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威脅
第19章威脅
“腳沒事了吧?”
看着不停來回走動的沈澤,在被他晃暈之前,安寧笑眯眯地問。
“沒、咳咳、沒事了。”
沈澤臉上的歡喜略微收了收,別扭地回了一句,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別過頭去,喉嚨處滾動了數下,終于擠出了一句幹巴巴的“謝謝”。
沈氏在一旁看得一臉欣慰,想起安寧方才替沈澤正骨的時候還挨了一腳,心裏一陣氣不過,狠狠地在沈澤的頭上打了一巴掌,“腳疼還能踢人,是不該給你治,省得以後再出去闖禍,還不快給寧兒賠不是!”
沈氏這一下是下了狠手,疼得沈澤直咧嘴,不滿地叫喊起來:“我那是疼得沒辦法,又不是故意的,誰讓她不事先說一聲,還故意吓唬我,姐姐你剛才不也被她騙了,哭得像是我要死了似的?”
“好好的,說什麽晦氣話!”見他還敢狡辯,沈氏氣不過又舉起手,吓得他抱頭躲到了一邊,“好、好、好,我道歉還不行嗎?”
他磨磨蹭蹭地理了理衣衫,來到安寧跟前,突然一本正經起來,規規矩矩向安寧行了一個大禮,“這次是我不對,不該對姑娘出言無狀,還誤傷了你。大恩不言謝,以後我的這條命就是姑娘的,有什麽事盡管找我,我皺下眉頭就不姓沈!”
安寧本來還想拿醫藥費吓唬吓唬他來着,沒想到他突然鄭重起來,一時倒是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寧兒……”沈氏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面帶央求之意。
她這才回過神來,見他仍舊躬身等着她的回複,連忙往一旁側了側身子,“沈家哥哥見外了,你既是嫂嫂的兄弟,便也是我的兄長,以往寧兒也有不懂事,失禮冒犯之處,我方才還吓唬了你,挨你一腳也不算冤,就當扯平了吧。”
沈澤聽了猛得直起腰,一臉嚴肅,又把安寧吓得一愣神。
他見狀連忙往後退了兩步,這才接着說道:“你保住了我的腳就是救了我的命,忘恩負義的事我是做不出來的,不過除了這條命,我也沒有什麽能報答你的,以後你有什麽事只管叫我就是!你若是不答應,我是不能心安的。”
安寧無奈地看了沈氏一眼,眼神一轉,故作心疼地道:“這麽說,我的醫藥費你也付不起了?”
沈澤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直白地同自己提錢,一時尴尬的臉都漲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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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也是大族,可他們一家因為沈父過于老實,在宗族裏從來都是受氣的。
當初沈父同大哥分家時,除了一套木匠做工的器具,什麽也沒有分到,沈父毫無怨言地靠着手藝養活了一家人,日子一直過得苦巴巴的,受盡以他大伯為首的宗族勢利者的白眼和欺負。
到了沈氏嫁到侯府,好不容易能在家族裏直起腰了,可誰也沒料到,侯府的當家主母,竟然還沒有大伯嫁入知府家為妾的堂姐風光。
本來就争強好勝的大伯更是恨不得一腳把他們踩進地心裏去。
在這種受人欺負的環境裏長大,沈氏學會了逆來順受,沈澤則變得異常叛逆,從小就愛打架闖禍,長大後也不願意老老實實跟着沈父守着自家的木匠鋪子,成日裏到處亂晃,想找翻身的機會。
不是他不肯踏實幫沈父守家業,而是在做了知府小妾的堂姐的幫助下,現如今雍西城的木器行都被大伯一家把持了,刻意擠兌他家,縱使他們父子的手藝再好,生意也還是一天不如一天。
與其坐着等死,還不如出去闖蕩闖蕩。
可他一沒資歷,二沒資本,又被大伯故意打壓,這次差點連腿都保不住了,更別提賺錢了。
他如今吃住還要靠家裏,醫藥費自然也要回家裏拿,只是家裏也沒有富裕的,想想不由心生涼意,羞愧地擡不起頭來。
