚留香又怎麽好辜負小公主的信任。”

李魚見糊弄過去了,不由松了口氣,看起來更松弛了些。

她這樣的神态變化,自然瞞不過一個頂尖的武林高手,楚留香瞅着她,只覺得自己或許剛剛的确是言重了,便轉化話題道:“不過這次,我倒是帶了一點禮物來給你。”

李魚道:“哦?是什麽?”

楚留香笑道:“你可是不記得了?之前我走時可是說過的。”

李魚:“…………”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的确想不起來。

于是她老老實實地說:“不知道,忘記了。”

楚留香嘆氣,将手伸入懷中,取出一尊白玉美人像來。

羊脂美玉,溫潤如水,玉手輕撚,沾花一笑。

李魚一看見這白玉美人像,頓時便移不開目光了。

這白玉美人雕工精美,栩栩如生。她發絲輕揚,低垂着頭,一只玉手翹起小指,手中撚着一株幽蘭,幽蘭之上,竟還有清晨的露珠。她的嘴角噙着一絲神秘的微笑,任何看到這微笑的人,都會忍不住去思考這永恒微笑的含義。

然而,這并不是李魚如此目不轉睛的原因。

她目不轉睛的原因乃是……這一尊白玉美人像,起碼和她的臉有五六分的相似。

楚留香當然也已看出了這一點。

他修長的手指,捏着這尊白玉美人像,然後微笑着對李魚道:“伸出手。”

李魚依言伸出手。

楚留香就把這尊白玉美人鄭重其事的放在了她的手心裏,又用自己的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之上,慢慢的捏起來,令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握住美人像。

這是一個相當逾越的動作,可是不知為何,楚留香做起這舉動來,就叫人一點兒抵觸之心都沒有。

李魚還盯着那美人像的臉看。

楚留香知道她心中此刻,一定思緒萬千。

作為一個好奇心強烈的江湖客,楚留香對這件事當然也是好奇的,但比起好奇心,更重要的還是對自己……朋友的一種尊重。

于是楚留香只道:“此物乃是從京城世家公子金伴花的家中盜來。”

李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楚留香又道:“我已問過那公子伴花,此像起碼在他家已收藏了二十多年。”

李魚失笑,道:“你這大盜,怎麽偷人東西,還要找主人家問個清楚呢?”

楚留香微笑道:“因為我想,你或許會想知道。”

他倒是個極其貼心的男人。

李魚心中感激,便道:“多謝。”

楚留香道:“不必。”

李魚又道:“既然是二十多年前的像,那此像所雕刻的,應是我的母親柳妃。”

母女之間有五六分的相似,這推測倒是也合理。

楚留香早這麽認為了,他點點頭,道:“應是如此。”

李魚沉默了片刻,又道:“可惜我對柳妃,無甚記憶。”

作為一個魂穿人,李魚身上帶着一些原主的記憶,可惜這些記憶殘缺不全,并不能完美的串聯起來,再加上柳妃死的實在是早,原主的記憶中,根本就找不到此人的身影。

而柳妃的娘家人,也從來沒出現過。

當然,李魚本來就對原主的家庭關系不是很感興趣,柳妃的娘家人還在不在,她才懶得管呢。

楚留香道:“你若想知道更多,我可叫江湖上的朋友也多打探打探。”

柳妃當年,豔名遠揚,而且她并非世家女子,而是先帝下江南時看上的浣衣女。

這樣的事情未免太過離奇,還有一種浪漫的故事色彩,再加上柳妃入宮以後,被先帝寵上了天,一時之間,妖妃禍國的言論層出不窮。

這樣的美人,自然讓人好奇不已,二十年前,人們熱議妖妃柳氏,編出她的許多故事,還把她與江湖第一美人秋靈素相比較。

可是柳妃的生平家世,卻是一個迷。這個浣衣女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無父無母無兄無弟,人們翻遍了整個江南,也沒能找出柳妃的來歷。

直到柳妃慘死深宮,直到公主流放銀州,直到這白玉美人像出現在此。

楚留香想,如果公主想要知道自己母親的事情,那麽他必然是十分樂意幫她的忙的。

可是公主卻說:“算了吧,無甚好查的。”

她對此事并不感興趣。

楚留香一笑,便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事了,只是這白玉美人像,既送給你了,你就收下吧。”

李魚朝他一笑,也不推脫,叫月雲把那美人像放在了自己的辦公桌上,當裝飾品。

楚留香道:“既然你沒事,我也該走了。”

李魚驚訝道:“恩?不多呆幾天就走麽?怎麽這樣着急?”

