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3
第63章13
只是她想的雖然好, 卻不知面前的這二人,早就知道了石觀音是什麽人。
中原一點紅的表情陡然古怪了起來,他啞着嗓子, 道:“那石觀音沒幹別的?”
李魚道:“自然沒有, 她大鬧公主府, 傷了路小佳他們三人,我卻沒事, 許是她覺得我一個不懂武功的女人,不配叫她動手, 這倒是因禍得福了。”
她雲淡風輕地說着, 只把所有與自己有關的事情都略過不談。
一點紅的眼眶居然也已通紅,他惡狠狠地瞪着李魚, 似乎想要罵她, 那些尖刻的話卻是怎麽樣都說不出口。
李魚只裝作是沒看見他的表情,對二人柔聲道:“你們風塵仆仆而來, 一定累了,先找間屋子睡一覺吧,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不必擔心。”
楚留香無奈地看着她,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道:“小公主, 我前段時間見了秋靈素, 她以前……見過石觀音。”
李魚面色一僵。
楚留香嘆道:“她是不是給了你三個月的時間?”
見實在瞞不住,李魚也只好苦笑,并不答話。
一點紅臉色難看的要命,他嘶聲道:“為什麽要隐瞞?”
李魚苦笑。
通過人物指環, 李魚已經知道,這石觀音的武功實在是高深至極,就算是十個一點紅站在她面前,也絕無可能戰勝的了她。
只是心高氣傲的江湖客,卻那裏聽得這種話?再加上李魚的人物設定乃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嬌柔女子,這樣的女子,又怎麽可能看出石觀音與一點紅的武功孰高孰低?
只是她也看的出來,一點紅此刻的心情有多麽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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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魚便道:“那日……我看見石觀音與路小佳他們三人纏鬥了。”
一點紅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楚留香也不說話,看到小公主那張寫滿了疲憊與憔悴的面容,他就忍不住想要抱一抱她,安撫安撫她。
李魚繼續道:“展昭惹惱了那石觀音,所以石觀音就懲罰了他,在她手下,展大人就好似……好似一個破布娃娃一般,被捏碎揉爛,沒有半分生機。”
她嘆道:“我已不想再看到有人為我受傷了。”
一點紅的眼睛裏忽然射出了一種攝人的光芒,他顫聲道:“所以你情願,情願照她所說,自己毀去容貌?”
李魚沉默了片刻,道:“我這一生,最恨別人要掌控我。”
不管是以愛為名的掌控,還是以武力為盾的掌控,都叫她恨得牙癢癢。
李魚笑了一下,道:“我正在想對策,你不必擔心。”
楚留香問道:“你的對策是什麽?”
李魚面色一僵。
這可叫她怎麽說?
她的對策裏,是有很多沒辦法解釋的事情的。
譬如,三個月後,銀州城剛剛入冬,入冬的時節裏,怎麽可能會有雷暴?即使有,她是怎麽提前三個月預測到雷暴會發生的?說是夜觀天象也觀的太早了吧。
所以她就說不出話來了。
這神情落在楚留香與一點紅的眼中,就是她強行逞強被識破的表情了。
一點紅簡直都快要被逼的說不出話來了。
他離開也有一段時日了,對李魚,他是日日都在想念,有時也會想,或許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因為他已決心不再回來。
但一聽聞她有難,他還是立刻趕了回來。只是見她這幅要獨自承擔,什麽都不肯說的樣子,他又實在是氣的要命。
一點紅實在是不想跟她多說話了,冷冰冰地道:“石觀音是什麽時候來的?”
李魚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
一點紅氣極,忽爆喝一聲:“快說!”
吼完之後,才發覺自己态度實在太差了一下,只是後悔也已來不及了。
李魚被他一嗓子吼的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報出一個日期來。
一點紅提劍出去了。
這屋子裏便只剩下楚留香與李魚了。
楚留香柔聲道:“你受驚了。”
他是個很溫柔的男人,聲音又實在好聽的很,低低沉沉、酥酥麻麻,聽到他說話,李魚只仿佛像是有一個人順着她的脊背慢慢捏揉,激的渾身都有些發麻。
他一向是個松弛的人,只要坐在他的身邊,無論是誰,都會感到松弛的。李魚這段時間,精神都有些緊繃,如今驟然看見楚留香,不知為何,她竟然也放松下來一些。
她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楚留香無奈地笑了一聲,道:“真沒事還是逞強?”
李魚瞪了他一眼,道:“我毫發無損,能吃能睡,怎麽能叫有事?”
