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周策不擔心阿飛會放他鴿子,裴照雪對他們之間的約定充滿了懷疑。第三天的晚上,周策坐在前廳裏喝茶,前廳的大門全都敞着,月光灑進庭院。他放眼望去,院內果真如積水空明,樹影浮動,心想古人誠不欺他。
“都這個時候了,你覺得他還會來嗎?”
“不要突然說話。”周策回頭,看到暗影中的裴照雪,“裝神弄鬼。”他倒了杯茶,然後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裴照雪過來。裴照雪走過去但沒有坐下,只是站在周策的一邊,也沒有接他手裏的那杯茶。周策另一側的桌子上有一個箱子,那裏面有阿飛要的黃金。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別那麽拘謹。”周策說,“我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哥,我這個人可是很随便的,最讨厭規矩。”
“我知道。”裴照雪說,“你跟他們都不一樣。”
周策笑問:“哪裏不一樣?”
裴照雪搖搖頭,周策也沒有繼續再追問他。裴照雪看了一眼時間,還差十分鐘就到十二點,今天馬上就過去了。他對周策說:“別等了。”
“今天還沒結束呢。”周策回答。
“你會相信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
“不相信。”周策莞爾,“但是我相信我自己。”他聲音很輕,口氣無比自信,毋庸置疑的那種自信。裴照雪嘆了一口氣,決定看看這最後的十分鐘會不會如周策所想那樣。
當分針即将和時針重合時,院中發出陣陣聲響,周策和裴照雪尋着聲音源頭望過去,從樹影中走出來一個人,正是阿飛。
“還挺準時。”周策起身,朗聲對阿飛說,“不過下次來可以走大門,沒人會攔你。”
阿飛說:“我的東西呢?”
周策拍拍箱子:“過來驗。”
阿飛徑直走過去,翻開箱子,裏面的金條碼放的整整齊齊。他随便挑了一根在手裏颠了颠,沒有仔細看就又放了回去,蓋子一合,問周策:“你需要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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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想想。”周策沉吟片刻,從上衣口袋中摸來一張疊好的紙。他把紙抵在鼻底輕輕嗅了一下,然後交給阿飛,“幫我送封信吧,送給陸艾。”
阿飛掃了一眼,壓根兒沒有看裏面的內容,又對折了一下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對周策說:“我走了。”
“回見。”周策說,“下次來的時候請你吃飯。”
阿飛對吃飯沒興趣,他怎麽來便怎麽走。對于周策的一番舉動,裴照雪雖然猜不太明白可也沒有多問,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奇妙,他覺得自己似乎從最近的某一時刻起來開始認識周策。過去的種種印象通通不算數,也許現在此刻所見的周策也不盡然是他。
他到底在想什麽?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裴照雪不敢妄言。
“想什麽呢?”周策見裴照雪有些發呆,就在他面前搓了個響指。裴照雪被吓了一下,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
“什麽沒都想。”他說,“早點休息吧。”
裴照雪轉身欲走,周策叫住了他:“裴哥,你傷怎麽樣了?”
“沒什麽。”
周策貼近到裴照雪的背後,剛要伸手摸上他的蝴蝶骨便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制住了。這次,周策沒有因為被襲擊而生氣,直視裴照雪的雙眼問道:“你會這麽攻擊我爸麽?”
“……”
“你不會。”周策告誡一般地說,“那麽你對我也不可以。”
緊接着,他甩掉了裴照雪的手。甩開的動作幅度不大,像随意丢棄。他微微仰着下巴,仿佛站在很高的位置俯瞰裴照雪。
“早點休息吧,裴哥。”周策說。
周策送給陸艾的信裏是他随手抄的一行詩,橫看豎看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信息,但僅在一天之後,陸艾就邀請周策吃午飯,周策欣然赴約。
陸艾在這家頗具歷史格調的餐廳裏有一張預留桌,周策提前抵達,沒想到陸艾早早在那裏等他了。他很不好意思地向陸艾致歉,親吻她的手背,陸艾只是微微笑着,落座之後開口說:“你也真不怕死,一個人就敢來這種地方?”
“我想不會有人那麽不長眼掃了陸小姐的興致吧?”