楚留香苦笑道:“不瞞你說,我現在呀,真是麻煩纏身。”

他也不藏着掖着,便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講給了李魚聽。

原來是有幾個江湖幫派的首領,都死于一種叫“天一神水”的毒,這種毒是江湖門派神水宮的寶貝。

楚留香本和這件事無關,可是誰知,這神水宮的人找到了楚留香,說是天一神水丢失,叫楚留香速速還來,楚留香莫名其妙被一口大黑鍋扣得結結實實的,自然是不承認的,誰知……

誰知,那神水宮的人居然說:這世上除了楚留香,誰能偷得了天一神水呢?

李魚:“…………”

李魚:“…………她真這麽說?”

楚留香嘆道:“是啊。”

李魚:“這人什麽邏輯?随意選取一位幸運受害者扣黑鍋麽?”

楚留香苦笑道:“幸運受害者……這名兒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李魚道:“所以你就把這黑鍋這麽接下來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主要是我自己也很好奇。”

李魚:“…………”

好叭,她現在是對江湖人沒事找事的作風有了充分的理解。

李魚只好幹巴巴道:“行吧,楚留香名偵探,祝你早日找到真兇,洗脫自己的嫌疑。”

楚留香笑道:“那就謝過我們小公主啦。”

李魚也笑。

楚留香又道:“不過,我倒是有一個不情之請。”

李魚道:“你說。”

楚留香道:“我有三個妹妹,近日我在外,無法照看她們,她們又想要出門散散心,我便叫她們來銀州看看。”

李魚便知道他要說什麽事了,她道:“你盡管叫她們來找我吧,公主府地方大得很,我一定把她們安排的妥妥當當了。”

楚留香笑道:“那就謝過啦!等我忙完了這件麻煩事,就來銀州,與她們會合。”

李魚道:“好咯。”

楚留香笑笑,起身走了。

而李魚繼續兢兢業業地搞事,等着看青衣樓自相殘殺的好戲。

壓力來到了青衣樓這邊。

霍休自然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公主的動向,不僅如此,他還很快就猜出了公主的目的。

他自然是焦急的,因為青衣樓乃是他一輩子的心血。

羅織了這麽多的高手,還要提防這些高手互相串聯,還要隐藏他自己的身份……這些事情做起來難于登天,可是他的野心卻不停的驅使他嘔心瀝血的去做。

現在,一個女人……公主,她記恨他曾授意上官飛燕去取代她的位置,她要報複,她要瘋狂的報複!

他最震驚的是,那公主是真的抓住了青衣樓的死穴!可是她為什麽知道……為什麽會知道?

霍休又驚又怒,慌忙傳下命令,嚴禁樓內門人妄動,可是人心已浮動,他的命令忽然就出不了他的小屋了。

一個小頭目負責十個底層殺手,而一個中層頭目——也就是分樓樓主,則負責十個小頭目。他自己又有十多個親信,各自負責幾個分樓樓主,在往上,還有一個他非常信任的人,負責把他的指令傳給親信。

他的指令是不準妄動,敢對同門動手者死。

但是一個中層頭目,卻故意歪曲了他的命令,令兩個小頭目率領殺手碰面,這二十多人一見面就打了起來,殺的是人頭滾滾,然後那中層頭目帶着那些屍體去銀州領賞了。

雖然他還沒走到銀州,就被其他殺手給殺掉了,可是秩序已亂,青衣樓已變成了一個黑暗的森林,從內部開始崩塌着,除非公主收回成命,否則……否則青衣樓的毀滅已是板上釘釘!

霍休氣急敗壞,派出幾個頂級的殺手前往公主府,勢要取這蛇蠍女子的人頭,可是公主府竟是個有去無回的地方!那中原一點紅殺了兩個,那快劍路小佳殺了一個,而那手持魔刀的神秘少年傅紅雪也殺了兩個!

公主身邊,早就人才濟濟!

她要毀掉青衣樓麽?不……不對,有什麽不對。

他想起公主假冒上官飛燕的口吻所寫的那封信來,拿出來又讀了半晌,他才确定,公主想要的不是毀滅,她想要的是青衣樓本身!

她想要做青衣樓的主人!

這也就意味着,她現在的舉動,是在逼他出來,亮出招子,不要做縮頭烏龜!

霍休忽然桀桀怪笑起來。

休想!她休想!

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只配當條美豔狗兒,竟也敢打他青衣樓的主意!他活了六十多歲,難道還會怕一個黃毛丫頭!

他氣的牙呲目裂,恨不得立刻沖到銀州去,把公主生吞活剝,方能解他心頭之恨!

好……既然她要他亮招子,那大家就來好好比上一比!

五天之後,例行被吊在銀州城牆上示衆的上官飛燕,被一根利箭射中心髒,當場斃命。

十日之後,霍休以自己的名義,給公主送來了幾箱子的夜明珠,說是聽聞公主被歹人所驚,特地送來至寶夜明珠,為公主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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