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氣

“原來是這樣。”

飯好之前,安寧總算從沈氏那裏了解了侯府花園裏的那只狐仙的身份。

大約一個月之前,也就是顧弘到達雍西的時候,狐妖——不對,是蕭棠,他帶着随從從遠在千裏之外的江南來到這裏,也不知道從哪裏打探來的消息,登門請求沈氏将侯府的花園租給他暫住。

當時沈氏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事關侯府的尊嚴,即便吃不上飯,也不可能容留外人在府裏居住。

可蕭棠似乎對侯府的情況了如指掌,他不僅給出了一個月三百兩的不菲租金,還保證絕對不會踏進侯府住宅半步,非但如此,還要求侯府不向任何人透露他再此居住的消息,也不能過去幹擾他。

當時沈氏正在為錢苦惱:安平去跟随武師習武要錢,安豫上學齋也要錢,安寧要買新衣服和首飾,家裏上上下下的開支,還有那些急等着醫藥費的傷殘士卒……總之到處都需要錢,可她一個婦道人家除了自己盡量節儉之外,沒有任何辦法。

當然,能讓沈氏下定決心的,還有蕭棠的身份。

從他自報家門以及出示的文書中得知,他是江南有名的望族蕭家的子孫,雖然自幼惡疾纏身,但幸而有賴家族庇佑,得以悠游度日,四處尋訪名山大川,寄情山水,此番來到雍西,初見雄壯的邊塞之景,便想要多留些時日。

人人皆知,江南蕭氏是書香門第,累世公卿,從前朝起,家族內無論男女都極優秀,曾出過不少宰相、皇後,極受皇家倚重。

再看蕭棠溫文內斂的氣度,沈氏便答應了,他住進花園之後,便把後院通往花園的門給鎖上了。

之前被安寧嫌棄太花哨紮眼的那件百花鑲金線織錦的衣服,就是用蕭棠所付的第一個月的租錢買的。

之所以她不知道,是因為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顧弘的身上,除了吃飯、睡覺、梳洗打扮,每天基本上不着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不準蕭棠什麽時候就離開了,沈氏也就沒有告訴她。

今天上午,安寧出門沒多久,蕭棠的随從就找了來,把後院有人闖進去,驚吓到了蕭棠的事情說了一遍,希望以後不會再次發生。知道是安寧無意中闖進去的,沈氏道了歉,對方似乎早就知道結果,也沒有再追究,還支付了下個月的租金。

原來是個富家子,并不是什麽狐妖啊,安寧看了一眼縮在廚房角落裏的母雞,隐隐有些失望。

“錢就放在我房裏,今天下午你就去彩蝶坊看新進的衣料去吧,可能我還要留些家用,但買一些你喜歡的應該還是夠的。”沈氏還記得之前她提的要求,笑盈盈地同她道。

安寧沒有給她期待的回應,搖了搖頭,“之前是我太任性了,嫂嫂你留起來吧,府裏用錢的地方多着呢,哪能由着我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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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小,嫂嫂只看着你高興就好,不要操心家裏,瞧瞧你,穿的這樣素淨,哪裏還像侯府裏的小姐。”沈氏非但沒有因為她的懂事而高興,反倒心酸起來。

“有你這麽好的嫂嫂我就很高興了。”安寧只能裝作天真爛漫的樣子,拉住她的胳膊,親昵地将頭靠在她的肩上,“以後我不會再喜歡那些東西了,就像不喜歡顧弘一樣,你們才是最值得我愛的人。”

“好,好,都聽你的,我們的寧兒真的長大了。”沈氏伸手攔着她肩的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那當然了,我這麽聰明,怎麽可能會一直犯糊塗呢!”生怕她再落淚,安寧笑鬧着道,說完拉起她的手往飯廳走,“吃飯啦,吃飯啦!”

吃完飯閑下來,安寧讓春梅、春雪一起幫忙,裁了厚厚一沓宣紙,再用針和線訂成一冊,她則尋了幾節毛筆杆粗細的竹杆,用裁紙刀又是削,又是刮的忙活了半天,把竹杆削成了鋼筆的樣子,得到了一個手工畫冊和蘸墨水的竹筆。

在畫冊的封面上寫下“畫冊一 安寧”幾個字後,她總算在這麽陌生而複雜的世界,找回了一點熟悉的感覺。

翻開封面,她想了想,蘸着墨水畫出了第一幅畫,木桶裏,一個男子沉靜安然地靠在桶壁上,閉着眼睛,露出清冷絕美的側顏。

這麽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不是狐仙真是可惜了。

畫好之後,安寧對着畫像嘆息,終究沒忍住,又拿起筆,蘸上墨水,在畫中男子的頭上畫了幾筆。

這樣更順眼了!看着頂着一對狐貍耳朵的畫像,她對着自己的改動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果在前世她能畫出這樣的男主,說不準早就火了,可恨生不逢時啊!