安寧本來只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他卻較真了,連忙解釋:“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又不是什麽要命的病,只是你耽誤的久了,骨頭錯位的比較嚴重,都是一家人,真的不用那麽客氣。”
“我現在的确拿不出來,先記下了,等以後我有了錢,一定千倍百倍的還你!”沈澤搖了搖頭,果決地道。
沈澤的腳傷好了,又與安寧盡釋前嫌,沈氏自然是歡喜不盡,連忙喚王媽去準備午飯,又吩咐下人去告知沈家父母,順道接他們到府中用飯。
她出門去一通忙活,屋裏就只剩下了需要靜養的沈澤和閑着無事的安寧。
好人做到底,安寧便讓丫環從自己的書房裏将筆墨紙硯拿了過來,想給沈澤再開一個活血化瘀的外敷方子。
沈澤本來躺在躺椅上,看見安寧沒有用毛筆,反而拿着一節形狀怪異的竹片去蘸墨水,不由好奇心起,走到書桌前想看個究竟。
“噗……咳咳,這是你寫的字?”沈澤看着宣紙上的字,想笑又覺得不厚道,拼命忍住了,盡力保持着平靜問道。
“嗯,怎麽了?”安寧停下筆一轉頭,就看到了他那張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臉,瞬間明白了,簡體字,橫平豎直的筆畫看在他的眼裏,估計和雞爪在地上胡亂撓的差不多,而且拿出去抓藥旁人也認不出來,是她自己疏忽了,當即放下竹筆,重新拿了一張紙擺好,看向沈澤,“我這只是為了寫起來方便,你既識字那我說你來寫吧!”
沈澤也不跟她客套,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竹片,還是将手伸向了毛筆,熟練地蘸滿墨看着她。
安寧隐隐覺得自己受到了嫌棄。
“……陳皮三錢,蒼術、黃柏各三錢,磨粉以糯米粉調勻外敷。”安寧一面念一面看着他寫,越看越驚訝,沈澤看上去像個玩世不恭的混混,沒想到一手字不僅寫得快還異常工整,她将寫好的藥方拿起來,仔細看了一遍,點了點頭,讓一旁的春梅拿了去抓藥。
“再等一下!”春梅還沒出門,她又想起什麽,把她喊住了,轉身說了一個藥方讓沈澤寫下來,拿在手裏吹幹了,一并交給春梅。
“我的腳已經沒事了,何必再浪費這麽多藥材呢。”沈澤又動了動腳,雖然知道是安寧的一片好意,可花侯府的錢讓他渾身不自在,更何況侯府也不寬裕。
“這些都是尋常的草藥,不費多少錢的。”前世她爺爺身為赤腳郎中,來看病的多半都不是很富裕,藥方都是最經濟實用的。
“後面那個藥方裏的藿香、佩蘭、白芷什麽的都是有香草藥的,那些對淤傷也有用?”沈澤繼續掙紮。
“你懂的還挺多,那些是醒腦安神的,不是給你用的。”安寧不由多打量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麽,方才她突然想起了在知府內宅裏遇到的那個面容清瘦,卻讓人覺得溫潤文雅的男子,臨時起意多加了一張藥方,雖然她都不确定自己還會不會再見到他。
“這有什麽,我是木匠,自小和衣櫃、衣櫥打交道,自然知道什麽樣的木質用什麽樣的香來熏才能相得益彰。”沈澤對她的大驚小怪不以為意。
“那也很厲害了!”安寧由衷地誇了他一句,随手整理桌上亂掉的紙張,不防有一張從她的手中滑了下來,飄到了地上,被沈澤順勢撿了起來。
他本是要順手遞給安寧,可伸到半截卻又收了回去,拿到眼前仔細端詳起來,還下意識地“咦”了一聲。
那是一張神臂弓的圖紙,昨天晚上她剛畫好。
之前那張被林叔拿去了,可林叔又一時抽不出時間去替她尋人,她就另畫了一幅,打算再想想辦法。當時随手一扔就去睡了,沒想到讓春梅一并給拿過來了。
見他看得入神,安寧也沒打擾他,也許男的都對武器比較感興趣吧,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沈澤還是比較讓人放心的,看了也沒什麽關系。
等她收拾好其餘的東西,一轉身,看他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就覺得有些奇怪了,“這個是一種□□,你也看得懂?”
