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當時周策并沒有得到裴照雪的答案,他看着裴照雪傷口洇出來的血順着皮膚流進水裏變成淡色,這他看得有些失神,裴照雪猛得握住了他的手,水拂起“嘩啦”一聲。

裴照雪的手勁兒很大,握得周策的骨頭發出咯吱的聲響。周策吃痛,不知道是自己甩開了裴照雪,還是裴照雪甩開了他。只見裴照雪從水中站了起來,被帶起來的水好似瀑布一樣從他的身上直流而下。

他邁出了浴缸,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小灘淡紅的水漬,但卻不以為意。周策注視着他的背影,被水浸濕的頭發貼在他的背上,肩上有貫穿的傷口,這一幕讓周策想起裴照雪那天被帶回來時的情景。

只不過從水裏走出來的模樣更叫人覺得美妙罷了。

裴照雪拎着架子上的浴衣裹住了自己的身體,随手把頭發撩出來,然後推開了浴室的門。

“難道你也想搶?”周策忽然問。

裴照雪停在原地,微微側頭,說道:“你剛剛那麽篤定的邀請我,不覺得現在問這樣的問題有些多餘嗎?”

“對你,永遠沒有‘多餘’兩個字。”

這下,裴照雪回頭看了周策一眼,目光稍作停頓,而後只字未說便走了。門後隔絕了裴照雪和周策,裴照雪長呼一口氣,傷口再度撕裂浸水已經超過了他的承受,之前的鎮定自若完全是撐着一口氣。他不禁猜想,若是他當時拒絕或者說出什麽別的話來,周策會做出什麽舉動來呢?

他會第二天被人發現溺死在了浴缸裏嗎?

裴照雪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周策的問題對他而言不是問題,可總是讓他不自覺的想要後退,那種壓迫詭異的氣勢叫人喘不過氣來。

小的時候,周策對裴照雪總是充滿了好奇。第一次知道裴照雪的名字時,周策露出了小孩子特有的嘲笑表情。他笑裴照雪留長頭發像個女孩兒,名字也像女孩兒。

裴照雪卻說自己的名字是媽媽取的,他出生那天下着大雪,月光照在雪上發出鑽石一樣的光芒,能把窗戶都照亮。

他那時年紀也不大,描述此番場景有些磕磕巴巴,周策說他胡說,潞城從來不下雪的。周策沒見過雪,也無法想象那樣的場景。他很惡劣,一直追着裴照雪說他騙人,裴照雪吵不過周策,臉上盡是委屈,周向雲為此教訓了周策很多次,可他仍舊不知悔改。

後來周策才知道,裴照雪在他媽媽的家鄉出生,那裏地處北國,常年飄雪。他也是在長大之後四處游歷,見過了月華臨雪,雪彩粼粼,才領略到那是怎樣難以言說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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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那樣一個身影,覺得裴照雪确乎是人如其名。

雪夜靜谧,風雪無情。

再遇裴照雪,有了更多的接觸之後,周策對這個名字的含義有了不同的理解。也許裴照雪的母親在這個名字裏所寄托的并非是裴照雪降生那天安靜落下的雪,而是那晚的月光。

願他流光皎潔,遠離紛争。

只可惜願望之所以美好,是因為它遙不可及難以實現而已。

周策沒有再去跟裴照雪提過那件事,因為他知道裴照雪能夠做出的選擇實在不多。裴照雪想要站隊,周簡周嶺可能會對他手裏握有的資源感興趣,卻已然不會給他什麽機會的,鑒于危險性說不定還要想辦法除掉他;他想要自立門戶,雖然有資格,在家族中也有威望,有可以動用的權利,但是他沒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可能他還沒有打敗周簡或周嶺當中的任何一人,已經被輿論淹沒了。

當家人最忌諱的就是出師無名,難以服衆。

何況周家對裴照雪有養育之恩,裴照雪的父親也曾是周向雲的左膀右臂,裴照雪也不可能離開周家。他勢必要與這場紛争有關,而且勢必要選擇一方。

所以周策當時并沒有在建議裴照雪自立門戶的選擇上給裴照雪過多的思考時間,而是直接給了裴照雪自己身邊的一個位置,因為他不認為裴照雪做得出來那種事情。他覺得裴照雪是個聰明人,不會想不明白各中利害關系,而且最終一定會做出一個正确的選擇。

當然,一切還要感謝他那互不對盤的哥哥們。如果沒有這些猜忌,裴照雪這個人是在這場戰鬥中必争的一個人。然而事情就是這麽的陰差陽錯,沒人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推了一手,裴照雪就變成了一個相當尴尬的存在,招攬與不招攬都有着極大的風險,左右看看,也許他消失才是最好的結果。

為了讓事情朝着自己所預期的發展,周策不顧危險地走出了周家大宅,在周昂的保護下去了周昂自己的地盤。

外面亂雖亂,可是在周昂看來,再怎麽嚴峻的局勢也不影響吃喝玩樂。周簡和周嶺兩個人撕扯到了臺面上,王家也不是吃素的主兒,他們三方打起來的話對潞城整體的局面都有相當大的負面影響,金白陸三家斷然不會袖手旁觀。

事實也是如此,三家都派人出面調停,王世錦那邊還是陸艾親自上門。王世錦心中雖有天大的怨恨,可陸艾的面子他不能不給。他甚至認為他的讓步也是一次對陸艾示好的機會,如果他能跟陸艾聯手,那獲得的利益遠比家族争鬥奪取的利益要多。

在這件事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度和需求,潞城竟然意外的維持在一個扭曲平衡的狀态裏。可這并不意味着周策和裴照雪可以肆無忌憚地橫走街頭,保不齊有誰在背後放冷槍,制造一些說不清楚的無頭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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