她這樣若算是有事,那展昭該如何算?
楚留香忽然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忽然一針見血道:“可我看你比上次見時,臉頰還凹了幾分,不像是能吃的模樣;你雙眼之中滿是疲敝,也不像是能睡的模樣。”
李魚:“…………”
可惡,被他看出來了。
作為一個現代人,驟然受到這麽大的人身威脅,李魚就算再調配得當,有計可取,也免不了心中惶然。再加上目睹了展昭被淩|虐的慘狀,這幾日幾乎一閉上眼睛,耳邊就依稀想起了展昭那慘痛至極的哀嚎聲。
她的抗壓能力都是以前在她爸媽那裏、還有工作裏鍛煉出來的,還沒有強大到被威脅毀容還能吃好睡好的地步。
她都快淪落到去商城看看有沒有安眠藥賣了!
她無話可說,只得聳了聳肩,表示你說的對,可是那又能怎麽辦呢?
楚留香忽然溫柔一笑。
下一秒,她的眼前忽然被蒙上了一片溫柔的黑暗。這黑暗之上,竟還有溫度,那是令人安心的溫度。
是楚留香的手。
只一剎那,他就坐到了李魚的背後,用一只手臂虛虛環過了她,将那一只大手覆蓋在了她的眼睛上,她的體溫不高,甚至還有些微涼,楚留香皺了皺眉,忽然又用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俗話說的好,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江湖人為了自己不早死,都會一點醫術這事半分不假。
所以楚留香也可以給人把脈。
他把着李魚的脈象,半晌,他微微皺眉,嘆着氣道:“驚厥過度、勞累過度。”
說完這話,也不等李魚反應,他的手忽然又放開了李魚的手腕,轉而貼在了她的背上,沉聲道:“放松。”
然後,李魚就感到一股炙熱的氣息順着她的脈絡在流動。
楚留香的內力之深厚,在整個武林之中,也是很少見的,李魚只覺得那股氣息渾厚、豐沛,好似要把她整個人包裹起來一樣。
進入秋季之後,她本就是經常手腳冰涼的,可是如今,楚留香充沛的內力被灌進她的體內,竟讓她覺得手腳都開始微微發燙了起來。
四肢的末端,血液也開始流動的更快,更不要說身上的其他地方。只一小會兒,李魚便感到自己的身上已出了一層薄汗,燙的她有些無力的向後倒去。
剛巧,此時此刻,楚留香的手已離開了她的背部,見她倒下,很是自然的将她一攬,她便落入了他的懷抱之中。
一股淡淡的、令人愉悅的郁金香味道便包裹了李魚,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眼皮子很沉、很重,整個人的呼吸都變得緩慢而悠長了起來。
楚留香的聲音自耳邊響起,他帶着笑意道:“睡吧,好好睡一覺,什麽都不要再想了。”
然後,李魚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楚留香揚唇一笑,将她橫抱起來,放在了她自己的床榻之上。
他轉身走了幾步,又似乎想起了什麽一樣,轉身回來,又替她撚了撚被子,嘴中自言自語道:“銀州的秋天可冷得很。”
做完之後,他就從這房裏出去,去找蘇蓉蓉,讓她幫忙照顧照顧李魚,都是女孩子,這樣也方便一些。
這一覺,她當真是睡了很久很久,等她醒來的時候,時間都已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從深眠中醒來,李魚只覺得恍如隔世,一時之間,她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古代,記憶還停留在了在現代加班的日子。等她盯着古香古色的床幔看了一會兒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睡得這麽好過了。
這一切都是多虧了楚留香。
想到溫柔細心的楚留香,李魚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慢慢的撐起了身子,外間便有人打開了門,靠在門欄上看她,那人便是中原一點紅。
這樣的場面,已經許久未曾出現過了,如今驟然一出現,叫李魚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一點紅站在門口,并不進來。
他已經梳洗幹淨,換上了新衣,胡茬也已經剃掉了。現在的他,看起來和以往她看到的樣子沒有絲毫的區別。
他淡淡地道:“你醒了。”
李魚半靠在床頭,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就只好點了點頭,道:“我醒了。”
一點紅沉默了片刻,道:“你若不想讓我守在這裏,殺了石觀音之後,我就走。”
他黯然傷神,李魚心中卻是五味陳雜。
半晌,她點了點頭,做妥協狀。
一點紅放松了一點點,然後道:“吃東西麽?我去叫紫杉。”
李魚擺了擺手,道:“應是不吃了,我要去一趟展大人那裏。”
她每天都會去看一眼展昭,看他恢複到什麽程度了,今日也不應該例外。
一點紅沒說什麽,默默地出去了。
許是他也明白,他們二人此時此刻并不應該時常接觸,所以一點紅也沒跟着她去,只是坐在外間對劍打坐。
而李魚去了展昭的房裏之後,與展昭寒暄了幾句,便吩咐醫者,近日來展昭三人需要靜養,不見客人,就算是楚留香和一點紅來了,也不許他們進去。
醫者也沒聽出什麽不對來,便應下了。
李魚便要去院子裏透口氣,剛出了門,就看到楚留香雙手抱胸,正懶洋洋地倚靠在牆壁之上,嘴角帶着微笑。
他輕功卓絕,落地時的腳步聲近乎沒有,只要他想,在場沒有任何人能發現他在這裏。
李魚便知道剛剛她吩咐醫者的事情,被楚留香聽到了。
她正色道:“他們三人的确傷的很重,香帥最好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
楚留香挑一挑眉,又摸了摸鼻子,微笑道:“去問問那石觀音的招式也不行?”