墨水太過濃稠,只能先放在一邊晾幹。

除了需要頻繁蘸墨,她覺得竹筆使者還算順手,便重新拿過一張宣紙,開始琢磨正事了。

神臂弓是宋朝時軍隊配置的制式兵器之一,是一種踏張弓,即通過用腳蹬的方式使用,相比需要很強臂力的弓箭,據說射程能夠達到四百米左右,這樣的距離之下,還能夠射透榆樹幹的一半,當時所向披靡的岳家軍就裝備有這種□□,威力和實用性都比一般弓箭更強。

她前世的時候在一個發明科普節目裏看到的,當時還很感興趣,對圖紙進行了一番研究,現在要大致畫出來并不難,只是她畢竟不專業,其中肯定有些被忽略掉的細節。但是她相信,只有能找到對制造弓箭技藝十分精通的人,一定能夠照着圖紙制作出來。

只要二皇子能夠親眼目睹這件兵器的威力,她毫不懷疑,他一定會心動,答應她提出的條件,只要有了充足的支援,安家父子應該不會再絕望地孤注一擲了。

好在還有一兩個月的時間,說不上充裕,但還來得及。

想一會,畫一會,又修改幾回,畫了将近一個時辰,她才覺得差不多了,将宣紙拿起來放在眼前吹了吹,小心地放回到桌子上,用鎮紙壓好。

圖有了,會做弓箭的人哪裏去找呢?

她喊春雪去找林叔過來一趟,想先讓他看看這幅圖有沒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再幫她找找有沒有手技很好的工匠。

春雪一會兒就回來了,告訴她說林叔出門了,不在府裏。她只好先把圖紙收起來,等人回來了再說。

在屋裏悶了半天,閑着沒事,她就出了屋,留下春梅、春雪兩個丫頭湊在一起,興致勃勃地研究着她的竹筆。

若是在前世,她壓根沒有想過家裏有傭人是一種什麽體驗,可在侯府裏,她卻也開始感嘆人少了。

她出了自己的院子,到沈氏住的前院轉了一圈,卻一個人影也沒見着。

她擡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落到屋脊上了,這個時間出門能有什麽事呢?猜不到,她也懶得猜,想起後院通往花園的角門還壞着,莫名地就想過去看看。

橘色的落日散落在院子中,讓原本沉寂的一切都顯得柔和了許多,安寧一面走一面感受投映在屋角的光影的移動,周圍的寂靜和她的投入讓她的感官變得更加敏銳。

還沒走進通往花園的那個院子,她就聽到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還有談話聲。

“一會修好了,我就從後門走吧。”是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聽上去低沉粗啞,年紀應該至少在四十歲以上。

“沒事,寧兒這兩日突然懂事了,你就從前門走吧,都怪我沒用。”安寧眼神一閃,竟然是沈氏的聲音。

“唉,算了,操持這一大家子,也是苦了你了,我們也沒什麽能幫得上你的,你也不要覺得對我們愧疚,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男人的聲音平淡而苦澀。

“爹……”不用看都知道,沈氏又開始掉眼淚了。

“好好地哭什麽,侯爺和世子可都在戰場拼命呢,不準哭!”

“……”

安寧愣了片刻,随即了然。

原書中,因為沈氏的出身低微,其他家的小姐沒少拿這事來嘲諷原主,原主自然不待見沈氏的娘家,甚至不允許沈氏和她的娘家有任何往來,所以才會出現眼前父女倆偷偷見面的情況。

只是原書中并沒有提到過沈氏的娘家是做什麽的,怎麽沈氏的父親會跑到侯府裏幫忙修門呢?

她輕輕擡了擡站的有些發麻的腳,有些進退為難。既不想打擾父女倆的談話,又覺得應該過去向對方賠個不是,把矛盾解決了,至少讓他光明正大的從正門出去。

她正猶豫着,忽然從角門另一邊又走過來一個人,不是蕭棠,看衣着打扮,應該是他的随從,和沈氏客套了兩句,說是蕭棠染了風寒,已經請大夫來看過,只是他出門抓藥的時候,忘了去買作為藥引的生姜,眼下急用,想向沈氏讨一塊。

沈氏聽了連忙點頭,讓對方等着,她立即去取過來,一轉身,便看見了站在門後面的安寧。

沈氏眼神一慌,下意識看向自己的父親,卻發現他的父親比她還慌張,像做了賊似的,已經開始手忙腳亂的收拾東西準備走了。

安寧張了張嘴,愣是沒想出來應該喊沈氏的父親什麽,爺爺?好像輩分不對,大叔?好像還不對,可也總不能叫大哥吧?

“我、我去取姜,你們慢慢聊,慢慢聊。”為了打破尴尬,她只能随口說了一句,然後盡可能純真地沖她們笑了笑,拎着裙擺一路小跑着往回跑。

一路上她滿腦子都是狐仙竟然着涼了,是不是受了她的驚吓才着涼的呢?

還好那只母雞還在,也許喝點雞湯就能好的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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