“我可沒那麽大面子。”
“不過我倒是覺得現在也沒人能顧得上我了。”
周策此話一出,陸艾又是輕飄飄地笑了一下。過去的一天之內确實發生了大事情,周簡對公司董事會施壓,要求停止周嶺所控制的投資業務的向外輸出,并以各種財務問題刁難周嶺。周嶺也不是吃素的,料到周簡早晚會有這麽一手,雙方在當天就進行了激烈的碰撞,鬧得不可開交。
如果僅僅是周家自己內部互鬥,其他人是很樂于看熱鬧的,只可惜他們現在的一舉一動無不牽扯着聯合會長的選舉,這叫其他幾家對此也頗為頭疼。
想起周簡和周嶺,陸艾只想冷笑。周策當然能從她的神情上感覺到她的态度,甚至可以說陸艾向自己發出邀請的時,他就知道陸艾的意思了。
“怎麽?想搞大新聞?”陸艾問周策時,雙眼裏閃着狡黠的亮光。
周策沒有正面回答,他看舞池一旁的樂隊要進行演奏了,對陸艾說:“我請你跳今天的第一支舞吧。”
陸艾揚起脖子,身處她的手,周策牽着她來到舞池中央,向樂隊點頭示意,然後一手握着陸艾的手,另外一只手放在陸艾的腰後,掌心朝下,用虎口輕貼陸艾的腰。
“你砍王世錦那天可沒有這麽紳士。”雙人舞的好處是雙方距離很近,說話只有彼此能夠聽到,陸艾在周策耳邊說,“不過你倒是挺冷靜的,我喜歡冷靜的人。”
周策說:“所以你才會見我?”
“不全是吧。”陸艾說,“主要是我讨厭王世錦,你那天不應該切他的手,而是應該捅他的心髒。這樣我耳根就清淨了。”
“可惜你當時沒告訴我。”周策的口吻随意地像是風涼話,“我那時要是知道,一定不會讓王世錦活着走出白馬酒店。”
陸艾噗嗤笑了一聲:“周策,我們還不那麽熟,你跟我說這種話不怕我轉頭把你賣給王家?”
“陸小姐,你知道我最喜歡女人的哪裏麽?”周策也笑了,“我喜歡她們說話和行為總是南轅北轍,把愚蠢的男人耍得團團轉,那樣子可愛極了。”他知道陸艾不會把今天與他發生的一切告訴任何人——或者說,她也不必說。現在是公開場合,可能現在潞城的上流圈子裏所有人都知道陸艾跟他一起吃飯,還跳了一支舞。
陸艾不是笨蛋,她當然清楚這意味着什麽。
陸艾挑眉:“那你算愚蠢的男人,還是聰明的男人呢?”
“我?”周策說,“我是個可以被你利用的男人。”
“你什麽都沒有,我能利用你什麽?”陸艾說,“周策,你在周家可什麽都不是,你手上沒有任何資本,我還不如去找周簡或者周嶺,随便哪個不比你強?”
“可你現在确實是在跟我跳舞。”面對陸艾的挑剔與諷刺,周策仍舊保持着他應有的風度。陸艾随着音樂轉了一個圈,也跟周策拉開了距離,周策輕輕一用力,陸艾就回到了他的身邊。兩人不再是面對面的姿勢,周策的胸口貼着陸艾的背,俯首在她耳邊說:“我出身周家,但我卻什麽都沒有,這對你而言就是最有價值的。你有困境,你需要一個身份地位跟你相匹配的人,但是不可以太強,這個人需要年紀和你相仿,也不能像王世錦那麽讨人厭,放眼潞城,沒有人比我更适合這個角色。”
陸艾轉過身來望向周策,慢慢垂下眼睛,說道:“可是你卻沒說出最重要的那個條件。”
“什麽?”
“要有副好皮囊。”陸艾一笑,“否則,哪兒那麽容易被我看上?”
舞曲達到尾聲,兩個人在最後一個音符處定格下來,周圍有掌聲,陸艾站直後拎着裙擺向大家致謝,然後對周策說:“有時間可以來我家,我們能談談生意。”
“恭敬不如從命。”