李魚呼吸一窒,澀聲道:“他們都是幾招之內就被打倒,也沒什麽好問的吧。”
楚留香那一雙總是融化着春風的眼眸便深深地看着李魚,李魚與他對視片刻,就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楚留香嘆道:“果然,你并沒有真的打算讓我和一點紅插手石觀音的事情。”
李魚一驚。
楚留香道:“一點紅逼問你石觀音是哪天來的,其實是為了推算三個月後她會在哪一夜前來找你,所以你給了一個錯誤的日期,對不對。”
李魚皺眉道:“石觀音來的那天,很多靈武衛都看見了,一點紅只要出去随便揪着一人問一問,就全都知道了。我說這種謊話,也沒什麽意義。”
楚留香道:“這可未必。”
李魚抿唇,并不說話,只是看着楚留香。
楚留香笑道:“我在江湖中查案的時候,有時候也會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你知道是什麽麽?”
李魚板着臉道:“你都不說,我怎麽知道是什麽事。”
楚留香便道:“我發現,其實人們對日期,真的是很不敏感的。比如說我這次去朱砂幫查案,問幫中之人他們的幫主是哪天走的,他們給出的答案卻都很模糊,能準确答出是哪一天的人幾乎沒有。”
是了,是了,的确是這樣的,因為人天生是對數字不敏感的,他們記住的可能更多的是在這一天發生了什麽事情。
比如,我中午吃了紅燒肉的那一天,石觀音大鬧了公主府。
再比如,我記得那天公主白天還賞了我東西,誰知晚上卻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石觀音大鬧公主府,其實已過去了二十多天,這樣長的時間間隔,想要準确說出是哪一天,除非是真的對那天有極大的陰影……也就是當事者本人。
也就是李魚和三個傷者。
所以李魚囑咐醫者不要放別人進來,打擾傷者。
當然,如果實在較真的話,也可以去找展昭他們幾個人的服藥記錄。李魚本來從展昭房裏出來,下一步就是要去藥房,把服藥的記錄給改了,如此,便可以天衣無縫了。
所以……楚留香真的說對了,完全說對了。
他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的男人。
李魚瞪了他半晌,楚留香也就站在原地被她瞪。
半晌之後,李魚嘆了一口氣,道:“現在你知道了,你想怎麽辦。”
楚留香也嘆了一口氣,道:“我不明白。”
李魚道:“你不明白什麽?”
楚留香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不願意讓我們插手這件事?”
李魚沉默了。
半晌之後,她道:“我覺得我沒有資格讓你們為我送命。”
楚留香嘆道:“難道你真的認為,我與一點紅敵不過那石觀音?”
李魚便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她的确沒辦法說,因為石觀音的強大乃是系統的人物指環告訴她的,系統甚至告訴她,石觀音可以在五十招之內殺了楚留香。
李魚沒怎麽看過武俠小說,根本不知道這個叫石觀音的人物有什麽弱點,如此這般,她又怎麽能放楚留香等人冒險呢?
最後,她只得道:“我看過她傷害展昭,展昭的武功不可謂不高,可是在那石觀音面前,竟像個三歲小兒。”
楚留香的目光便柔和下來,他看了公主半晌,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道:“你不會武功,判斷的不一定準确。”
李魚垂下了頭,又搖了搖頭,道:“你不要逼我,也不要告訴一點紅。”
楚留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嘆道:“你的要求倒是很多。”
李魚不說話,半晌,她忽然擡起頭來,那一雙美麗的令人呼吸都顫抖的眼眸之中,瑩瑩似有淚光。
她顫聲道:“楚留香,你願意為我去死麽?”