雖然弓箭主要也是木材制作的,可和衣櫃、箱子的差距就太大了,她可沒有那麽不切實際的幻想,沈澤一個木匠能知道神臂弓怎麽做。
“嗯,和軍中的弓和弩差別很大,設計要精妙的多,這麽重要的武器制圖侯爺和世子也能讓你拿着随便玩,還真是……”他想起安寧已經不是之前那個被寵壞了的小丫頭,而是他的救命恩人了,把後面不好聽的話給咽了下去。
“你真的懂?”安寧的心裏突然有了一絲希望。
“畫的這麽清楚了我還看不懂就是傻子了!”沈澤不滿地瞥了她一眼,将圖紙小心翼翼地攤放在桌子上,指着其中的精要之處給她解說起來,“……我認為這件□□最精妙的它一改□□體橫放的常規,改為立體,這樣弓體上的望山就克服了在抛射狀态下因為弓臂的遮擋,無法瞄準目标的缺陷了,它不僅提升了遠射的精度,還可以組成陣型,看弓弦的力度,射程也絕對非同一般,這樣精妙的設計,實在稱得上是一件神器!”
“那你會造嗎?”安寧眼裏開始放光,沈澤在她眼中的形象被無限地放大。
“雖然需要的東西麻煩點,應該沒問題。”沈澤的眼睛仍舊黏在圖紙上,可以看得出他也很心動。
連他家裏人都不知道,他從十五歲開始,就經常代替鄰家一個軍戶的兄弟去軍器監做活,從那人手裏拿一些報酬當零花。以他的天賦和手藝,沒過多久就把軍器監所有弓、弩的制作摸熟了。
“沈哥哥,那你幫我造一件吧,越快越好!”激動之下,安寧直接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央求道。
“快給我讓開!”沈澤卻突然皺緊了眉頭,一臉嫌棄。
“我有急用,你就行行好,幫幫我嘛!”安寧豁出去了!
“快點讓開!”沈澤仍舊皺着眉,開始伸手推她。
“你剛才不是還說要報答我嗎?這麽快就不算數啦?”安寧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一臉委屈。
“你再不讓開,我的腳都被你踩廢了!”沈澤龇牙咧嘴地指了指自己的腳。
順着他的手往下看,安寧連忙松開他的胳膊往後退,剛才一激動,竟然一腳踩在了他的腳上,還是那只壞腳,以她現在的體重,能強忍着沒有一巴掌把她呼扇過去,沈澤已經很厚道了。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激動了!”安寧滿含歉意地看了看他那只腳,又看着他,一臉認真地同他保證:“只要你能幫我造出這張□□,我有法子能讓你賺到很多錢,很多很多錢!”
“算了吧,當我是三歲小孩呢!”沈澤摸了摸她的頭,“這東西一造出來肯定就歸軍器監了,私自買賣是要殺頭的。”
“我不是說這個,我有別的賺錢法子,保準你感興趣!”安寧一把拍開他的手,她這才發現沈澤比他高了許多。
“那你倒是先說說。”沈澤拖着被踩瘸的腳坐到椅子上,并不怎麽上心的樣子。
“你先造!”
“你先說!”
“我治好了你的腳!”
“誰知道你又在耍什麽鬼心眼!”
“你還踢了我一腳!”
“……”
“等我爹和大哥回來,我要告訴他們!”
“圖紙給我!”
“謝謝沈哥哥,你是最棒的!”安寧立馬收了威脅,眉開眼笑地将圖紙折疊好,雙手捧了上去。
“先說好,這件事不能告訴別人!”沈澤将圖紙藏到懷裏。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安寧舉起一只手。
沒想到這麽輕易就解決了,安寧心情大好,讓春梅、春雪替沈澤端茶倒水,她就往廚房去了,準備做幾樣好菜招待沈家人。
剛要進廚房,迎面碰到沈氏身邊的小丫頭往外走,手裏捧着一個湯碗,見了她畏縮地往一旁躲了躲,擦着門框邊擠了出去,匆匆地走遠了。
真不知道原主對這小丫頭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讓她怕成這樣。看着她走遠的身影,安寧無奈地搖了搖頭。
進了廚房,沈氏正在往湯盆裏盛雞湯,一股濃郁的鮮香味撲面而來,她都被饞餓了,這才發現,已經接近正午了。
小丫頭一路小跑到了後宅,通往花園的角門處立着一個男子,接過她手中的湯盆,道謝之後轉身回了花園,小丫頭将門重新鎖好,才敢長出一口氣,擦了擦腦門上跑出來的汗,幸好她剛才跑的快,不然說不準又要挨看她不順眼的小姐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