楚留香一聽這話,整個人的身子都酥了半邊。
他的确是喜愛公主的,她的美麗、她的智慧、她的果決、還有她有時會洩露出來的那一分脆弱的神情,都叫他難以忘懷。
懦夫會畏懼這樣的女人,因為他們會害怕自己掌控不了女人,讓女人踩在腳下。
可楚留香不是懦夫。他也并不覺得,男人一定要比女人更優秀,這江湖之中,能比得上神水宮的門派,怕是還沒有。這不也正好就證明,女人也可以很強大麽?
對于楚留香來說,喜歡一個女人,難道要藏在心底,什麽都不表達,什麽都不做麽?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楚留香定定地望着李魚,忽然笑了一下,這笑容之中,仿佛藏滿了整個世界的春風得意。
他道:“你這樣說,總叫我心裏有些別的想法。”
李魚本來是很難過的,聽到他輕笑着這樣說之後,竟然也忽然破涕為笑,道:“你可不要說,你也看上我了!”
楚留香苦笑着道:“可我偏偏就是想這樣說,該怎麽辦?”
李魚也嘆了口氣。
安樂公主這幅模樣,實在是過于傾國傾城,也太容易叫人喜歡了些。
但楚留香又不同于一點紅、傅紅雪等人,他也是一個潇灑的人,對感情輕拿輕放,他和陸小鳳是一樣的人。
對于這樣的人,李魚一向是輕松地面對的,很多話也可以直接說。
于是,李魚很直接、也很誠懇地道:“可是我并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你。”
她如此直接,倒是叫楚留香心情也很舒暢,他便微笑着道:“不知是怎麽個喜不喜歡法。”
李魚道:“你人很好,和你待在一起時我心情也很舒暢。你又長了一副好模樣,叫人看起來就喜歡,只是這喜歡是什麽樣的喜歡,能持續多久,我卻說不準了。”
楚留香眨了眨眼,忽然道:“我倒是有一個法子,能叫你自己判斷判斷。”
李魚道:“哦?是什麽?”
楚留香微笑道:“我剛剛對你剖白時,你若沒感覺到惡心的想跑,便是喜歡我了。”
李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那怎麽可能,這世上真的有看到香帥之後惡心的想跑的人麽?”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我若易容成一個癞子,倒是有可能。”
李魚的眼睛便彎了起來,好像很愉悅的樣子。
楚留香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永遠是溫和且有活力的,他見識廣懂得多,人又十足的有趣,任何人只要跟他攀談上半個時辰,就很難不喜歡他了。
但李魚還是搖了搖頭,道:“只是我卻不能接受你。”
楚留香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他摸了摸鼻子,又嘆了口氣,道:“我若這時候問為什麽,是不是顯得很糾纏不清、很沒有風度?”
李魚直接道:“解決石觀音之前,我已實在沒心情想我自己的事情。”
楚留香的目光柔和了下來,他看着公主蒼白且美麗的臉,柔聲道:“她傷害不了你的,我保證。”
李魚嘆道:“所以你願意為我而死?”
楚留香道:“我不願意死,但是為你忍受死的威脅,我卻是百分之百願意的。”
李魚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你明明知道,此刻我最不想聽見的回答,就是你願意。”
楚留香嘆道:“我也很不明白,你為什麽總覺得自己不值得?”
李魚道:“因為我就是不值得。”
楚留香定定地望着她,忽然揚唇一笑,道:“跟我來。”
說着,他忽然抱起李魚,沖天而起,直接掠出了公主府。
他的輕功,比之陸小鳳還要高上許多,所以他輕盈的就像是一只燕子一般,讓李魚有一種飄飄忽忽仿佛到了雲端的感覺。
他落在了一條街的正中。
這條街就是東大街,是銀州城最有名、最繁華的一條街。夜幕早已降臨,可是東大街上卻還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街邊一間小店正在炒蛋炒飯,鍋氣帶着一股誘人的香氣朝李魚襲來,這是一種生活的味道、一種民生的味道。
路上的人們,人人都穿着厚衣裳,孩子們手上拿着糕點,在街上叫着、笑着,調皮的穿梭在人群之中,人群中時不時傳來幾句大人的叫罵聲。
楚留香道:“你現在可明白你為什麽值得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